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恪喝了口茶,微眯着的眼似是有流光倾泻而出,“对于如今的时局你怎么看?”

从个人角度上出发,陆非和姬如恪之间并无恩怨,相反,他对二殿下的头脑,胸襟相当的佩服,如果两个人不是对立面,他倒是真的想交一交这个朋友。

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与陆非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还发生的这么突然,又理所当然,像姬如恪这样的人,本就是骄傲的,他的骄傲让人不讨厌,仿佛他本就该如此。

陆非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所听到的传言,那些对姬如恪的描述大多都是纨绔不堪的,原本他是相信的,可自从两个人交过手,他便明白眼前这个男人隐藏的极深,没人知道他的本事有多高多低,也没人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只有交过手方能明白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在。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五国分离的局面已经太久了,不是人力能够改变的。”陆非说道,为国尽忠是本分,看清局势是他个人的看法,当初他就对大王说过,只可惜那个人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凤九呢?”他问。

蓝河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便说道:“凤九坐自己的马车回去了,临走时她交代我告诉殿下,凡事不可勉强,该舍则舍,不然烦恼的只会是自己。”

“回去吧!”君清夜抬头看着天空,缓缓说道:“这天,终于要变了。”

能跟在君清夜身边多年的人岂会是泛泛之辈?蓝河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殿下口中的‘变天’是季节的交换,只怕是从明天开始,这天下估计都要乱起来了。

且看战场那边

虽然玄歌把木桥给毁了,但也只是缓兵之计,早晚还是会被敌军追上。

“不知道韩霜那里的情况如何了!”玄歌说道。

闻言,姬如恪淡淡一笑,说道:“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玄歌苦笑,这一点二殿下倒是和主子的行事作风很相似,两个人都是即便泰山压顶也能从容面对的人,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并不乐观,他实在不知道殿下的信心从何而来,至少他是笑不出来。

“玄歌,放宽心,前无绝人之路,我相信幸运之神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姬如恪看着愁眉苦脸的玄歌,幽幽说道。

陆非率领大军一路上马不停蹄的朝姬如恪跑路的方向追去,他心中有一种感觉,错过这次,再想杀姬如恪,难如登天。

“将军,敌军就在前面,王海已经率军拦击。”说话的是于龙,之前他屡屡栽在姬如恪的手上,现在有机会能手刃仇人,他定要一雪前耻。

“好,姬如恪已经是井中之虎,要是抓不住,那就是放虎归山。”陆非骑着马,对身后的将士们说道:“给我听着,现在是关键时刻,决不能放走姬如恪。”

“是!”后面的大军齐齐喊道,声音大如擂鼓,在山谷中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回音。

等陆非赶到山谷的时候,便看到王海率领的大军已经和敌军战到了一处,山谷里,刀光剑影,双方都卯足了劲儿,一方是拼命想离开,一方是拼命不让走,这样的战场不可谓不激烈,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地上的尸体,有敌军的,也有己方的。

姬如恪鲜少动手,此时也是杀红了眼,剑起剑落总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陆非指着姬如恪,喊道:“那个手拿长剑者就是姬如恪,取其首级者赏银十万。”

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陆非的话音刚落下,身后的兵便已经急不可耐,对于他们而言,之所以参军,为的就是银子,不然谁会放着好好的家不要跑来打仗,在这里,随时都会死,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没有人会操心他们的命,也没有人会把他们的命当一回事,所以当这些兵们一听到陆非的重金许诺,一个个不要命的朝姬如恪的方向冲去。

姬如恪这边压力倍增,对于他而言多一些,少一些都无关紧要,只要他想,轻而易举的就能让这些人魂飞魄散,可是他却没这么做,身在尘世,就该遵守人间的规则,打破人间的秩序不是他想要的。

此时的战况相当的激烈,玄歌一剑解决两个人时,抽空看了下四周的状况,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只剩下他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浴血奋战。

修南好不容易来到姬如恪的身边,一边将冲上来的人解决完一边说道:“殿下,再这么消耗下去我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敌众我寡,在人数上我们不占优势啊!”

这个道理姬如恪如何不明白,再厉害的高手如果面对成千上万的车轮战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面对眼前的人山人海,武功的高低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

姬如恪看了看时辰,说道:“应该快了。”逃,肯定是逃不了了,与其被人家追着屁股打,倒不如背水一战尚有一线生机。

陆非骑马站在山崖边缘,看着山谷中的战局,心中暗道:局势已定了!

就在这时,毕蓦,韩霜他们带领大批人马冲了过来,其势凶猛如虎,随着他们的加入,局面顿时发生了变化,原本倾向陆非那边的天平渐渐倾向了姬如恪这边。

陆非看着毕蓦的马朝破晓般冲过来,立刻躲到一旁,他的脑子好使,但是在武功方面一直是弱势。

毕蓦的剑,冰冷无情,在他的眼里,不是兄弟就是敌人,面对敌人,不需要客气。

原本已经抱着必死决心的将士们瞬间有了信心,疲惫不堪的身体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杀啊!”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般,他们挥动着手里的刀,甚至顾不上擦喷溅到脸上的血液,在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他们,活下来!

陆非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把救兵搬回来了,看着战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心中又恨又急,明明姬如恪快要不行了,谁成想半路杀出来个毕蓦,还搬回来这么多的救兵,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没事吧!”毕蓦把玄歌身边的敌军解决完之后,看着他整个人像是被血浸染了似的,一时间他无法断定玄歌到底受没受伤。

玄歌趁机喘口气,他的武功是不错,可敌人太多了,这边还没杀完,那边就又出现了,杀到最后他甚至都有些麻木了,机械性的举剑,挥动,刺出,敌人倒地的同时,他身上也会增添些小伤口,虽然不致命,但若是毕蓦他们没有及时的赶回来,恐怕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没事,我还活着呢!”他扯了扯嘴角,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山崖上,程虎骑着马气喘吁吁的奔跑到陆非跟前,“将军,这一定是敌人设下的府伏兵,我们不宜再战啊!”

陆非的眼底有动容之色,放在马背上的手握的很紧,他心中即便再不甘也知道大势已去,再勉强下去只会增添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几经挣扎,他暗暗摇头,然后长叹口气,说道:“退兵。”

这一仗,打的陆非心中窝火,回到南城之后,他便去找了塞雅。

塞雅正在议事厅里面研究地图,看到陆非步履匆匆的走进来,眉心微蹙,问道:“我听说这一仗打的不顺利?”

闻言,陆非冷笑,“顺不顺利难道你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塞雅面露不悦。

“如果你肯出兵,这一仗早就结束了,现在好了,他们跑了,你是不是就心满意足了?”并非是陆非发脾气,双方交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找塞雅,如果她肯出兵,两军合力攻打,根本不会给敌军喘息的机会,现在姬如恪与吴策联合,想要拿下他们,谈何容易。

有的时候,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闻言,塞雅冷哼一声,“陆非,南城也是需要人看守的,如果在你和敌军交战的时候,他们趁机攻打南城怎么办?南城是我们的堡垒,若是被他们得手,我们再想拿下南城,就要花费更多的人力。”

“姬如恪有多少兵力,他还有没有那个多余的兵力去攻打南城,你心里清楚的很!”看到塞雅还想说什么,陆非打断她,说道:“你想留下姬如恪的命大可以把他们的主力消灭殆尽,到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凭他一己之力又能掀起多大的浪?到时候你若真想要留下他谁还能拿你一国公主怎么样?”

塞雅垂眸,显然陆非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

“现在姬如恪和吴策联合退到江南,我们再想拥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可能了。”陆非心里窝了一团火,以往他还给塞雅留有几分面子,今日他觉得倒不必了,“今日你放走姬如恪,它日你必定后悔。”

说完,陆非便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步伐微顿,薄唇微启,“我想这就是你和凤九之间的差别。”

塞雅眼中冒火,正想发作之际门口已经没有了陆非的踪影,垂于身侧的手握的很紧,陆非刚才的话还没有从脑海里消失。

她和凤九之间的差别?

什么差别?

她有什么比不上凤九的?

凤九又算的了什么?!

陆非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一个人站在城墙上,眸光看着还未消退的战火,心中的怒火渐渐化为悲鸣。

刚才的话他不仅仅是说给塞雅听的,更像是说给他自己。

“陆非!”王炜站在陆非的身后,轻轻喊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好,私下无人的时候也总是喊对方的名字。

陆非双手负与身后,满城烟沙却丝毫不减他的风采。

王炜知道他心情不好,平日里但凡陆非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上面风大,你的身体又不好,还是下来吧!”

“王炜!”

“恩!”

“你说这一战,我们会败吗?”

“有你在,我们不会败!”这是王炜心中的信念,更是对陆非无条件的支持与信任。

闻言,陆非叹口气,缓缓说道:“若是我不在了又当如何?”

“不在?”王炜惊讶,“你怎么会不在!”

陆非没有接着说下去,狭长的凤眸有着一抹旁人不懂的悲伤。

那种悲伤,王炜不懂,因为他从来没在陆非的身上看到过这种悲伤。

“但愿我所有的付出不会以悲剧收场!”良久,陆非看着天空,说了这么一句话。

入夜

陆非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看到里面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他很熟悉又不熟悉,在战场上他们天天见面,可私下里并无什么交集。

“我若是你便不会去做愚蠢的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姬如恪。

陆非本想喊人,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选择了隐忍,“深更半夜,孤身一人闯进别人的地盘。”他眼睫微抬,“二殿下,你的胆子倒是大的很。”

闻言,姬如恪邪魅一笑,“富贵险中求,至少聪明如你陆非这般的人,也想不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

陆非跪坐在榻上,片刻,说道:“的确没想到。”

彼时,夜很静,唯有屋子里的烛火在亮着,时不时的还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声,陆非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另外一杯则是给姬如恪。

“你就不怕我在水中下毒?”陆非看到姬如恪毫不犹豫的端起杯子喝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不怕!”姬如恪幽幽说道:“你若是能在杯中下毒,那么今夜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如此自信?”陆非实在是不知道对方的自信心从何而来,若是水中真的有毒,姬如恪岂不是要被自己盲目的自信心害死了?

姬如恪淡淡一笑,算是无声的回答。

陆非放下杯子,声音淡如水,“不知二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是来找你聊天的。”

“二殿下很闲吗?”陆非显然不买账,大半夜的不睡觉,不研究战术,跑到敌方大本营就只是为了聊天?是他姬如恪傻,还是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姬如恪叹口气,说道:“我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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