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当即就转过了头来。

“都不追究你们了,还要怎地?尼姑庵还收留男人过宿?”

这话出口,净音和净心两人顿时闹了个脸红。

程恪这幅笑眯眯的模样,因为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诚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能叫人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便是他娘秦氏都忍不住嗔道:

“云哥你胡说什么呢,好的不学,没得学街面上那些个混混油嘴滑舌!”

净音却开口拦道:

“程家小哥惯会取笑人,老尼只是问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程恪去装起了傻:

“什么章程?就那个章程啊,我刚刚不说的够明白的了?”

净心即道:

“你说你要拿钱来买宝圣庵的菜谱?”

程恪点头:

“是啊,可你们不是不答应吗?”

一旁秦氏赶紧开口质问道:

“小恪,你胡说什么呐!咱家一贫如洗,宝圣庵菜谱不说卖不卖的你。就算人家愿卖,你出的起那个钱么?小孩子惯会说大话!”

程恪却笑嘻嘻凑到他老娘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

却突然把秦氏给吓了一大跳。

“什么?一千两!”

程恪便假模假样的“嗯哼”了一声,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他这软性子老娘,终于给他严丝合缝的配合了一回,做了个捧哽的角儿。

那惊讶模样,可不十足十的勾起人的好奇心么?

秦氏顿时满心狐疑,甚至有些惊恐。正要开口问自家好儿子,哪里突然来的这老大一笔银钱。

却被程恪猛眨眼睛给生生憋住了话。

她这好儿子自打生过一场病好了之后,便总能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惊掉大牙的神奇事儿来。

只是眼瞅着这好儿子赚钱倒是一把好手,简直如同赵公明再世。她却心底纠结起来。

儿子这打的金算盘的本事,要是用在读书上,那该有多好。

只怕他哪怕是花赚钱心思的三分之一,今年就得给她拿下一个县学靠前的功名回来。

她因一时想要提醒程恪,是收收心好好用功读书的时候了。

只是她一转身又想到自己因为种种差错,弄得这个贫寒之家接连招祸。若不是自家好儿子聪明伶俐,主意多多。眼下,她不得已然削发为尼了么?

秦氏因一时有些自责,又有些忐忑起来。

这么心里折腾了半天,她干脆便放开了心思。任凭自家儿子施为便是。

反正这儿子本事大的,她想官,也是管不住了。

这么想着,秦氏反倒有心配合起程恪,因笑着对净心师太道:

“净心师傅,我儿说的话你若是未听明白。我可再说一遍,我儿愿出钱买了贵庵菜谱。若是不愿,我儿也不强求,可出价从贵庵请个做饭的师父做回厨师。”

一时,那净音与净心面色便为难起来。

“程家娘子,我知今日对不住你。您但有所请,我本不该回绝。只是不说卖不卖的话,单说你家要从我庵上请人去做厨师,我却是糊涂了。你要厨师做什么?”

秦氏抬头挺胸,骄傲的道:

“我家原本就开着酒肆,只是去年一场大火遭了歹人,这才关张歇业。只是这酒肆可是我官人生前为我母子所留,也即算的一桩祖业。即是祖业,如何有中道没落的道理?我们家酒肆,要重新开业!”

这话出口,一时激起千层浪。

不提一众女尼,便是院中闲看的一干街坊,便即哄的一声议论开了。

有那不认识程恪母子的人便问了:

“怎地,这人家要开酒肆?就她们孤儿寡母,看着也是一副穷酸模样,出得起这钱开个酒肆?”

一旁就有熟悉秦氏的邻居斥道:

“你知道个屁,程家娘子原本就在府城东门边上开着老大铺面的酒肆。程家铺子上酿的翠竹熏,可是出了名的美酿。”

更有那嘴花花的当即就笑着道:

“呀,程家又要重开酒肆了,酿酒西施又要当垆了,妙,妙啊!”

一旁便有应和的插道:

“可不是这说的怎地?我可是馋程家铺上的老酒馋了快一年了。这下好了,又有酒喝了,好,好,好!”

秦氏听到众人这小声的议论纷纷,心底却是千般滋味。

想当年,在扬州东门边上,她虽然不是如同卓文君那般亲自下场,当垆卖酒。然而这程家密酿的翠竹熏,可是她的得意之作。因此,也就被那些个附庸风雅的文人给强按了个当垆西施,再世文君的美名。

去年一场劫难,儿子和她接连病了。又因为借贷的一档子事儿,闹的个家道中落。她可没想过,还能有重开酒肆的一天。

说实在的,刚才程恪凑到她耳边悄悄递话,三言两语模模糊糊。她因正要质疑儿子怎地来了偌大一笔钱财。

只是当儿子吐出“重开酒肆”四个字的时候,她却一瞬间就丢开了其他心思。只满心便惦念起了重开酒肆。

这四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牢牢的便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秦氏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满心欢喜,甚至有些感激儿子一般。因则当即就配合起了儿子来。

至于细节,自家娘儿两个回了家,关起门来细细盘问。这好儿子可是自己生的种,难不成他还敢跟自己这个做娘的隐瞒不曾?

一时,秦氏那骄傲中完全不掩欢喜的神情。便犹如满脸乌云密布,却突然阳光普照,烟消云散一般,顿时通透明亮了起来。

只是这转瞬间的面目变换,却看得在场众人当即一愣。

秦氏犹然不知,自己这欢喜模样,竟如同海棠初绽,明媚娇、艳。一时看得众人都有些痴了。

当垆西施,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那厢净心女尼见秦氏这骄傲神情,自然也是察觉有变。不知打哪里突然来了这般厚实的底气。心中便有了计较。

以她对秦氏的交往了解,秦氏绝不是那种放狂言说大话的没遮拦妇人。反倒是个慈悲为怀,颇有教养和见识的。只是这秦氏是官家小姐出来,聪慧有余,却是精明不足。

然而精明透顶的人,倒是好人么?

净心心底哑然失笑。

真要是那种斤斤计较,算尖了脑子的刻薄妇人。眼下,还不知要拿她犯的事儿怎办做文章呢!

看来,人家这压根就不是做那诓骗主意,的确是要重开酒肆。难怪要请个厨子。

只是程家小哥却能想到请她宝圣庵的素餐,这又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净心犹然而生敬佩。

程家小哥这脑子,可真是个七巧玲珑心。真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料子,居然能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来。

若真是答应了程家请求,美酒配素餐,程家酒肆,想不发大财,也难啊!

净心因问道:

“你要如何聘请我庵里的厨子,你可有个章程?”

秦氏这会儿因为欢喜,只顾着骄傲了。哪里想到那许多细节,见净心发问,只得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程恪。那意思是说,这你得问我儿子,这可是他拿的主意。

程恪见他娘转了头来,也不谦让,笑着上前道:

“倒也简单,签个契约便是。若你庵中不愿发卖菜谱,为防泄密。我可让厨子认领了我酒肆份子。你庵里便以厨子的手艺为凭,无需再出钱财入股。如此,你庵里又多了一份进项,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此时,听了程恪这话,一众女尼才恍然大悟。

感情上,人家程家小子,原本是谈生意来的。

净音当即走到秦氏身边,双手合十,先朝着秦氏谢道: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娘子仁心,贵公子仁义。却的确是我们不晓事理,错怪了贵公子。老尼在这里替我徒儿净心,并宝圣庵一众上下,先给娘子赔罪了。”

说了话,净音便缓缓下跪,就要给秦氏磕头。

秦氏平日里早受了净音无数教导,眼瞅着净音要跪,哪里敢应了。当即抢上前来扶住净音,一边道:

“罪过罪过,师父太多理了。我只是见我儿子这法子于我家,于庵中都有益处,故而才陪着这孩子胡闹一场。至于之前那些许矛盾,师父到不必放在心上。我受庵中实惠多日,这点矛盾,我自然是不计较的。”

这番明事理,慈悲心的话,说的净音感佩无比。更令净心羞愧难当。

一时,双方因为王婆子的阴谋而生的隔阂,渐渐便有了消融的迹象。

却不想程恪这个混小子,却大煞风景的突然抢先道:

“哎哎哎,娘,你是菩萨心。你不计较,我还没答应呢!我之前是想过与宝圣庵好好商量,只是她们做了对不起咱们家的事儿。这事便没有这般便宜了!”

净心听了话,还以为程恪又要为难她。当即便有些惶恐,期期艾艾的便问程恪:

“不知道小哥儿要怎办计较,只要能令娘子消气,贫尼倒是甘愿受罚。”

程恪眼珠子咕噜一转,便笑嘻嘻的开口道:

“好办啊,跟那王婆子一般处置。罚了来我铺上做工。期限还是一个月,白做,可领不到一分钱工钱。”

那净心一听原来是这般责罚,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微笑着朝程恪回道:

“这倒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不知帮工又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就是下厨么?”

程恪却仰起了头,摸着下巴上那露出些许的绒毛,闷声闷气的道:

“呃,我还没想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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