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武士队伍骑马远去的背影，云潇将目光久久停留在朝霞渲染的天际。
“那些血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夜凌皱眉凝思，“他们显然是冲着你来的。”
“你有没有什么仇家啊？”他问。
“仇家？有倒是有。”云潇思索道。
“我以前是千灵宗的弟子，离开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们接连两次派人害我，都没有得逞。”
她简略讲述了宋若风、陈若雷设计害她的经过。
“哦……”夜凌想起了那个被他拧掉头的人，恍然道，“那么……这些红蛇和血人，会不会也是千灵宗的手笔？”
“不知道。”云潇摇了摇脑袋，一脸疲惫，“我头疼得厉害。”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睡一觉。”
今天是十五，铲事儿宗正好放一天假。
她迈步走进自己房间，一只脚踏进门槛，停下来回头道：“对了，你能请店小二帮我打点热水吗？我要洗澡。”
夜凌一口答应，跑到后厨，要来了热水，但店小二害怕，躲在自己的棚屋里，说什么也不肯上楼送水，夜凌便亲自拎着水桶，送入云潇房中。
他帮着云潇搬出浴桶，将热水倒进去，拿来舀水木勺递给她，殷勤地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还愣着干嘛？”云潇愠道。
“啊，需要我……帮你宽衣吗？”他手足无措。
云潇抄起木勺，“冬”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夜凌吃痛，“哎幼”叫了一声。
“滚出去！”她用力把他推出门外。
夜凌踉踉跄跄地后退，活像条被赶出门的小狗，又像个被打发的叫花子。
门在他面前“砰”地关上了。
夜凌满肚子委屈，揉着脑门——上面肿起了一个大包。
原以为并肩作战，就是好队友了。实际上，她仍然把他当成个讨厌鬼。
“是不是我真的太讨厌了？”他气馁地挨着墙边坐下。
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云潇探出脑袋，“你坐这儿干嘛？滚远点啊！”
“师父，我……”
“又想偷看我洗澡？”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绝对不会！怎么可能呢？”
“鬼才信！”她露出嘲讽的冷笑，“你可是有前科的！”
她挥了下木勺，“还想挨揍吗？”
“不不……”夜凌委屈巴巴地站起身，连忙走开了。
目送着他走远，云潇才放心地进门，开始沐浴。
她回想着夜里发生的一幕幕。
夜凌那个小子，虽然没本事，还老添乱，但也算重情重义，是个好人。
好几次她差点被血人击中，他都义无反顾地冲上来挡在她身前保护。
按道理，她应该心存感恩，看他格外顺眼才对。
但不知为何，瞧见他那张脸，她仍然无动于衷，提不起任何感激与好感。
回忆在这个世界发生的种种，她发现，自己从未对任何人产生真正的喜爱之情，不论是青峦镇的百姓，还是长安城的徒弟。
他们之于她，皆是不重要的过客。
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死了，她不会掉一滴眼泪。
假如她对他们施以帮助，也只是出于责任感与做人的素质，而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样的想法似乎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
她低头一看，无心玦散发着幽幽白光。
她伸手轻轻触摸玉玦——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正如她的心。
“很好。”她勾唇笑。
她喜欢这种无情的感觉。
*
一觉睡醒，睁开眼，窗**沉沉，天色暗黄。
云潇揉揉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清早，她沐浴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此时……也许已经薄暮了。
打开窗户张望，西边的天际挂着一轮如血的残阳，萧瑟的草木在风中摇曳。
她穿好衣服，推门走出，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那个讨厌的逆徒竟然仍坐在门边，伸着两条长腿，口水从嘴角流出来，正在酣睡。
“喂！”她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差点把我绊一跟头！”
逆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跃而起。
他眯着惺忪的睡眼，看清了云潇，连忙道：“师父，你醒来啦！睡得好吗？”
云潇不理睬，迈步就走。
“师父，你去吃饭吗？”他像哈巴狗一样跟着，殷勤道，“我跟你一块去，给你买好吃的。”
*
街道上，狂风呼啸。
昏黄的暮色中，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店铺也大多收起招牌，盖上门板。
一队队武士骑马在街头疾驰而过，哒哒的马蹄混着他们的叫喊：“天降红雨，妖孽出没，当心提防，避免出行！”
云潇和夜凌来到昨天的那家面馆——幸好还开着门，不过店里冷冷清清，一个食客都没有。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飘起雨来。
“又下雨了。”夜凌皱眉。
“不会又变成红雨吧？”云潇随口道。
店家端上来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说道：“唉，可千万别了，再闹下去，生意就完蛋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店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城郊的一家客栈，昨晚闹妖怪啦！”
“哦？”夜凌很配合地作出好奇的表情。
“我听说啊，那妖怪浑身血红，高得像山，可吓人了！”
店家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又道，“据说官府对红雨的问题非常重视，这可是灾异凶兆！缉妖司已经忙活起来啦！
“告示说晚上要宵禁呢！你们可得吃快点，赶紧回去吧，别在外面晃荡啦。”
云潇与夜凌匆匆吃完面条，走出饭馆。
“晚上要宵禁，真烦。”云潇都嘴，“我还想买件新衣服呢。这身衣服又被血人毁了。”
她愁眉苦脸地望了一眼身上的衣衫——原本是雪白的，现在沾满了斑驳的血迹。
“没事，交给我！”夜凌道，“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出来给你买衣服！”
将云潇稳妥地送回房间，天色尚未太晚，他连忙抓紧去了一趟集市，赶在成衣铺关门前的最后一刻，买到了衣服。
“公子，要哪一件呀？花色有百鸟朝凤、凤穿牡丹、天青烟雨、小荷凝露……”老板娘殷勤道。
夜凌犯了难，挠着头，看花了眼。
对于女子的衣服，尤其是古代女子的衣服，他实在不懂如何挑选鉴赏。
“这一排，全都给我装了！”他豪迈地掏出一沓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