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阁楼上的吴伟有点心急,他有当老师的情节,好久没站讲台,他心里总是痒痒的。

今天的魔女和菊子两个师姐也打扮的风姿绰约,穿了崭新的绿色护卫装,戴了挂着洁白轻纱的斗笠,亭亭玉立地站在他左右。

今天的古城礼替主公卧床“养伤”,没来,但黄石跟来了,他们今天还有个任务,那就是通过阁楼认脸。

黄石显然是嫉妒了,远远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大箱子上,事不关己地晃荡着双腿。

月会在午时正点召开,但那些族长们刚到巳时就开始入场了。

这是有原因的,凡是加盟永春家的家族,都必须要派一个重要的家庭成员来宗主家当质子。永春山山城内除内城外,山坡上的那些别墅房屋,实际上就是各个家族质子们居住的地方。

每到月会开会之前,各个家族的族长就会提前到来,住在永春山自家的别墅宅院候着,开会这天当然走几步路就到了。

其实这也不是来早的原因。

这个世界还没有手机电视报纸这样的媒体,人们都生活在闭塞的环境里,这样的盛会,正是一个相互交流信息,相互拉近关系的绝佳时机,从他们见面后打招呼的言行上就可见一斑。

每到一个人,先来的人就排队一个接一个地上来行礼打招呼,那种热情,好像他们都是亲人。

打完招呼,就是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围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聊天叙旧。

吴伟最为吃惊的是,他在这些人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就是河湾四郎,虽然知道河湾四郎不可能认出他来,但还是免不了心惊肉跳。

也许吴伟帮他抓了“鬼”,现在的河湾四郎满面红光,看起来健康得很。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江姬就走了上来,将吴伟和黄石叫到一个暗窗前,说道:

“今天前来参加月会的族长有三十多位,一次你们可能记不下来,但八大家老和几个大族族长你们必须要记清楚。”

“八大家老我已经认识七个了。”吴伟自信地说道。

“你们来看,坐最前面八张案几前的就是八大家老,”江姬用嘴指指下面说道,“左面第一位是家宰肖川景江大人,第二位是司农古城修氏大人,第三位是司库中川正行大人,第四位是将作岳吉江大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黄石说道,“这些是文官,右面的军师,飞熊和大熊我都认识,最后那位不认识。”

“他是下沟永春家永春义的家督常方,”江姬冷哼一声说道,“永春义是个十分傲慢的人,他从来都不会亲自来参加月会,总是派手下人过来……好了,人都齐了,我们下去吧。”

“别担心,万一你忘词或者卡壳了,军师和肖川大人会出来为你解围的,你只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行事就好了。”

大殿隔壁的耳房,也是主公会时的临时休息地,江姬又帮吴伟整理了一遍衣服,就拍拍吴伟户说道:

“进去吧,你一定能行。”

吴伟点点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耳房。

进了门,先是扫视一眼全场,然后轻咳一声,大殿上的人们一听咳嗽声,聊天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聚在一起的人也很快散去,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全部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吴伟很自然地走上最前面的主席台,魔女和菊子也迅速走过去,面朝会场立于台子两侧,一手握着剑柄,一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显得威武庄严。

主席台正中有一把很笨重的方形椅子,利用楠木镂空雕刻而成,显得古色古香,椅子上还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显得有点诡异。

椅子后面,放着一个跟椅背一样高的香案,香案上放着一个十字架,上面挂着一套完整的铠甲,从战靴、战袍、战盔到长剑一样不少。

从侧面看像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从正面看,脸的位置空洞洞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是上代宗主穿过的战甲,这个世界尚武,将先辈的战甲放在这儿,即是武神的象征,也代表着本代宗主的权力来自于合法传承。

吴伟慢慢地走在香案前,从香盒子里小心地拿起五根香,树起在香案上磕齐,横拿手中,伸到蜡烛火焰上慢慢点燃,然后退后一步,冲着香案上的战甲拜道:

“后辈永春智携月州全体家老族长在此议事,叩请先宗恩准!”

三拜之后,将香小心翼翼地插进战甲脚前的青铜鼎里,然后又跪拜道:

“祝愿吾宗武运昌隆,千秋万代。”

吴伟的话刚说话,台子下面所有的人都齐齐跟着跪拜,齐声三呼:

“武运昌隆,千秋万代,武运昌隆,千秋万代……”。

声音洪亮而高亢,震得吴伟耳膜都在嗡嗡直响,差一点让他肝胆俱裂。

跪拜起身,吴伟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下面的人也纷纷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吴伟环视了一圈会场,望着这一张张情态各异的脸,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加上刚才上跪拜时受到的惊吓,以至于把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全都忘了,顿时觉得无所适从。

坐在下面的军师和肖川纲显然也发现了异样,连一向以镇定而闻名的军师也坐立不安起来,不自觉地开始抚摸山羊胡子,肖川也干咳一声,以示提醒。

就在他紧张得快要崩溃之时,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还当过几天先生,就轻咳一声,问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参会的人应该有三十二位,可我数了数,好像不够。”

吴伟的话一出口,大家便开始左顾右盼,看究竟谁没来。家宰肖川纲起身拱手道:

“启禀主公,北河家北河定家中有事不能来,事先已经派人告了假,蔡地蔡胜此时还在路上,稍后会到,上河家和上个月一样,只派个家臣过来。”

经过一问一答,吴伟安静了许多,这才想起了台词,于是说道:

“各位,那我们就不等了,开会。”

吴伟说完,所有的人都重新盘腿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会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尚武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尚武而不忘礼数,也是这个时代的精神,盘腿而坐的寓意是“平起平坐”,表示在联盟内部,大家都是平等的,这和居家礼仪完全相反。

“各位族长,各位大人,时下正值夏收时节,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中前来参加本月例会……”

进入状态的吴伟,行云流水般地侃侃而谈,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点差错。

当吴伟念完该说的台词,台下经过短暂的沉寂,马上又有了嗡嗡的说话声,邻座之间,前后之间,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吴伟则学着永春智的样子,翘起二郎腿,松松垮垮地斜靠在一边的王座扶手上,用一只手扶着头傲视群雄。

不一会儿,一个脸上满是刀疤的中年汉子忽然大声问道:

“主公,听说前天晚上永春山出现了刺客,你为什么没有通报这件事?你没事吧?”

“我如果有事的话,我还能坐在这儿吗?”吴伟轻松地扬扬两只手,说道,“至于永春山来了刺客,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但只是个毛贼,什么也没偷就被瞎跑了,有什么好通报的?”

“主公,章虎重新夺回三河城,为什么我们迟迟不发兵征讨?”

“征讨三河已经在计划之中,只是目前时机未到,请大家耐心等待。”

“什么时候?”

“这是军事机密,恕不相告。”

“主公,听说月西的一口米又聚众造反,我宗何是前往平叛?”

“计划正在制定之中,请静待通知……”

“主公,半个月前我家那儿下了一场暴雨,山洪暴发,我家有一千三百多亩地受灾,能不能免去今年我家的赋税?”

说话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吴伟正好不认识这个人,再说了,总不能都用“耐心等待”之类的话去搪塞吧,就只好将目光转向家宰肖川纲。

“这种事宗内早有规定,”肖川纲心领神会,说道,“这是我家宰份内之事,我会派人前往那儿查看灾情,等估算了灾情再行商议……”

“主公,蔡地家偷收我高庄的夏粮,几乎每天晚上都来偷。”只见一个相貌堂堂的大汉跪坐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是个女人。

“高寡妇,你简直是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刚刚进来的蔡地家主蔡胜怒道,“你高家台家哪一年不来偷我家的粮食?前几天你们还直接把马群赶进我家张村的麦田吃我麦子,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谁不知道你和主公家是亲戚?”

“放屁!”高寡妇拍案大骂道,“前前年,你们还偷了我家的牛……”

一看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吴伟感到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那两个族长正好隔着一个条案,说着说着就站起来,隔着桌子相互跳骂起来,什么贵族的颜面都不顾了。

而其他人也唯恐天下不乱,骂到精彩之处还会鼓掌喝彩。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

“都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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