唐军前锋离漠河城已不过三五里,已成功分割突厥骑军为凌乱数个部分。

今日出战的唐军骑兵主力为京都禁军,两万右领军卫,两万右威卫,一万渤海军助阵,右领军卫大将军范阳都督张亮亲自统领骑军,左右两军分有右领军卫归德将军裴忠义和右威卫云麾将军燕君鸾压阵,渤海都督方四海亲自带着一万骑军压后。

唐军骑兵一拥而上,未留预备队,方四海都督老成,带着渤海骑军游荡在外,见到那处突厥兵马聚集,就驱马冲散,然后脱离接触,任由禁军将士围而攻之。

裴忠义和燕君鸾两位将军带着大队围着两股突厥骑军尽情砍杀,两位将军均是大骑士级别,纵横沙场难遇敌手,均已有格杀铁兜鍪的战绩。

裴忠义将军正值三十壮年,也是八十万禁军中有数悍将,一杆长槊如游龙出海,槊尖舞动即有绚丽血花。

三公主燕琼不愧皇家君鸾之称,长槊舞动疾如闪电,身侧羽林郎将西门英的阔剑也是如砍瓜切菜。

两人各带万人在两侧围住近五千敌军,奋力击杀,敌军外围已累积半人高尸身。

战场上各处均已堆积累累人马尸身,纵马驰骋已变得吃力,不少慌张军士就被绊倒。

城楼上鼓声再响,却被战场上的厮杀声掩住,反不及远处观战的独孤天星听得清晰。

在外围游荡方四海和骑军统领右领军卫大将军张亮听闻鼓声,诧异观看,就见突厥步兵已从城墙下面出动了。

此时出动的突厥步兵前排是人高巨盾,长枪林立伸出,如墙移动,看的人毛骨悚然。

张亮大将军回头看看,骑军战场离唐军步兵阵最近也有四五里远,一咬牙,聚集近万骑军,朝着步兵阵就冲了过去。

“糊涂”方四海都督大喝,急忙带着属下也冲了上去。

近两万密集的步兵阵如山移动,零星几队骑军不论突厥还是唐军都被吞噬。

张亮大将军见此情形,呼喝连连,聚拢自家骑军,也排成密集骑军阵,只是可惜战场上人马尸身堆积,根本跑不起速度。

眼见两军即将相撞,突厥阵中突然飞出一阵乌云,定睛一瞧居然是飞斧,手臂长短的带柄斧头瞬间落在唐军阵中,唐军前军顿时翻倒于地,余下几骑也被随后箭雨射成刺猬。

张亮大将军被亲卫簇拥着,心如刀绞,眼见着突厥步兵集群踏着属下尸身不急不缓靠拢,再看周遭,万余人马已折近半。

唐军慌张勒住马匹,惊恐的等待诸将发令。

又是一阵斧雨,唐军再次翻倒无数。剩余两三千唐军残兵在如山林般的突厥步兵阵前尽如待宰鹌鹑。

张亮大将军咬牙正想喊撤,就见一侧无数黑色唐骑疾驰而至,离至四五丈,唐骑阵中就飞起一阵长槊。

马带威势,投出的长槊带着风声砸向突厥军阵。

突厥步兵阵顿时凌乱一片,许多巨盾被击碎,趁着短暂的混乱,投掷完长槊的唐骑撞向刺猬般的突厥军阵,前仆后继,如飞蛾投火。

踩着半路倒下的同袍尸身,许多骑军纵马跃起,狠狠砸向突厥枪林,即使半空中被长枪穿透。

顿时突厥步兵阵前军堆积如山人马尸身,后续突厥步兵无法前行。

其中一黑纱蒙面的悍将越入阵中,胯下黑马被几杆长枪刺透,马上悍将却飞身下马,手舞长槊顿时扫到一片突厥步兵,这队唐骑顿时站住脚跟,后续唐骑与突厥步兵战成一团。

两侧的裴忠义和燕君鸾两位将军见状也急忙分兵来援,战场顿时再次维持均势。

唐军步兵此时才姗姗来迟,城头突厥响起锣声,剩余突厥兵马立刻徐徐撤退。

唐军追击到城下,城上响起令人牙酸的吱吱声,瞬间,无数巨大的攻城弩把射程内的活物钉在地上。

唐军见势也鸣金收兵。

八月十一日酉时,漠河城下一场二十万人马的厮杀落下帷幕。

十五万唐军对敌五万突厥兵马,唐军损失惨重,折兵逾三万,都尉以上战亡十多将。突厥五万人马退回两万五,突厥稍胜。

“大总管不必灰心,明日整兵再战就是了”陈道劝慰面如铁灰的独孤大总管。

“明日无战事,后日也无战事了”独孤天星叹道。

陈道监军使瞪眼。

“今晚有雨,连着两天的秋雨”魔狼大术师摊手苦笑。

唐军分批撤退回营,陆续有前敌战将上来请罪,独孤大总管回复笑容,温言宽慰。

独孤天星也是见到诸如程彭秦冲之类的熟人也是大加嘉奖,只有当方四海都督上来顿时冷下脸来,他看到了被抬着的玉面狼将赵雍赵黑山。

方都督也是左臂挂彩,用纱布吊着,苦笑赔罪。

魔狼天星翻翻昏迷不醒的赵雍,又瞅瞅所剩无几的庙街黑狼团,脸色阴沉的滴的下水来。

庙街骑军副尉黑海居然毫发无伤,此刻却抱着自家团长大腿哭的稀里哗啦。

“闭嘴,别像个小娘”远东狼团独孤团长狠命一脚把黑海踹倒,下脚之狠,居然让战场上未被夺命的黑海副尉昏迷。

“这就是命啊”独孤魔狼望着天,上天似乎不忍看到人间的残杀,聚集了黑黢黢的乌云。

独孤魔狼吩咐庙街折冲府的跳荡小队抬走黑狼骑军的伤兵,不理高台上继续有领兵将军来访,径自回营。

晚上果然下起了霏雨,天明仍然不断,雨滴飘飘洒洒,淅淅沥沥,不急不躁,却天地阴沉,空中铁灰色的云层蔓延到地面,树叶低垂,整个地面笼罩在阴柔的雨幕中。

独孤天星在账外的几棵大树下拉起雨布,他的楠木交椅由于行程匆忙未从塔河带出,此刻让阿狗胡乱弄了个斜靠躺椅,盖着薄毯躺着,拎着酒壶,呆呆望着远处的漠河城。

突然,营帐内传出欢呼声,战狼战长空跑出来,疾呼“赵黑子醒了”

“醒了就醒了,大呼小叫作甚?”魔狼天星面色不改,却喝了一大口酒水,猛烈的烧刀子呛得剧烈咳嗽一阵。

远处一行人过来,钻入树下雨布,摘掉斗笠,却是右威卫云麾将军燕君鸾一行,秦冲段云程彭郑衲窦值几个都尉均在其中。

“还是你这儿舒服,给个座啊”程彭小公爷甩掉发梢雨滴,不满嚷道。

“你们不去整兵,到这儿来做什么?”独孤都尉更是不满。

“某等刚到行营大帐军议完毕,昨日赵都尉昏迷不醒,特前来看看”三公主燕君鸾清冷的解释。

“多谢,赵都尉已经醒转,劳烦挂心”独孤魔狼并不是不领情之人“诸位尚未午餐吧,若不嫌鄙处简陋,留下将就一下吧”

“赵都尉已经没事了?”段云都尉嬉笑道。“到你这儿来就是为了吃点好席面”

“还好席面?本郎君昨日刚至,方向都未弄清,到哪儿弄好吃食?”魔狼天星也不起身,吩咐大熊阿狗拿出几个马扎。

“听闻独孤都尉在塔河逍遥数日,此次前来也不带点好吃食慰劳某等”程彭小公爷也不落座,找个干净的树根就势坐下。

“还吃食?这不大总管看你们在漠河又无寸进,紧急召唤本郎君来求计么?”独孤魔狼脸不红心不跳。

“什么又无寸进?某看你是瞎眼狼,某等本来打得好好的,你一来就吃败仗”程彭小公爷叫道。

“什么败仗?昨日打退突厥棒子,某也有铁兜鍪进帐,大总管都说了昨日是惨胜”段云都尉表示不服。

“独孤都尉,这秋雨已至,突厥大行拖延战术,大术师可有速胜良策?”燕君鸾将军接过大熊的马扎也不扭捏就此安坐。

“速胜?今日军议可有人提出撤兵之略?”独孤魔狼起身,从大熊的挎兜里摸出几个拳头大小的酒壶扔给众人,轮到燕三公主犹疑一下也递了一个,燕君鸾将军也大方接过,抿了一口,长吐一口浊气。

“张亮大将军就提出撤兵塔河,来年再战的军略”程彭都尉冷笑“某看他昨日是被打怕了”

“撤军也是良策,不得胡诌”秦冲都尉喝道,他在右威卫这群小公爷小侯爷都尉中还是颇有威信的。

“秋雨已至,朔风渐起,凛冬将至,若不能在月内攻下漠河,也只有撤兵一途了”独孤天星继续躺下。

“那不是只有二十来天了?如此短的时日怎能攻下漠河?”程彭都尉愕然。

“凛冬一至,江河封冻,远东犹如死地,不说行军作战,就是生存也是不易,不撤军?三十万兵马的补给就会断绝,不用突厥怎么样,某等就引颈待戮吧”独孤魔狼危言耸听。

“那你想个办法二十天拿下漠河啊?”程彭都尉轻巧说道。

“你当本郎君是神仙啊?张张嘴就让漠河突厥棒子滚粗”

“你不是大术师么”

“你还是小国公呢?”

“你比某等聪明”

“哈哈,这话我爱听,不过不管用,汗国棒子不是两句好话就放弃漠河的”独孤魔狼冷笑。

“那只有死命攻城一途了”秦冲都尉叹道。

“漠河不是塔河,死命攻城也不是一两个月能攻下的”独孤魔狼冷哼。

“那有什么法子?”程彭都尉叫道。

“不用为难独孤都尉”燕君鸾将军意兴阑珊。

场面一时冷清,正如这愁人的绵绵秋雨。

“某等去看看赵都尉伤势”燕君鸾将军起身往营帐走去,诸将跟随,独孤魔狼却懒得动,挥挥手让他们自便。

卢国公小公爷程彭也起身忽地又坐下“你们先去,某喝口酒暖暖身子再去”

众人也不理他,自顾前去探病。

“三公主今个儿怎么啦?这么客气”独孤魔狼有些疑惑。

“客气不好?”程彭没好气说道。

“改了性子也好,不过关某何事?”

“呵呵,西门英被人看中了”

“西门英?那个大个子郎将?”

“就是她,辽城军大使燕国锋托人让燕将军把西门英给他做妾”

“燕将军答应了?”

“那难能答应?”

“那不就结了?就因为这事改了性子?”

“西门英昨日阵亡了”

“啊,哦”

“什么啊哦?”程彭又看看营帐方向,见众人已进帐有低声说道“塔河山中真有金矿?”

“你从哪儿听闻的?”独孤天星斜眼看他。

“呵呵,某的妻子姓裴”程彭笑道。

“你都有老婆了?”

“什么眼神?某儿子都有了”

“哦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啊?到了京都给你侄儿准备点礼物啊,差了连人一起扔出府”程彭趁机敲诈“哎哎,在说金矿呢?”

“你想掺和?”

“金矿啊?谁不想弄点花销?”

“某不管,只与裴都督交接,毕竟他是远东都督府都督”

“呵呵,那行,你倒是报仇不过夜啊?那唐休璟老狐狸得罪你算是倒霉了”

“所以你也别得罪本郎君”

“得罪你干嘛?大术师呢?某巴结还来不及”

“那就好”

“你说把唐休璟都督弄到京都如何?”

“随你们”

“那就京兆尹,圣人脚下的府尹你的明白?”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嗬,还一套一套的啊?就这么说了”

“不行?”

“这都不行?你想把他整死?”

“某要赶考”

“赶考?干什么考?”

“本郎君要杏园探花,雁塔题名”

“什么什么?你想参加科举?你一个都尉去参加科举?”

“都尉参加科举就不行了?将军都参加过”

“谁?”

“你们程家不有个么?”

“谁呀?”

“程行谋”

“那谁啊?”

“你就是个棒槌”

“不管啦?京兆尹都不行,那就河南府尹总行了吧?东都府尹”

“随你”

“嘿嘿,再不行就不办了啊?你当某等是吏部天官”

“又是京兆尹又是东都府尹,本郎君还真当你是吏部天官呢?”

“好了好了,此事你等着瞧好了”

“瞧不瞧的有何用?唐狐狸滚蛋,某就给裴都督画出金矿矿脉,你们不办,某再找人办,多的是人能办,一个唐狐狸,办他不是小菜一碟。”

“你牛”

“此事不要宣扬啊”

“你真当某是棒槌”

“差不多,话说你们这些国公爷侯爷什么的倒这远东多日,生理问题怎么解决?”

“什么生理问题?跟你说话真费劲?”

“那燕大使不是想纳西门英为妾吗?你们呢?”

“嘿嘿,说这啊?不是有女兵营吗?走走门路,送俩小娘子进去还是可以的,瞒着燕将军就是了”

“你们倒聪明”

“没门路的也可以走旱路”

“走旱路?”

“三十万人中找几个俊秀点的还不容易”

“这样啊”

“嘿嘿,有个事儿跟你说下啊?可别生气啊”

“什么事?”

“嘿嘿,哪个。。。那个。。玉面狼将。。”

“嗯”独孤魔狼翻身坐起,程彭都尉突然感觉空气有些窒息,犹如遇到洪荒野兽般,脸上汗都出来了。

“不关俺事。。不关俺事”程彭连关中土话都出来了。

“是谁?”

“左威卫大将军杨同”

“不知死活”独孤魔狼冷声,犹如冥海吹来的寒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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