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隔着数百步的距离,鱼叉悄悄地尾随在刘世安身后,在夜幕的掩饰下犹如一支灵动的狸猫。

受降种的启迪,鱼叉开始尝试着让自己的真气与周围的万物产生“共鸣”。那种动人的感觉他曾在与宋俊告别之时有过那么一刹那,事后无论他如何尝试,再无法进入“无念”之境。

这确实是个比较麻烦的事情。

心中无念,那些精于禅定的高僧或许可以达到,可那必然是处于冥想之中,若要用之于行动,甚至与人打斗,便绝无可能。

以有念进入无念,本身就是一种悖论,愈是求之急迫,距离就越是遥远。虽然已经意识到更高的境界就在那里,可却怎么也找不到通达的道路。

鱼叉此时便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此时他的晴空尚不及之前与符南蛇对阵之时,幸好刘世安似乎心事重重,且没有刻意隐匿踪迹,否则早有追丢的可能。

隐隐中,鱼叉觉得自己的突破之途便在这降头师身上,是以不顾安南人即将逃走的紧迫,一意前来寻找其藏身之地。

追了三四里,鱼叉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降种的关系,他能大致感知到那名降头师的方位和距离,却只是个非常模糊的感觉。可刘世安走的方向,却与他的感知大相径庭。

莫非自己和唐承佑都猜错了,刘世安根本与降头师毫无关系?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这场极可能徒劳无功的追踪,刘世安却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黎族族长符那浑的临时居所。

被冯轩明毫不客气的鹊巢鸠占后,符那浑自己则迁居到翡翠山城西北角的一处别院,此时院中正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显得极为忙碌。

连自己跟唐承佑都想到安南人会因百峒宴的推迟而心生离意,符那浑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身为族长,他要考虑的事就更复杂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打算极有可能会落空,不过来都来了,鱼叉也不愿白跑一趟。

符那浑本身就是一名超卓的高手,再加上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周围并没有多少警戒人员。再加上黎峒的房屋本就依山势而建,星罗棋布地点缀在山林之中,哪里难得了鱼叉这样的人。

没有丝毫意外,鱼叉顺利地潜入到主厅附近的一棵树上,刚好可以一览整个院落的全景。只不过对符那浑多少心存忌惮,此处离主厅到底还是一段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刘世安走到符那浑身边说着什么,却无法听到二人的对话内容。

冯轩明现在还没有醒转,唐承佑虽然临时冒充了一下代言人,可这种事却只能偶尔为之,多做几次便难免露出马脚。当然,他们现在多少还是算半个冯家的人,即使符那浑知道了,估计也会不了了之。

正犹豫要不要趁未被发现之前悄然离去,院外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随即便有一人飞奔来报:“族长,护族长老求见!”

说是求见,可传信之人的话还没说完,四名护族长老便已经闯入院内,符南蛇则低着头跟在后面,丝毫没有等通传的意思。

符那浑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随即笑脸出迎:“四位长老有事直接派人召唤一声,何须亲自登门。”

刘世安坠在后面半步,表情极为凝重。

护族长老的地位极为特殊,平时是无权过问族务的,他们出现一般只会与一件事情有关:族长传承。除了新旧族长的交接需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其他的时候则专职对继任者进行培养。

换而言之,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护族长老是没有理由拜访族长的。

四名长老在院中一字排开,符南蛇却叉着腰站在门口,似乎是被硬拉来的,一脸的不情愿。

见视之后,为首的长老向前一步,表情平淡却语出惊人:“敢请族长指教一下符南蛇的刀法。”

即使以符那浑的城府,仍然禁不住脸色一变,双目寒芒闪闪,瞪了长老好一会儿后才讶道:“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吗?”

说是指教,其实谁都明白这就是登门挑战。

黎族仍处于部落联盟阶段,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遵循着以武为尊的习俗。只不过这种事情,向来只会发生在几名继任培养对象的最终抉择之时,极少有继位者挑战在任族长的情况发生。

族长之位既非世袭,也不是终身制,一般在任族长会在年体迈时主动请辞,把族长之位传给最终决定下来的继任者,自己则成为长老的一员颐养天年。

符那浑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身体仍然强健,但在正常情况下,再过几年便会依例卸任。若非如此,他怎会接受冯轩明那近乎侮辱的条件,还不是在为自己的退路谋打算。

长老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再不作声,可这已经完全表明了其态度。

历史上,确实也有几例由护族长老携继任者向族长挑战的事例,那一般都是在护族长老一致认为,现任族长已经危及整族存亡的情况下发生的。

符那浑早就收到不少护族长老不满自己的消息,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他可以拒绝,而且护族长老也无权罢免他的族长之位,可从此之后,他的威望便会直坠而下,再难行使其族长权力。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符那浑伸出右手,低喝道:“拿刀来。”

刘世安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这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返回大厅,取下悬挂在正中的族长宝刀,双手敬奉到符那浑手上。

刀一入手,符那浑整个人似乎都变了一个样。相隔近百步,不见他如何作势,一股发自他身上的森寒杀气,令隐藏在树上的鱼叉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仅凭此点,鱼叉已断定此人绝对是个强悍的劲敌,当下竟不由替符南蛇担心起来。虽然只见过一次,且双方还打一场,可鱼叉却深信这次的挑战绝非出自符南蛇的本意。

四名长老立即闪到庭院两边,原本意味萧索的符南蛇立即首当其冲,完全承受着符那浑那凛冽的杀气。可他却不惧反喜,双眼变得有神起来,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了。

符那浑拄刀在地,傲立于石阶之上,言语中透着一股彻骨的冰寒:“来吧,让我看看继任者被调教的怎么样了。”

符南蛇双手低垂,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可鱼叉却明白,他此刻正暗提功力,抗衡着对方有如山岳般难以抵御的气劲,淡然道:“你是我四叔公,我比你年青这么多,四位师傅都说过,拳怕少壮,还是你先动手吧!“

符那浑双目爆起精芒,冷笑道:“你小子性子倒还硬,你以为你能挡得住我几刀?”

符南蛇耸了耸肩,极是认真地道:“四叔公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这几天又一直忙碌不休,不像我一直养精蓄锐,恢复得又快。我被你打伤,很快就能休养复原;可我跟人打的时候又不知轻重,万一失手伤了您,那才真是麻烦事哩。”

符南蛇生性耿直,少有心机,他这番话本是由心而说,可听在符那浑耳朵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自出任族长之后,符南蛇已鲜有与人交手,这些年功夫倒是没有落下,可心性却早已不同。符南蛇或许真是出于关心,可对他来说却正中软肋。

符南蛇那番话最厉害处,就是点出了本身因为年纪尚轻,声名又差他一大截,即使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他则绝对输不起。

以己度人,突然间,符那浑对符南蛇生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若此子意在攻心,那么其城府谋略恐怕不自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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