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偶然的穿插,将人与人联系在一起,构成这个阡陌纵横的大世界。

有时候,偶然会成为契机。

而更多的时候,偶然成为了悔恨,在心中生根发芽。

秦府依然十分安静,发生在秦墨院中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然而随着小女孩的消失,汴京这池浑水已经开始泛起波澜。

波澜的根源,正是即将成为监国圣人的秦墨。

因为文诺的先见之明,蔡奉从黑衣人手中救下了秦墨,却让秦曦成了替罪羔羊。

蔡奉盘膝而坐,看着失魂落魄的秦墨,脑子里生出千万个声音,嗡嗡作响,扰得他心烦意乱。

秦墨什么都没说,可蔡奉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他轻敌大意,黑衣人根本就没机会掳走秦曦。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将秦曦救回来。

秦墨打破宁静,面带苦笑问道,“那么,文诺其实没死?”

“文师兄。。。还活着,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在哪儿。”

“呵呵,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他究竟想干嘛?”饶是一身书生风骨的秦墨,此时语气中也带了些埋怨。

倘若文诺还在秦府,又怎会让秦曦受这样的苦楚。既然活着,为什么连自己的徒弟都见死不救?

“骗?”蔡奉无奈地摇头道,“文师兄何曾想骗人,可这汴京城容不下他,一旦他出现,又将面临杀生之祸。”

秦墨骤然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秦曦又做错了什么?”

蔡奉无言地望着秦墨,眼神中满是悲悯与怜惜。

秦墨自嘲道,“你不必可怜我。”

蔡奉叹了口气道,“文师兄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他吩咐我,现在被抓走的就是你了。”

秦墨哽咽道,“我倒宁愿是我被抓走,也不愿。。。”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水花折射烛火的光辉变得更加晶莹。

他秦四公子自幼离经叛道,与秦纵横势不两立,亦不与大房二房交好。对他而言,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秦曦。

可现在,他连秦曦也弄丢了。无能为力的书生,只能靠着埋怨他人来化解自己心头之恨。

“他们的目标是你,抓走小姑娘也只是为了让你自投罗网,应该没有危险。”

秦墨的眼神瞬间凛然,沉声道,“没有危险?你去给他们说,看他们在不在乎一条人命。我决定了,用我和秦曦做交换。”

“恐怕我做不了主,待我先询问文师兄。”

秦墨幽幽道,“问了他,又有什么用?”

蔡奉默然不语,手指不安地在剑鞘上摩挲。

“蔡公子。。。帮帮我吧。”

“帮?凭我在汴京的实力,恐怕很难帮你。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秦墨急切地看向蔡奉,眼中燃起希冀的辉光。

“去找柔福帝姬。”

秦墨眼中的辉光几番颤动,“为什么。。。要找她?”

“说到底,事情是因她与唐同尘夺权所起,现在你遇到了麻烦,自然也应该由她来解决。”蔡奉的眼神阴暗了下去,“文师兄的事情,她没给个说法也就算了,现在轮到她的未婚夫,我就不信她还能袖手旁观。”

秦墨吞吞吐吐道,“会不会太。。。麻烦她了?”

蔡奉气极反笑,“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考虑她怎么样,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你妹妹了?”

“想。”

秦墨长长地舒了口气,望着天花板轻声道,“若非她想与唐同尘争个高低,驸马之位恐怕还轮不到一介庶子窥伺。可秦曦不一样啊,就算我不是驸马,不是秦相四子,她依然是我的妹妹。”

“既然如此,你先随我离开,这里不安全。”

“也好。”

“先不要声张,回去之后我便传信给文师兄。”

秦墨眉头微蹙,最终还是答应了蔡奉的提议,在桌上留了封书信便离开了。

......

东方显出鱼肚白,天际划出橙色的彩霞,一道辉光冲破黑夜的封锁,耀眼地照射在大地上。

街道上还没什么行人,一辆马车悄悄地从蔡奉居所的后门走入巷道,马蹄踏地与车轱辘扭转的声音交错着,悠悠驶向柔福帝姬府。

谁能想到,贵为大陆商会联盟少东家的蔡奉,居然心甘情愿地给人做马夫。

“能不能慢些?”车厢里传来有些虚弱的少年声音。

“慢些?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蔡奉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的脸,眼珠子滴溜溜地环视四周,生怕碰到个熟人。

“可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蔡奉低声喝道,“都一晚上了,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咋了,她唐幼仪是什么鬼魅传说,什么魑魅魍魉妖魔?”

“只有那鹭鹰在幽幽的高歌?”车厢中的少年顺口接道。

“艹,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道,发自内心情不自禁,仿佛有个声音在脑中回响久久不能平息。”

“。。。秦墨,你到底还想不想救回你妹妹了?”

“想。”

“那见不见柔福帝姬?”

“。。。见。”

这时,街道尽头开来一列车队,上面插着沙鹰图腾的旗帜。

蔡奉脸色微变,不自觉地将头埋下去。

当车队靠近时,只听一声铃铛脆响,长长的车队稳稳停住,一名彪形大汉从车上跳下来,拦在蔡奉的必经之路上。

彪形大汉扯着嗓门大声吆喝道,“蔡少东家,好久不见啊。”

蔡奉一听声便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挂着笑容停下马车回道,“哈哈,今天起早就听喜鹊在枝头喳喳叫,果不其然一出门便遇到贵人啊。”

“诶,俺史铁柱算个甚贵人,蔡少东家才是俺的贵人。”

“史掌柜太谦逊了。”

史铁柱扬声道,“蔡少东家今儿个这么有兴致,亲自驾车出游?”

蔡奉脸色一僵,讪笑道,“体验生活,身位少东家,不该持着身份耀武扬威,而应深入到基层中去。”

“蔡少东家说得好,俺们这些人啊,连最下边的事情该怎么做都不知道,还谈个球的生意。”

车队就这样停着,渐渐的有人出现在大街上,蔡奉脸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俊脸憋得通红。

直到日上三竿,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史铁柱才大笑着告别离去,反观蔡奉精疲力尽地瘫在车板上,面色潮红,微微喘息。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走吧蔡公子,时候不早了。”

“呵,现在做好准备了?”

车厢中的秦墨面沉如水。

“不管做没做好,总归是要去的。”

“早这样多好。”

蔡奉一边翻白眼,一边赶着马车。

行人已经知晓了蔡奉的身份,蔡奉也习惯了行人的目光。

他开始觉得,这种暴露在大家视线中的感觉,隐隐有些暗爽。

马车稳稳地停在柔福帝姬府后门,蔡奉走下马车,轻轻咳嗽一声。

刹那间十道黑影从暗中掠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我先叫门,你们保护好他。”

“咚咚咚。”

大门缓缓打开,后边站着个老人,佝偻着腰问道。

“来者何人。”

蔡奉拱手递上自己的名刺,“在下蔡奉,有要事见柔福帝姬,还请老伯通告一声。”

老人漫不经心地接过名刺看了一眼,道,“大陆商会联盟?那你先候着吧。”

蔡奉微微一笑,“老伯,在下所来不是为了通商之事,而是为了准驸马,还请老伯快些告诉柔福帝姬,否则帝姬怪罪下来,咱俩都不好担待。”

老人浑浊的眼球瞬间清明,“哦?你是为秦驸马而来?那你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回。”

“谢过老伯。”

大门又缓缓合上,蔡奉站在台阶下,静候府中的消息。

不多时,大门再次敞开,踏着熊皮靴的陆昭,护送蔡奉与马车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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