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笑纳了他的好意。孟山的最后一棒打在他左臂上,不仅臂膀应声而折,连内腑都受了些震荡。

直到最后一刻,孟山的力量仍然不打折扣。

这厮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阿洛一捏就知道了:“你胳膊断啦!”给他塞了颗药,“咽下去,有助平复内伤。”

然后阿洛飞快地帮他正骨、上药、夹板。

这动作熟练是熟练,但不柔和。贺灵川咝了好几声,忍不住回想孙茯苓帮他换药时的温柔。

他往台下一看,正好跟她四目相对。

看她眼睛弯得像月牙,笑靥如花,应该赢了不少钱吧?

“好了好了,未来七天别跑别跳别压到伤处。”阿洛快手快脚帮他处理妥当,孟山则是被人抬了下去。

阿洛跟其他军医去研究孟山了,贺灵川慢慢下台,沿途的巡卫和士兵都朝他竖起拇指、争相拍他肩膀,一个劲儿夸他能耐。

孟山在南北院趾高气昂,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是贺灵川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七号擂台栏杆外都是欢呼的民众,尤其大姑娘们看过来的眼神亮晶晶。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高光时刻,空气中飘浮着志得意满的味道。

贺灵川深吸一口气,虽然口鼻中还充斥着铁锈味儿,但仍觉得心旷神怡。

胡旻三步作两步冲了上来,在他面前晃着好几锭大金锞子:“发了发了!今晚溢香楼我请客,都别跟我抢哈!”

贺灵川看得眼睛发直:“你怎么这样快就兑换成金子了?”

胡旻一指瘦子,后者也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道他这一波又攒齐了哪个弟弟的彩礼。

孙茯苓走了过来:“你伤得重,暂不能喝酒。”

“哪儿的话,我上回腿断了还喝、喝……”孙茯苓眼睛一眯,胡旻就打了个寒噤,火速改口,“我是光棍,我懂个P啊?但好菜好肉还是可以吃的嘛,我听说溢香楼上了个新菜叫作‘二龙夺珠’……”

贺灵川懒得理他,只对孙茯苓咧嘴一笑:“我赢了!”说话要算话。

她明白他话外之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镜子对着他:“看。”

贺灵川揽镜一照,吓了一跳。

方才被打飞一次正好拿脸擦地,现在半边脸充血高高肿起,又青又紫,说不出的狼狈,还沾满泥砂。

“现在?你确定吗?”孙茯苓忍笑道:“你的脸还有知觉吗?”

的确是麻了,那就先欠着吧。贺灵川叹了口气,改问她:“你赢了多少?”

“不多。”她指了指胡旻,“也就他的十倍吧。”

“十……”

孙茯苓拍拍他的胳膊,当然是完好的那一只:“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一把大的,全赚回来。

瘦子过来,往贺灵川手里塞了张纸条。后者一看,上面写着欠银九百两。

“这什么意思?”

“我找不开了,先欠着,回头再给你!”瘦子忙得满头大汗,脸都要笑酸了。方才这一战,贺灵川的赔率高得吓人,现在就赚得吓人。

他主动递了好几锭金子给萧茂良,很狗腿道:“萧头儿,您赢的钱!”

贺灵川:“……”所以萧茂良也下注了?

萧茂良冲他晃了晃金锭子,仍是面无表情:“干得好!”

他有家业要养,从不拒绝意外之财。

不过萧茂良总算比别人都正经一些,还记得问贺灵川:“你方才只用了燕回术和浪斩?”

“是啊,燕斩。”这两门功法配合着用,可收奇效。并且燕斩还可以进一步变作隼击,攻击还会更加凌厉。

那是后话了。

“他的怒吼攻击你是怎么躲开的?”孟山的震山吼把擂台边的平民都震晕过去,离他只有两尺远的贺灵川承受了正面最大攻击,怎会若无其事?

贺灵川嘿嘿一笑,翻开右手,掌心躺着两团棉花。

他熟知孟山套路,上台前就塞住耳朵,这种物理防御最有用。

当然了,自闭听力是冒险之举,对付旁人他不一定敢使。哎,还是需要一门防御这种无形攻击的神通啊。

萧茂良一怔,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

贺灵川在孟山手下败了七回,也死了七回,今朝终于反败为胜,那种扬眉吐气、振奋通畅,实是难以言表。

念头都通达了。

莫要小看这种情绪。许多修行者就囿于某一次惨败,从此心境难以澄明,不再勇勐精进。

对他来说,战胜孟山就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胜利。

把这尊人形暴熊的阴影踢开之后,他才真正感受到天宽地阔,从今往后有无限可能。

“不错,看起来你也悟着了自己的道。”一门好刀法可以无限延展,只看使用者怎么领悟。假以时日,盘龙城或许又多一员大将,萧茂良甚是欣慰。

这时阅武堂也派人过来恭喜,然后指着七号擂台旁边的板子问贺灵川:“想不想守擂?可以四十天后再应战。”

这四十天就是养伤时间了,也很人性化。

那板子就是擂主榜。

贺灵川一看,原来擂主不唯一,上面有四个名字。

胡旻看他不解,遂给他解释道:“擂主也会受伤,需要时间养伤。在他们败阵之前,榜上都会有名。这四个就是之前守擂成功,至今未被击败的擂主。”

瘦子终于把钱银跟别人核算完了,这时满脸红光地挤过来:“除非伤势过重,有人请战的话,擂主须在四十天内应战,不然就算守擂失败,会从这里自动除名。还有,擂主榜上人数不能超过十个,否则阅武堂会在擂主之间匹配对决。”

贺灵川抬头一看,这样说来,现在只有五名擂主就是互相PK后的结果?

瘦子顿了顿又道:“断刀,在七号擂台打擂比阅武堂南院好。”

“为何?”不懂就问。

“别人都知道你是擂主,手下没几两真功夫的人就不敢上来挑战;你要是在阅武堂南院找人切磋,可能互相都不知深浅。”

说白了是效率问题。七号擂主能精筛出更强劲的对手。

两人都说得实在,贺灵川想了想,答应阅武堂成为光荣的七号擂主。

他缺实战,与高手对决是最快途径。

随后阅武堂就从擦掉了孟山的名字,用大红字体写上了“贺灵川”,再标注他的身份是“巡卫”。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真是……好显眼,恐怕不用到明天早饭时间,半个盘龙城都知道七号擂台的新擂主诞生了。

贺灵川摸着下巴,他喜欢。

毕竟他还是个伤患,领了擂主奖励就该回家休养。

阅武堂正门前人山人海,孙茯苓看了一眼就道:“我们走后门吧。”

“这里还有后门?”他来阅武堂玩耍了八回都不知道。

“当然有了。”

当下一行人就经过阅武堂北院边上的小路,悄悄从西北边的小门出去了。

越往北走,阅武堂就越安静,这里多数人也去看比武了。贺灵川看看栅栏里的比武场,想着钟胜光等人会不会也来这里活动手脚?

西北小门外果然安静得多。

不过贺灵川刚出门,竟然还有四五十人围上来笑脸相迎,有的想聘他为商会供奉,待遇从优,有的夸他年少有为想招作女婿。

还有七八个少女叽叽喳喳,都过来表达崇仰之情,有两个热情又大胆的,把字条直接塞在贺灵川手上的夹板里,希望找他“讨教”。

贺灵川低头一瞥,上头写的好像是地址。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花儿一样的年纪,白里透红的苹果肌,春意盎然的眼神。

贺灵川嗓子有点干,咳了两声正想说点什么,也不知是谁气势一放,砌起一道无形的气墙,顿时把众人推出三四尺外。

挨得最近的女孩子,险些摔个屁墩儿。

瘦子一把扶住她,赶紧打圆场:“他是伤号,有话以后再说,啊,不要挤不要急,后面他还在这里守擂!”

贺灵川转头,想看看谁推倒人家女孩,结果大家都在看热闹,孙茯苓则盯着屋顶上喳喳叫的喜鹊,瞧得那叫一个仔细。

此时马车也来了,一行人飞快上车。

胡旻拍拍车夫的肩膀:“去溢香楼。”

贺灵川一怔:“现在就去?”

“再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先去占座儿不迟。”胡旻笑道,“我跟萧头儿说了,他一会儿就到。你小子今天表现太好,我看提前加入大风军有望。”

“当真?”这可是意外之喜,贺灵川整个人都提神了,“不用等我当上队正了?”

“凡事皆有例外么,破格提拔在我们这里也不是稀罕事。你舍身救南轲将军队伍在前,击败孟山在后,从实力来说,已够资格了。”马车颠簸,胡旻也摇头晃脑,“当然我说了不算,要看上头是什么考量。”

马车转过街角,孙茯苓忽然敲了敲厢壁:“停车,我在这里下车。”

“哎?”

贺灵川问她:“不去溢香楼了?”

“不了,我还有事。”马车停了,孙茯苓戴好面巾果断下车,但是对贺灵川眨了眨眼,“放心,我不会赖账的。家里见。”

虽说看不见神情,但贺灵川觉得她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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