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被五柱神封印时是神圣历六百八十五年,而此刻日历已经翻到七百零三年。

在恶龙消失的十八年间,帕拉米亚大陆的五个人类国家依旧重复着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历史,若说这其中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北方的奥斯坦帝国出兵侵略东部邻国的拉维利斯王国这件事。

自然资源贫瘠的奥斯坦帝国,长期窥视着拉维利斯王国中部平原的丰饶资源,双方的矛盾早已经延续了几百年,至于最近的一次大规模战争是在八十年前,两国以拉维利斯边境线展开攻防。虽然奥斯坦帝国拥有大陆诸国首屈一指的强大武力,但拉维利斯王国却在边境上建立了坚固的要塞,并以此为据点展开了防线,借着地势和补给线的优势,也堪堪抵抗住了帝**的猛攻,战争也随即转入相持阶段,然而以拉锯战的形式缓缓前进了八十年。

在这期间,宛如演习般的攻防战几乎一成不变地上演了数十年,令奥斯坦帝国和拉维利斯王国皆为之麻木,近百万人的鲜血染红了边境的大地,但谁也找不到止血的方法,双方皆认为这样的战争至少会再持续数十年以上……

但此刻,拉维利斯王国的翡翠王都,却已在奥斯坦帝国的铁蹄下呻吟!

一周前,奥斯坦帝国威名远播的“战姬”珂利娅,统率着麾下的北方军团,穿越被拉维利斯王国视为天堑的“白龙山脉”,直袭其翡翠王都。由奇袭展开的攻城战持续了三天三夜,翡翠王都已有半数化为废墟,而剩下的一半也正被绝望和死亡所浸透。

后世以此传颂着“战姬”的威名,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把这奇迹般的战果送到珂利娅手中的,却是一名名为“应龙”的冒险者。

……………………

“哼哼,真是狼狈啊,希尔维阿,这就是你眷顾的翡翠王都的模样……”

应龙站在半边垮塌的城墙上,冷冷地看着下方狼烟四起的战况,嘴角拉出冰冷的讥笑。

十八年前,他被五柱神刻下“判罪铭身”,封印了龙的力量。失去力量的龙无法守护巢穴,他用了一百年时间建好的龙巢,以及龙巢里聚集的财富,和守护龙巢的忠诚卫队,都一一失去。他忍耐着无比的屈辱在人世流浪,用了十八年的时间寻找能够破坏神明封印的力量。而现在终于能够如愿以偿。

那股力量就藏在翡翠王都的圣王宫中,被拉维利斯人重重守护着,而至于奥斯坦人入侵,不过是他来打开圣王宫的钥匙。

“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下,今天我会取回力量。”

应龙宣言着,把视线转向圣王宫的位置,那里是目前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不过,以凡人的力量和神明的使徒对抗,即使对奥斯坦人来说也许困难了一点吧……”

………………

翡翠王都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奥斯坦帝国的北方军团给予守备翡翠王都的王**以重创,已损失了近八成的兵力,虽然目前勉强把残余约一成兵力则集中到圣王宫,利用地利作着最后的挣扎,但这却给了北方军团以更充足的时间用来镇压被分割在街道的零碎抵抗。与此同时,北方军团对圣王宫的包围网也已经完成,就算王**如何挣扎,也绝对无法逃脱笼中兽的命运。

一切如同应龙计划的那样,奥斯坦人的胜利已确凿无疑,然而要想获得完全的胜利,他们还有必须克服的东西。

圣王宫是一座建在天然湖泊中的白色宫殿,宽敞的湖面上只有一座造型优雅的拱桥和外城区域相连,远远看去就像浮在镜面上一般,因而又被誉为“镜之宫殿”,是拉维利斯王国引以为傲的标志之一。

只是放到战争层面上,这座赏心悦目的宫殿同时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

狭窄的拱桥使得帝**无法发挥兵力上的优势,而周围湖面的宽度也超过了重型投石车的射程,因此北方军团别无选择,只得依靠最原始的云梯战术来强攻圣王宫的正门——当然,倘若只是这种程度的不利,在战术层面上总能找到克服的办法,只是他们此刻面对的却是凌驾人类智慧以上的强敌——那位站在圣王宫的城门前,身着白银全身铠的高大骑士,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天堑,拦住了千万帝**的脚步。

银骑士手中的大剑犹如风一般锐利,又仿佛火似的灼热,即使是重步兵的三重塔盾也无法抵御那闪光似的斩击。银骑士身上的铠甲犹如城墙般厚重,就算是最沉重的精钢箭头也无法伤到那铠甲一丝一毫。银骑士仿佛完全不知疲倦似的挥舞着大剑,在帝**中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那白银铠甲散发着煌煌神光,凡是沐浴到这光辉的王国士兵,身上的创伤都会立即愈合,转而充满勇气地投入战斗。

因为这名银骑士的存在,使得圣王宫成了字面意义上的“铜墙铁壁”。北方军团的猛将达尔顿,指挥着麾下的部队由凌晨开始前后组织了三次冲锋,却都被银骑士率领着王**的残兵给击退,甚至自己也被银骑士斩伤了右臂。尽管在连续三次的败退中依旧能保持部队基本秩序,达尔顿作为将领的手腕值得称道,然而士兵们的士气和体力却都消耗得七七八八,无法再次面对银骑士的锐锋。

银骑士的前面铺垫着无数帝**的尸骸,汇流的鲜血甚至把宽敞的湖面染成了红色,即使是以勇悍闻名的北方军团,此刻也被对银骑士的恐怖所压倒。目睹银骑士手中那柄浸透血光的大剑时,就连猛将达尔顿的心中也没来由地飘出一股凉意。

王**的残兵靠着银骑士发挥出十倍以上的战斗力,而反过来说,只要击倒了银骑士,也就等同瓦解了他们的斗志,北方军团也就拿下了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

然而,近在咫尺的胜利果实却被钢铁的荆棘保护着,前后三次的溃败让达尔顿知道那荆棘的锐利,为了避免伤口再大量出血,他决定改变战术。

原本配置在后方的弓箭队被移到了前阵的位置,而疲倦的前阵则由两则退向了后方,这异常的调动落到后方窥视者的眼中,让其嗤之以鼻。

“想打消耗战吗,虽然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这种细腻的战术可不适合以铁血闻名的北方军团呢……”

应龙判断出达尔顿的意图,却报以轻蔑的嘲笑。或许帝**不在乎消耗这点时间,但他却没有慢慢等待的余裕,在“那东西”来到以前,必须让北方军团攻陷圣王都才行,否则无法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

“没办法,就在这里帮他们一把好了……”

应龙耸耸肩跃下城墙,随手捡起地上某位战死者的长剑,低沉的声音由高扬的嘴角漏出,是满溢暴虐和邪恶的冷笑。

“撕裂者哟,准备吞噬血肉吧!”

……………………

北方军团对圣王宫发动了第四次冲锋,被移到前阵的弓箭队朝着银骑士射出满天箭雨,同时由后方调遣来的部队也在弓箭的掩护下向着圣王宫发动冲锋。达尔顿的打算是以弓箭抑制银骑士的锐锋,然后让冲锋部队绕过银骑士侵攻城门——银骑士以外的王**残兵根本就不堪一击,哪怕只有一小队帝**突破城门,就足以终结这场毫无意义的拉锯战。

达尔顿的考量可以说相当合理,但这项战术在展开的最初就遭到强力否决。

银骑士宛如钢铁巨像般站在城门前,暴风骤雨的箭矢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在城门前等待帝**的依旧是那仿佛没有丝毫迟滞的锐利罡风。银骑士在帝**中掀起血雨腥风的同时,城墙上的王**也随即展开反击,居高临下地将箭矢回敬给冲上来的敌军,北方军团的先锋小队几乎在顷刻间就遭到灭顶的命运。

由城门射下的满天箭雨,再加上那宛如战神般傲然立在城门前的银骑士,北方军团的第四次冲锋似乎又将以失败而告终。

然而这一次,一名出乎意外的援军加入了帝**的冲锋里面。

虽然一开始混在队伍中的他并不是特别显眼的存在,但在一轮齐射攻击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面对王**居高临下的齐射,帝**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蹲在原地防守,但轻便的简易木盾无法完全抵挡由上而下的重矢,被集中攻击的先锋队更是死伤惨重。

箭雨过后,通往圣王宫的道路上铺垫着无数的尸骸和箭矢,然而却还有一人昂然站立。

那人跨过地上的尸骸缓步向城门靠近,漫天的箭雨似乎没有带给他任何的伤害,两军的视线几乎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名佣兵打扮的青年,他有着一头帕拉米亚大陆相当罕见的黑发,以及同样罕见的黑色眼瞳,两者构成一张堪称英俊的容貌,然而整体的气质却偏向狂野。

或许是为方便活动的理由,青年只穿着一身和黑发同色的轻便布衣,布衣外面没有罩上任何铠甲,手上也没有盾牌,甚至身上也没有任何防护性的装备。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上,这样的打扮大概只能用“找死”来描述,然而谁也没有怀疑青年作为顶级战士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右手上。

那是一把呈现出不祥之暗红色的巨剑,其存在的瞩目程度甚至还超过持剑者的黑发青年。巨剑剑身宽约两尺,长约六尺,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剑柄则呈现出向四方放射的狂猛姿态,犹如猛兽的利爪,镶在剑柄中央的是一颗眼球似的黄色宝玉,就像拥有生命般向着四周张望,而所有看到这幕诡秘光景的人,全身都忍不住浮起鸡皮疙瘩。

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这把充满魔性的巨剑的重量至少也超过了八十公斤,但青年却似乎毫不费力举起来。想象那恐怖的力量,王**感到不寒而栗,几乎是下意识的,来自城楼的箭矢纷纷朝着青年集中。

然而,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应龙只是简单挥舞几下魔剑,甚至连前进的速度都未减分毫,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被悉数挡开。

在王**窒息的注视下,毫发无伤的应龙来到了城门前,而在那里等着他的,是在过去半日中无数次击退帝**进攻的银骑士。

似乎注意到来者的与众不同,银骑士也举剑摆出戒备的架势。闪着银辉的大剑斜向下构成坚固的防守架势,只是对上应龙以恐怖力量挥动的沉重魔剑,却在一瞬间被连人带剑一并砸飞了出去。

银骑士宛如炮弹般撞入后面的城墙中,霎时间激起尘埃飞扬。

圣王宫的守护神,如战神般屹立不倒的骑士王,就这样轻易地被砸飞了出去……目睹这情景的王**,呼吸不禁为之紊乱,而和他们相反,帝**在几秒钟的沉寂后,随即爆发出狂喜似的欢呼声。

在背后惊天动地的呼声中,应龙却皱起眉头,改由双手握住魔剑,剑身向斜下方伸展,对着尘埃飞扬的前方摆出防守的架势。

“那是……愚者架势?他使用的是阿克雷斯骑士剑!”

在城墙上目睹应龙的架势,拉维利斯骑士中掀起低语的声浪。

“阿克雷斯骑士剑”是被誉为拉维利斯王国“国技”的剑术,以拉维利斯初代国王骑士王阿克雷斯为名,乃极尽王道的正统骑士剑技。至于“愚者架势”,则是阿克雷斯骑士剑中的基础架势之一,也是最坚固的防御招式,据说骑士王甚至能用它隔断龙的火焰——若是以此为标准的话,应龙先前挡开箭雨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只是在常识中,修行阿克雷斯骑士剑的无一例外是拉维利斯的骑士,还没从听说过有奥斯坦人会修习骑士剑技。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应龙摆出如同教科书般标准的架势,再看看那柄隐约有着骑士剑轮廓的魔剑,城墙上的骑士们心里涌出如此疑问。但没等他们得出答案,城墙下方尘埃飞舞处突然闪出耀眼的银辉,一束银光炸出,卷起的剑风驱散了浮尘,如同强弩一般射向应龙的心脏。

(突刺?好快!)

应龙以双手挥动魔剑格挡,银骑士的大剑擦着魔剑的剑身滑开,拉出一连串的火花。

电光火石间应龙和银骑士擦身而过,在互换位置的下一秒钟,两人间随即爆出激烈无比的攻防!

银骑士压低身子,大剑向后斜拉出满弦的轨迹,这是骑士剑中的“强弩架势”。强弩架势原本是以速度见长的招式,然而银骑士一记接着一记刺出的突刺,每一击都如同闪电般迅猛,并且伴随着洞穿岩石的力道。

应龙则维持着最初的愚者架势,以双手挥动魔剑,在面前建起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墙壁,持续格挡着银骑士的密集突刺——如果把银骑士的攻击形容为水银泻地,那应龙的防御则称得上滴水不漏了,那两道交错光影中爆出密集的火花,目睹这情景的拉维利斯骑士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强弩架势对愚者架势,眼前上演着的是阿克雷斯骑士剑中堪称的经典对决,而考虑到进攻的一方是骑士剑的始祖,传说中的骑士王阿克雷斯的情况,那防御的一方,以愚者架势把骑士王的密集突刺防御得滴水不漏的应龙,就显得越发恐怖了——城墙上的骑士们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索,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曾听说过这样一位实力直追骑士王的人物存在。

铛!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持续了十分钟以上的激烈攻防暂时告一段落,两人保持着原本的架势静立原地。

应龙的呼吸稍稍急促,起伏的胸膛上浮出密集的汗水,而银骑士的全身笼罩在那身全身铠甲中,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表面上看来应龙似乎稍显劣势,但他随即改变了架势。

应龙把魔剑高举过头,剑尖斜向后拉出,压低身子摆出准备冲刺的模样,而看到这情景,城墙上传来近乎呻吟般的呼声。

“激……激怒架势!”

“激怒架势”是骑士剑中具有压倒性攻击力的招式,看样子应龙是打算一举转入反攻了。在激怒架势的配合下,应龙的全身散发出宛如鬼神般的暴戾斗气,而和应龙毫无保留的战意相较,银骑士的对应却稍显迟钝,似乎在贯彻攻击和转为防御间拿不定主意。

“虽然很荣幸能和骑士王过招,但是我没太多的时间,所以啊……”应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在魔剑下压的同时踏出一步,并在第二步转入冲刺的状态,几乎一眨眼间就逼近到了银骑士的眼前,同时一记强力的横斩夹着风雷之音挥出。

“死人就给本大爷乖乖退场吧!”

手的长度再加上魔剑本身的剑长,使得这一记横斩的攻击范围达到了相当恐怖的地步,即使银骑士也不敢直撄其锋,向后跳退打算避开魔剑的斩击,但这却正是应龙需要的反应。

一抹冰冷的弧线浮上暴君的嘴角,随即化为暴虐的言语。

“咆哮吧,撕裂者!”

魔剑剑柄处的黄色宝玉一瞬间闪出绚烂的光华,原本还残留金属质地的剑身突然转为魔兽的钢鳞,深邃的暗红剑身暴涨成血腥的凶牙,仿佛一头突然苏醒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毫无准备的银骑士拦腰咬住!

“撕碎它!”

应龙猛地一振魔剑,前方魔剑锋刃所化的凶牙即刻交错咬合,来不及反应的银骑士当场被拦腰咬断!

……………………

毕竟是没有实体的英灵,被咬断的银骑士并没有鲜血飞溅之类的血腥情景,而是整个儿化成一堆发光的磷粉,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那把闪着银光的“骑士王剑”插在原地,仿佛哀悼逝去王者的墓碑。

形同精神支柱的骑士王如此简单的被击败,太过惊骇的展开剥夺了王**的思考能力,甚至就连帝**一方也受到了相当的冲击。

在随后几分钟的时间里,以圣王宫城门为中心的战场,呈现出极其诡异的静寂,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黑衣青年的身上,而被众人注视的应龙,却把目光放到手中的魔剑身上。

和斩断银骑士时的无限凶暴姿态不同,此刻应龙手中的魔剑,一半以上的剑身萎靡软倒在地面,剑柄处的宝玉也由原本的黄色转为灰败的颜色,感觉就像一头濒临死亡的野兽,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它竟是那柄斩杀骑士王的魔剑。

“啧,解放一次就撑不住了吗,凡铁终究也只有这种程度啊……”

应龙不甚满意地瘪瘪嘴,随手将魔剑抛掉。

垂死的魔剑落到地面,又弹起来,再次摔落时,如同玻璃般寸寸破碎,每一寸碎片都泛着象征死亡的灰败色泽。只是应龙的注意力已经不再这些碎片上了,他向前几步,把银骑士消逝时留下的那柄白银大剑捡起来,掂一掂份量,随手挥了挥,满意的点点头。

“骑士王剑啊,没想到这种古旧的东西居然保留了下来……”

应龙就像理所当然般把骑士王剑据为己有,跟着转向身后呆愣的帝**,不快似的皱起眉头。

“喂!蠢货们,还愣着干什么?”

傲慢而暴戾的声音,一瞬间把帝**的注意力扯了回来,应龙举起象征胜利的骑士王剑,指向圣王宫的正门。

“去啊!你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吧?”

银骑士既死,圣王宫就像失去牧羊犬的羔羊,**裸地暴露在来自北国的狼群前。被应龙的呵斥唤醒了野性的帝**,就像要一吐先前郁气似的,朝着最后的障碍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攻,而城墙上的王**却已然丧失了斗志。

战斗的结果似乎根本不需要猜想,就连达尔顿都忘情指挥军队冲锋陷阵,因此谁也没注意到,手持骑士王剑的应龙在硝烟中悄然隐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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