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武将简单划分成擅长冲锋陷阵的猛将和习惯谋定后动的智将,达尔顿则毫无疑问是属于其中的前者。这名男子挥舞巨斧率领部队发动冲锋时的气势,即使是被人类视为灾厄化身的魔族也会感到战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海尔森的部队遭遇达尔顿的伏击下还能有半数兵力逃出生天,可以被称为战场上的奇迹。

这个奇迹的后果,是奥斯坦人虽然取得了伏击战的胜利,但达尔顿却陷入令他相当不满的状况。

战姬珂利娅给他的命令,是在歼灭敌人援军部队后就立刻回军参与林格伊尔城的攻略。考虑到万一的意外,这项命令还有一个追加条件,若是达尔顿没能歼灭援军部队,那就立刻封锁东部商道以防备敌人的反扑。在短暂而激烈的伏击战后,有近三分之一的拉维利斯骑兵逃出生天,于是达尔顿不得不执行战姬的后一项命令,封锁东部商道。

达尔顿选择在商道的隘口设下封锁,隘口附近是狭窄的山谷地带,只要在山谷两侧设下兵力,就能有效控制穿过山谷的商道,就算拉维利斯人拼死反扑,也对奥斯坦人的优势构不成威胁。虽说如此,但迫不得已固守一地的战法,却令猛将的达尔顿浑身不自在。

“诶!真是一群不干脆的家伙,就不能再爽快一点吗!”

听部下报告说拉维利斯残兵还在周边徘徊,达尔顿在感到恼怒之余,也生出深深的无奈。若是敌人打算拼个鱼死网破,那他大可以率领部队将其悉数歼灭,再从容移向林格伊尔城的主战场。若是敌人干脆的撤向亚细亚城,他亦只需要留下小股兵力在此戒备,便可率领部队赶去和主力汇合。然而眼前这样不进不退的状况,却令达尔顿有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走!到阵前去看看!”

郁闷的达尔顿走出帅帐,来到封锁商道的隘口。登上隘口旁的丘陵,达尔顿把远方平原上的拉维利斯人纳入视界,虽然两者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步兵在平原上追击骑兵根本是白痴行为,达尔顿已经好几次断了想发动追击的念头,这次也同样只能望着望洋兴叹……本来是这样以为的达尔顿,在叹息的时候突然眨眨眼睛。

“咦?那是……”

远方拉维利斯人的阵营不知何故突然骚动起来的,人仰马翻的情景就像受到敌人的攻击。感到疑惑的达尔顿眯眼眼睛仔细观察,只见没过多久,拉维利斯人的阵营里便冲出一名奥斯坦装扮的骑士,有好几名拉维利斯的骑兵追在后面,不断朝前面的奥斯坦骑士射出弓箭,似乎迫不及待的要置其于死地。

“将军,那是……我们的人?”陪同的副官露出困惑的神情。

“竟然耍这种把戏……”达尔顿咧嘴笑出来。

拉维利斯人若攻打隘口是找死,但平原上的战斗却对骑兵有利,把奥斯坦人引诱出来决战是其扳回战局的唯一方法,只要朝这个结论想去,拉维利斯人的诱敌之计就显得太过浅显。达尔顿虽然以豪勇闻名,但若他是空有武力的莽夫,战姬是不可能挑选他作为左右手的。

“那是诱饵,不必去管。”达尔顿下达命令,同时对拉维利斯人的演出投以看好戏的目光。

但当他注意到那名奥斯坦骑士的坐骑时,却微微改变了神色。“……龙马?”

只见骑士跨下的坐骑并不是四足步行的马匹,而是两足步行的龙马。

龙马是奥斯坦帝国特有的猛兽,和拉维利斯王国的狮鹫齐名,但由于饲养和驯服的成本极高,帝**中也只有少量配置,很难想象拉维利斯人在仓猝中能搞到龙马来当作诱饵的道具。达尔顿仔细打量着被追击的骑士,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真切,但骑士的身上确实穿着帝**的制式铠甲,所骑的龙马则是黑色的下等品,怎么看都是帝国中级指挥官的配备。

“……真的是龙马。”副官也确认他的结论。“不过究竟是哪支部队的……”

听着副官的问题,达尔顿突然想起那支被派去袭击亚细亚城的部队。无论成功或失败,至今为止都没得到他们传来的讯息,若是和眼前这名奥斯坦骑士联系起来,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名骑士由细亚城的方向来,从他不惜冲破拉维利斯人的阵营来看,身上应该是有着什么紧急的军情,虽然达尔顿已在心中认定了那名骑士的忠勇,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再观察了一阵。

大概是经过长途跋涉的缘故,那名骑士和他的坐骑都显得相当疲惫,拉维利斯人逐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一名拉维利斯骑兵举剑重重砍在了他的腿上,奥斯坦骑士的腿上顿时被拉出一条大口子,但立功的拉维利斯骑兵也被犀利的反击也割断了脖子,惨叫中捂着喷血的咽喉坠马落地。腿部受伤的奥斯坦骑士动作更加迟缓,后面拉维利斯骑兵一一追了上来,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用盾牌拼命格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险象环生。

当看到追击的拉维利斯人中还包括那名金发女骑士的时候,达尔顿的心中再没有了怀疑。对副官简单嘱咐几句后,他拿起战斧便冲了出去,一队十二人的亲兵亦骑马紧随其后。

大部分拉维利斯人都留在后方的平原,追击的拉维利斯骑兵其实只有五名,除了那名金发的女骑士外,其它人在达尔顿眼中完全构不成威胁。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后方的拉维利斯人在察觉不对后派兵增援,达尔顿也有足够的时间撤回隘口处的本阵——正是基于此种自信,达尔顿才不怕亲自率军救援,而身上流着的猛将之血,也在督促着他和那名女骑士一决胜负。

虽然达尔顿的判断没有错,但倘若他知道对手是曾经把整个北方军团玩弄在股掌中的某人的话,或许就会采取更加谨慎的态度,而战况可能就会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演变……

……………………

铛!铛!铛!

夏洛特劈出的三剑几乎不分先后的砍在奥斯坦骑士的盾牌上,激起刺耳的爆音,完全看不出手下留情的迹象。

“真令人吃惊呢,野丫头……那种纤细的手臂,既然有这样的力量……”扮演奥斯坦骑士的应龙露出惊讶的神情。由盾牌上传来的力道之大,令他的手臂微微发麻,看来眼前的女骑士确实有拦下敌军猛将的实力。

“少罗嗦!”应龙那付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夏洛特很是气恼,她大力的挥动着骑士剑,但目光却忍不住向应龙腿上的伤口瞟去。

应龙计策的第一步是引诱奥斯坦人出来,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必须表演出足以让奥斯坦人信以为真的演技才行。而在恶龙的坚持下,拉维利斯骑兵们走上了完全实战的路线。夏洛特和五名自告奋勇当牺牲者的骑兵,都是真的把应龙当成奥斯坦人来追杀的,而应龙的反击也同样毫不留情。五名骑兵中先后已有三名丧生在恶龙毫不留情的剑锋下,剩下的骑兵露出畏惧的神情,唯有夏洛特牢牢咬住应龙。

你来我往,攻守轮替,夏洛特和应龙交战的激烈程度早就超出演技的范畴,不但令拉维利斯骑兵看得口愣目呆,也让远方的达尔顿更加确定了救援己方的决心。应龙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奥斯坦人正在匆匆赶来的模样,随即决定改变战法。

他扮演的只是一名奥斯坦军的中级军官,但夏洛特的武力却已去到猛将的级数,正面抗衡当然是不合适的举动,于是在夏洛特刺出一剑的时候,应龙选择用盾牌连人带盾一起撞过去。

夏洛特刺出的剑锋被盾牌弹到一边,应龙以猛烈的态势把她撞下了马,而自己当然也失去平衡,两人都落到地上。夏洛特的身手可以说异常敏捷,只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就爬起来,而比较起来,腿上受伤的应龙则花了更多的时间取回平衡。这些许的差别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当应龙回过神来的时候,夏洛特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赢了。”女骑士的脸上扬起骄傲的笑容,并如此宣告着。

对她的话,应龙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出于演戏的需要,他并没有尽全力,这样的失败无论多少次都不会伤到他的自尊,但尽管如此,夏洛特的表现还是超出他的预料。应龙仔细打量着金发的女骑士,在她的身上,他感觉到某种和凡人不同的东西。

然而他的目光似乎让夏洛特不满,从架在脖子上的骑士剑那里传来冰凉的触感。

“你在看什么看!”

夏洛特呵斥着应龙,同时不禁烦躁起来。明明已经是生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凶险状况,但眼前男子却完全没有失败的模样,从那双黑瞳中流露出的巍峨气势,反而让夏洛特生出一种被逼迫的感觉。

就在夏洛特把剑架到应龙脖子上的时候,后方奥斯坦人的“援军”也已开至。伴随着大地传来低沉的震颤,达尔顿和十多名亲兵骑马冲了过来。一马当先的奥斯坦猛将,挥舞着双手巨斧,以横切大气的气势朝夏洛特砍来。

“休得伤我勇士!”

“啧……”

不敢和达尔顿硬拼,夏洛特匆忙收剑后退,奥斯坦人则乘势涌上来,拉开阵势把应龙置于保护之下。

“小丫头,这次我们可以好好打一场了……”

达尔顿对夏洛特投以好战的目光。加上剩余的三名骑兵,拉维利斯一方仅有四人,而奥斯坦人则有着三倍以上的数量,怎么看都是一场实力差悬殊的战斗,因此达尔顿有充分的余裕向被救下来的奥斯坦骑士打招呼。

“喂,小子,没事吧?”

“啊,托你的福,现在心情很舒畅……”

仿佛狞笑似的低沉声音从奥斯坦骑士的口中漏出,在声音入耳的同时,达尔顿反射般的打了个寒颤。定神望去时,刚好看到应龙手中的制式剑在暗红的魔煌中进化成魔剑“撕裂者”的模样。

“你……是你!”

达尔顿悚然一惊,在翡翠王都时他和应龙有过一面之缘,深知对手是连战姬都无法制伏的强敌,但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应龙已挥起魔剑砍了过来。

“下马吧!”

达尔顿以战斧挡住魔剑,然而“撕裂者”上的沉重力道把却他震得翻在地。应龙并没有追杀倒地的猛将,而是抢先砍翻了达尔顿的坐骑,同时解放了“撕裂者”的力量。

下一瞬间,魔剑狰狞的身躯宛如钢鞭扫过地面,被“撕裂者”咬到的马匹皆失去了四肢的一部。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奥斯坦人纷纷被惨叫的坐骑摔下地来,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奥斯坦人的机动力便被悉数剥夺。

四名拉维利斯人愕然看着眼前变化得太过激烈的一幕,而更多的奥斯坦人还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在战马的哀号声中,应龙随手扔掉那把只剩下灰白残骸的魔剑,并抽出另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备用剑,随手砍翻了一名奥斯坦人。

“喂,愣着干什么?”应龙唤着夏洛特,用剑指着那边的达尔顿,嘴角拉出满溢邪气的弧线。

“那是你的猎物,在奥斯坦人从窝里出来前,好好戏弄一番吧!”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