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

程恪随口即追问道。

陈小春胖手一摊:

“咱们程掌柜据理力争,却被那石渠阁一顿好打。眼下,正搭了船往扬州回赶呢。只是程掌柜情急,便叫我先赶回来找你,又吩咐了我。叫你但凡有稿子都给了他,钱财放心,一分不少。”

程恪听了这话,越发糊涂,心中不免就有些揣测。

自己不过是个连县试都为考过,身无功名的草民。在眼下这个年代,那压根就等于是社会底层,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

若不是因为穿越夺舍,又开金手指出了那一本《聊斋志异》。恐怕,如果是原本的小程恪这对孤儿寡母,眼下已然被宋友金那个恶棍经济给搞死了。

持强凌弱,欺压良善。这样的事情,莫说是眼下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就算到了后世五百年后他那政制清明,法律严谨的法制社会。也决然少不了这种糟心事来。

这世间,原本就很是有些人人皮兽心,禽1兽不如。欺人噬人,那是天性。

只是令程恪想破了头都想不出的是,眼下他的仇家。无非就是扬州府里这几个姓张的,和那些个狗腿子手下。

他几时在南京城里惹了祸,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天地良心,他可还是后世里去过南京。眼下这个年代,他还一步未曾出过远门好么。

跟别说跟什么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魏国公府扯上干系。

哦,对了,硬说起来,倒也能扯得上。

开国公府的小爵爷常玄振,和魏国公府的小爵爷徐鹏举。好似那两位小太爷还真不对付。

可也总不能因为他和常玄振有了交往,便连带得罪了徐鹏举徐大爷吧?

先不谈这风声有没有传的这么快的,就说这扯关系,有这么扯的吗?

扯淡才是真!

故而,程恪思来想去,最后确定。程老板这祸,肯定还是因为自己这本书惹上的。

要说这跟自己有没有牵连,现在来看,还真有那么一丝一点。

只是具体因由到底如何,眼下这憨货陈小春又不知道个所以然。

程恪因问道:

“小春哥,程老板客船几时能归?我想见一见他,问个明白。

陈小春等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临来之前,程老板嘱咐的是,接着陈小春和程恪的关系,求一求程恪帮把手。

当然,具体怎么帮衬。程老板自然是觉得,程恪写书就好。

毕竟他才是个十四岁,身无所凭的小屁孩。

难不成,还指望他能请动说得上话的人,将此事摆平了?

陈小春这会子,以为程恪是关心之意,还以为他要探望程老板。故而,陈小春心底便有些欢喜。

程老板不曾亏待程恪,也终究未曾看错这孩子。这孩子,心存良知,知心知热,懂得待人,倒是个可信任的。

因说到:

“前儿下午离的龙江码头,按日程算,今儿下午不到,今晚也该回来了。

程恪点头道:

“那好,你先安心回去,我今晚就去贵铺上一趟。要是这会子程老板先回了,找你问话,你便说,等我去了再行相商。

陈小春听了这话大喜,忙点头不迭。

一旁韩硕便哈哈大笑:

“陈哥,你瞧你瞧,你又被这大忽悠给忽悠住了吧。我俩来之前可怎么来着?”

陈小春因胖脸一红,嘿嘿道:

“打赌来着。催的到稿子,我赢,你输我一顿东道。催不到稿子,等新书出了,我得送你三本,还你一顿东道。”

韩硕顿时乐的直颠:

“你欠我一顿东道,哦,还有三本《聊斋》下部。”

程恪因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两个活宝。

韩硕嘿嘿道:

“我今儿可是上门递话来的,可巧一头遇见了小春哥。他说他居然给忘了你家住哪了。哇哈哈哈哈,这是老天爷平白送我一顿好吃的。我可是有福之人?”

程恪心说,难怪呢。你们两几时认识的?原来是这么认识的。

只是瞧着韩硕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程恪便没来由不爽。

这娘炮太嚣张了!

他和陈小春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流露出同样的心思:

“办他!”

一头想定了,程恪朝着陈小春挤挤眼,手指又有意无意戳了戳外头院子里的水井。

陈小春便好似木头般装傻充愣,只是胳膊就先伸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韩硕这娘炮还在嘎嘎笑着斗个没玩。只见他二人一左一右,就冷不丁贴近了韩硕,一夹一抬手。当即便把韩硕架了起来。

“这小子今天笑的太多了,外头天气热,我担心他上火,给他降降温。”

这是程恪在说话。

“嗯,好嘞,正好省了我一顿饭钱。”

韩硕还没弄明白,这二人架起了他要做何事。只见自家先是双脚离地,随即就头上一黑,居然就被套了头。

这是要害他呀!

韩硕吓得当场就喘了起来,两条小鸡腿连踹带蹬,挣扎个没完。

“哎哎哎,陈哥,小恪。咱有话好说,好说。咱不要那顿东道了,不要了,不要了。”

程恪和陈小春对视一眼,嘿嘿笑道:

“哎呀,韩娘子你大老远来一趟。又出了这么大力气,哪能让你白帮忙呢,这顿东道可不能少。陈哥你说是不?”

陈小春那个憨货依然木头脸似的:

“嗯嗯,说的没错,怎么能少了呢,不能少不能少。”

韩硕这会儿,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就这么东拉西扯,上蹿下跳的。二人就把他一头架到了水井边上。

“天热,韩娘子,给你来点凉快的。”

程恪说着话,嘴都乐的咧开了。一旁陈小春就要操起他往水井里扔。

韩硕哇的一声,这就吓得哭了。

“程云哥,你老是坑我。坑我还不算,还欺负我!你…,你…,你…,你不是人!”

程恪这才一把丢开韩硕:

“闹着玩呢,这就哭啦。”

说笑着,一边就叫了陈小春放开他。

一头陈小春也撒了手,韩硕咚一声摔倒在井边。

却还依然哭个不停。

后怕啊!

他可是山东人,从小到大又和他那做武官的老子东奔西走,哪里学过什么水性。

程恪递给韩硕一条巾帕,韩硕一边哭天抹泪的擦着,一边嘟囔道:

“还好朋友呢,你就这么吓唬我啊。下回等朱姑娘来了扬州,我可要提醒他,你不是好人。”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程恪眼珠子都瞪圆了。

韩硕一瞧程恪这表情,顿时又吓尿了。

“别,别,别,别扔我,别扔我。我不说你的坏话,保证,保证。”

程恪却哪里有闲心管他说什么坏话不坏话的。

韩硕刚刚那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头令程恪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据说,手眼通天的人-朱友檀。

程恪因转头就问陈小春:

“小春哥,你家程掌柜不是和朱先生交好么?怎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朱先生不知道帮忙?”

陈小春却是摇头:

“半月前程掌柜和朱先生相约一起去了苏州府,几天后咱们程掌柜又去了南京。却是没见着朱先生同往。这一说起来,可是有日子没见着朱先生了。我还是上回在咱们店里,和小恪你一起见着朱先生的。”

程恪触起了眉头。

这朱先生还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亏他还托了相请帮忙来着。要不是之先在东关调动民人起哄,眼下,恐怕他可指望不上那朱先生相助。

这朱先生,怕不过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骗子吧。

可一想到他那温情宽阔的闺女朱琇娘,程恪又没来由一阵心悸。

自己,是看错人了吗?

却是一般纠结在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韩硕见程恪突然不言语了,心底愈加发慌。不知道程恪又要怎么坑害他呢。故而,他便有些战战兢兢的,就想侧着井边逃跑。

“回来!”

冷不丁,程恪一声喊。

韩硕只好止住了脚步,扰着头朝着程恪笑道:

“云哥儿,咱不闹了,这可真不好玩。”

程恪见韩硕这囧样,心底的阴霾到被他扫了开去。因笑着问道:

“你说今儿你是递话来的,你还没说递的什么话呢。”

韩硕一拍脑门:

“看被你这通吓的,到把正事儿给忘了。我爹叫我过来跟你说,过两天就是县试了,按着规程,你得找齐五个人具名联保,别到时候去县里考场上,验明正身的时候掉了链子。”

程恪哦一声。

是这么个事儿啊。

大明朝科举考试,县试是仕途经济的头一遭,也是童试考试中的第一场。童试是预备考试,通过才能取得秀才资格。

按照规程,童生应县试,需往县衙先报备应试者本身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同时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不得有误。

这还不算完,为了防止冒名顶替,有人当枪手。应试童生去往县衙报备时,还得互结。

所谓互结,就是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说起来,这根本就是用了保甲法里的连坐之罪。为的,就是预防作弊和代考。

这可是大明朝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妙招。

只是程恪眼下想起这些来,便有些头疼。

他可是好久不去学塾读书了,去年一场病,又错过了一起应考的同窗。

眼下,就算他想去学塾里找人互结,估计放眼望去,都尽是些生瓜蛋子。

说起来,这倒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头疼事儿。

不过,转头一想,程恪先笑了。

这对他到好办,他可是有位好老师-陆俊峰呢。

只是程恪因着偷懒的心思,便不禁鄙夷起这项政策的出台者-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了。

真他娘的农民,科举考试这等文华雅事,也要弄得跟犯了罪上法场似的。

土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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