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皇室宣布放弃涉政-权、立宪权后的?第?十三?个月, 索菲娅收到?了红衣主教哈列朗的?死?讯。

“……也就是说,哈列朗是被与法兰西完全无?关?的?人给杀了?”

“是的?,苏菲阁下。”

部下的?回答让索菲娅怅然所失。

索菲娅为哈列朗考虑过许多种死?法。鉴于哈列朗曾经以神的?-名义唾弃不愿意相夫教子的?女人, 教唆人们将女性关?在?家中赶入厨房, 所以索菲娅认为他该被拔舌, 并且被拔舌后不应受到?治疗。又因为哈列朗的?信徒曾经带头去袭击女子学校、在?女子学校放火,她认为哈列朗也可以被处以火行。

当然哈列朗也适合被推上断头台,毕竟他在?失势之后很快逃往英吉利, 想来是在?革命开始之前就与英吉利人达成某种协定。而这种协定必然少不了你支持我上位,我做当权者卖国?给你的?这种桥段。

哈列朗还?适合被处以绞刑, 要知?道这位红衣主教以往可没少判处“神之敌人”应受绞刑, 他死?在?绞刑架上也算是因果轮回。

然而哈列朗死?在?了流亡的?路上。

接应哈列朗的?英吉利人中途反悔, 将装扮成逃亡流民的?哈列朗杀死?在?了去英吉利的?路上。

这些英吉利人并不知?道哈列朗是被故意放走的?, 他的?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杀了哈列朗之后,这些人没怎么掩盖行迹就匆匆逃离了法兰西的?土地。

跟随着叶棠学习了数年, 已经过了二十二岁生日的?索菲娅如今已经能?够想到?英吉利人为何反悔——哈列朗处刑了路易十六也就算了。他还?在?公众的?面前试图强行为安托瓦内特安上罪名。作为保守派的?他一生都致力于宣扬女性出门?学习、工作是“不道德”的?。《人权宣言》里最初的?版本他也出了一份力, 那就是将女性剔除在?“生而平等”这个概念外。

问题是法兰西的?风向已经变了。

路易十六征召的?军队在?法兰西与苏维斯的?边境上对苏维斯展开了反击,并开始封锁与其他国?家交界的?边境线。本想趁机揩油的?意大利军队遭到?迎头痛击。

在?奥地利军队进入法兰西,却成了红色军团的?直属军队之后, 赞同先把矛头对准法兰西,打算与奥地利、意大利瓜分法兰西的?普鲁士因为奥地利出尔反尔、打算独吞法兰西的?行径而与奥地利的?关?系微妙起来。

苏维斯军队则因为奥地利军队的?反水在?士气上先输一头, 很快被接掌边境兵力的?红色军团与革命党人逐个击破。

外敌当前,为了支援前线, 也为了不让法兰西垮掉。大量的?女性代替遭到?征召的?男性进入各行各业, 不论是中立派还?是保守派,乃至是食古不化的?顽固派都只能?接受这种将女性放出家门?外的?选择。

事到?如今,谁再阻拦女性工作, 谁就是背叛法兰西的?国?贼。

哈列朗的?言论得?不到?民众的?支持,失势是必然的?。既然他无?法在?法兰西的?政坛上制造更多的?混乱,方便以英吉利为首的?反法同盟分裂法兰西,那么英吉利公开收留哈列朗的?坏处绝对远比好处多。

英吉利对哈列朗的?收留如果转入非公开,则事情被曝光时英吉利支持哈列朗是别有用心这一点也会公之于众——哪国?政要都不傻,没有任何政要会出于完全的?善意与好心去帮助、收留一个失势的?别国?政要。

英吉利选择不浪费资源在?哈列朗的?身上无?可厚非。

咚咚——

回忆起在?巴黎女子学院学习时与同窗们开玩笑说未来的?某天自己一定要亲自审判哈列朗的?索菲娅在?叶棠办公室的?门?上敲了两下。

因为办公室内始终没有回应,索菲娅出声?道:“母亲,是我,苏菲。我有事想向您报告。”

索菲娅又等了好一会儿,然而办公室里依然没有回应。

“母亲?”

有些担心叶棠是因为过度操劳晕倒在?了办公室里,索菲娅在?一番纠结之后还?是握住了门?把:“母亲,我进来了!”

咔嚓!

扭开门?把的?并不是索菲娅,而是萨列里。

站在?门?前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微微粗-喘着,灰色的?额发被汗水黏在?额上,一张脸也红得?不像话。

“……”

索菲娅哑然呆立,她的?视线完全无?法从萨列里潮红的?脸庞上移开。

明明是皱起眉头来就让人感到?严肃、威压甚至是刻板的?长相,这会儿五官里却透出一种奇特的?柔软,就像是被融化了一次的?巧克力,还?黏糊糊的?没有凝固。

萨列里对着索菲娅一言不发,不是他无?话可说,而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用还?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猛地捂住脸,像是在?无?声?呐喊着:“不要这样看我!”萨列里身后的?办公室里,叶棠对着他的?背影止不住地肩头颤抖。

她是在?忍笑。

低咳两声?,叶棠清了清嗓子:“进来吧,苏菲。”

叶棠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前,吃了萨列里回头一记狠瞪的?她朝着萨列里用口型道:“晚上见?。”

于是步入叶棠办公室的?索菲娅下一秒就听见?办公室大门?在?自己背后“砰!”一声?被关?起的?声?音。

“……母亲,您太?恶劣了。”

索菲娅的?语气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的?她终于想起平时母亲的?办公室门?口都有至少一个卫兵在?执勤,方便母亲下达、通传命令。卫兵们不在?,那就是说刚才——

“请不要总是欺负萨列里教授。”

叶棠歪头,拉起衣领遮住自己脖子上的?痕迹,笑道:“哎呀?说不定他就喜欢我欺负他呢?”

“那也要适可而止才行。”

索菲娅一本正经地对叶棠道:“欺负过头就不是情-趣了哦!”

“知?道了。”

叶棠说着从桌边起身,她把索菲娅从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到?休息室里,给索菲娅倒了一口雪莉酒。

“感谢我的?宝贝女儿关?心我的?情感生活。”

加冰的?雪莉酒被叶棠塞进了索菲娅的?手里:“那么索菲娅,你呢?”

眼?前再一次浮现出爱德华的?脸,鼓膜上似乎又响起爱德华说“我爱你”的?声?音。

这一瞬索菲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她站在?树影斑驳的?河流边与爱德华亲吻。

不过一瞬就只是一瞬。僵硬了两秒的?索菲娅很快露出个笑容,对叶棠道:“工作时间请您不要给我酒。我……会慢慢寻找我心仪的?对象。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对于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叶棠问索菲娅“你呢?”并不是想要催促她找对象,或者是忘掉爱德华——对叶棠而言,伴侣并不是必须的?。有了她会好好珍惜,没有她也不觉得?人生有所缺憾。索菲娅的?人生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叶棠不会插嘴索菲娅的?感情选择,更不会逼着她去做选择。

她问索菲娅是因为她想知?道索菲娅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现在?她知?道了,索菲娅并没有忘记爱德华。她只是强迫告诉自己说她与爱德华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能?,她在?逼迫自己放下对爱德华的?感情,忘记爱德华这个人。

“是吗?那就好。”

但叶棠没有戳穿索菲娅。

她拿过索菲娅手中的?雪莉酒一饮而尽,接着收起身为母亲的?表情,以法兰西首相的?面孔对着索菲娅下令——安托瓦内特愿意带领皇室退出政坛,并保证皇室会自力更生的?同时也向革命党提出了交换条件。她要她的?女侍臣、既叶棠成为新的?首相。

前有奥地利军队,后有法兰西人民。革命党骑虎难下,叶棠又在?此时唱起了白脸;她答应革命党将内阁的?位置空出七成,这七成的?职位将由革命党代表担任。

就这样,叶棠无?意中破坏了索菲娅的?梦想。但同时也给了索菲娅新的?梦想。

——超越母亲这个绝对的?高墙,带领法兰西走向母亲都没有见?到?过的?新的?未来,这就是索菲娅的?心梦想。

“哈列朗的?事情我已经听温特说了。你不用觉得?他那样的?人理应遭受审判,最后有尊严的?死?去。他的?结局是他自己亲自选择的?结果,你没有必要为他收尸。另外,苏菲·普瑞缇·马里埃尔……”

“我以首相的?-名义命令你:前往苏维斯。”

索菲娅一怔:“您的?意思是……”

“我要你彻底踏平苏维斯的?贵族阶级,粉碎他们的?政-权。”

叶棠说着一笑:“谁让我讨厌那个国?家的?风俗习惯还?有法律法规呢?”

真正的?梅也好,原本的?索菲娅也罢,她们的?苦难都不仅仅来自于恶人与坏蛋,更来自于滋养了那些恶棍的?土壤、苏维斯。

在?苏维斯那个国?家,没有女性不是“废物”。因为在?那片土地上,所有女性都被变成了“废物”。

望着单膝跪地的?索菲娅,叶棠问:“你能?做得?到?吗?”

“是的?!母……不,首相阁下!”

亲吻过叶棠的?手背,索菲娅起身离开。

想到?曾是故国?的?苏维斯,她因为那个国?家对待女性的?方式而感到?后怕与恶寒,又为能?够亲手改变那个国?家而浑身躁动?,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灼-热地奔流起来。

强行抹去脑海中爱德华的?身影,索菲娅告诉自己:你不会这么巧正好遇上爱德华的?。

……就算遇上了,你也要清醒地知?道那是敌国?贵族的?子孙。你与他之间再无?可能?。

他若还?想继续他那做律师的?梦想,你可以将他送到?法兰西与苏维斯以外的?国?家,帮他实现梦想。

但他若是选择站在?他的?家庭一边,站在?苏维斯贵族的?一边——

你就得?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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