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身体被拉长长高,快速变化。

最后变换出的模样,就是那位先前死在老辰与爬虫眼前的‘谎言与欺骗’代行者,

只是比先前老辰等人看到时更年轻些,约莫二十岁出头。

等到身体彻底变化完成,目光一直保持着清明的男人动了下动作,然后再低头望了眼自己此刻的身躯。

他曾经在谎言中复活,此刻想要重生,自然也要寄托在一个谎言里。

严格来说,他在老辰与爬虫,在异调局时的确是死了。

此刻仅仅是依托一个谎言的重生。

曾经他很仔细地思考过一个问题,复活的究竟是‘代行者真言’还是‘我’。

在死亡与复活之间,似乎不存在间隙,上一瞬间他还在异调局虔诚地向主祈祷,下一瞬间,意识就已经在此处的谎言中醒来。

但屋外的天色,依旧清晰提醒着时间有着不短的变化,他的存在是断续的。

不过后来发现,思考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

他的存在就是个谎言。

“……乖孙?”

旁边,手里还捏着水瓢,目光望着自己孙子身上不停发生的变化,恍忽了阵的老人,

这时候在步履蹒跚地往前挪动了两步,喊了声。

从谎言中复生的男人重新抬起了头,往回望,望了眼紧挨着厨房,堂屋里那荒诞而血腥的景象,和那堂屋尽头供桌上,依旧供奉着的圆梦匕首,

然后重新转回头,望向身前这眼里带着些疑惑和犹豫的老人,

男人露出了些笑容,应了声,

“嗯,爷爷。”

“乖孙,乖孙长大了啊。”

老人眼里褪去犹豫,似乎没察觉到刚才这一幕的诡异,

只是重新笑呵呵,应着,伸手再摸了摸自己长大孙子的臂膀。

“嗯……爷爷。你去休息吧,我来做午饭。”

“行……那,那我去给你烧火。”

犹豫了阵,大概是觉得孩子大了,老人犹豫了下,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就走向灶口,往着灶里添柴。

接过水瓢,中年男人望了眼厨房里的景象。

先重新洗了洗锅,再重新换了道素菜,正常地拿着锅铲,炒了起来。

这隆南山脉的山村里,

依旧安静着。

只有这家的烟囱伸着炊烟,

只有这家屋里有男人和老人说话不时说话的声音。

其他地方,听不到屋里有人说话,

看不到路上院子里有人走过忙活。

听不到鸡鸣狗吠,甚至连路过的飞鸟也没有,格外死寂。

……

“……去去去,别跟着我。要么就在天上别落下来,要不你就提前回去。”

景谌在异调局老辰和爬虫领着那谎言与欺骗的代行者离开过后,又再他摊位后坐了会儿。

直到大概是异调局的布置手段撤离,河畔街道上重新人来人往,

景谌也没看到新的‘有缘人’出现在他跟前。

于是他,选择了另一种办法。

大概是仗着现在在外边行动的是傀儡身躯,景谌有恃无恐地在整个望安市各个地方乱窜。

每到一个地方,直接借用傀儡的视角,直接窥视这里的未来画面,看能不能获取到一些信息和蛛丝马迹。

但,窥视到的望安市整体的未来画面中,未来一段时间内,似乎都没什么太大变化。

街道上依旧是行人来往,写字楼里依旧是进进出出,开着店铺拿着喇叭临街叫卖,摆着摊的,忙里忙慌招呼着客人。

似乎是未来一段时间,‘谎言与欺骗’和‘生命之母’的降临都未影响到望安市。

可能是这两个‘神’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降临。

或者这两个神的降临,影响都在暗处。

就如同那位‘代行者’所说,‘谎言与欺骗’的降临可能是无声无息的。

就现在的情况来,只可能是后者。

那,‘生命之母’的降临可能也受到了‘谎言与欺骗’的影响。

另外,还可能这两个‘神’直接降临这个世界的地方也并未在望安市周边。

‘血肉之主’和‘灾难之王’降临产生的影响直接作用在首都和望安市周边,随着两个神降临往周边扩散。

前者可能是巧合,后者是因为承接了前者的影响。

但现在……‘生命之母’和‘谎言与欺骗’却没有直接降临到望安市周边的道理。

——当然,这种‘神’,概念上的存在,真正降临后,降临到哪儿对整个世界都没有区别。

就像是血肉之主的血肉世界,灾难之王的灾难世界。

不过……

也不排除命运的影响。

这是景谌看到望安市整体未来画面的考虑。

而细微处,对于此刻满城乱窜的景谌来说,简直是瞎猫撞死耗子般撞运气。

可能下一秒,遇到过路的人,景谌心血来潮望一眼,就能从这人的未来中抓到一些信息。

可能景谌再满城转一圈,也遇不到什么线索。

除非……

景谌抬起头,望了眼傍晚依旧的蔚蓝天空。

除非命运搞鬼。

望了眼,景谌再微微转过视线,望向另一边。

此刻他正融入在一处路边墙面的阴影中,而血鹰落不到他肩上,就干脆落在了墙上。

在望安市转了一圈,别的没发现,倒是发现了件小事。

他在阴影间快速跃动,血鹰就在高空中跟着他。

他停下,血鹰也跟着落下。

在天上的时候还好,落下来的时候,就跟景谌随身携带着的个信标似的。

重新现身出来,景谌朝着要从墙上重新落在他肩上的血鹰挥了挥手,说了两句。

血鹰转了转头,然后重新腾起,

大概是听懂了,选择了前一种方式,就在高空之上飞着,没再落下。

景谌转了下视线,就要重新融入旁边墙上的阴影中。

“沙沙……”

就在这时候,一些细微的脚步声,从景谌在的这巷子前方拐角传了过来。

现在这巷子就是一片老居民区之间,那七拐八拐,只能过人和电瓶摩托车的路。

“谁?”

景谌还没出声呢,那传来脚步声的地方先传出了警惕的喊声。

“……”

景谌来回望了望,这小巷子的确来人很少,在这一会儿也没见到更多人过路。

但似乎也不至于看到个过路人就这么紧张。

景谌抬起头,朝着天空望了眼。

您到底想干嘛?

巷子拐角对面,是个年轻男人,

大概姓柳,没有名字。

小时候是乞丐,乡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长大了是混混,偷鸡摸狗,偶尔也讹人为生,

生活是颠三倒四,吃喝嫖赌,用完钱又重复上面谋生的过程。

没有未来,也没有打算未来。

就他这样的人,可能哪天就喝多了酒冻死在了大街上,有人收尸都算是运气好了。

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却遇到了主。

主救赎了他,对现在的他来说,什么也不重要,只愿意为主奉献一切。

而同时,他也有了新的谋生手段。

信仰主更早,更虔诚,强大的信徒们给他指了条路,兜售和收集不老泉。

他向拿不出太多钱的人赠送不老泉,然后等到成熟的时候,将不老泉收集起来带走。

交给主的其他信徒,主的其他信徒会将不老泉卖给更有钱的人,他也能够分到钱。

虽然不是特别多,但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笔很丰厚的钱财。

同时,还能为主贡献。

此刻,他穿着身厚大衣,捂着衣服,衣服之下就是他这次收来的不老泉。

原本,他根本没有走这里的打算,凭借主赐予的伪装能力,他能够轻易融入到人群里。

但不知道是哪心血来潮,可能还是卑微的他难以改变的愚蠢本能,

紧张之下,选择了这条通往他临时住处更近,而人烟稀少的小道。

走到这里时,却突然发现前面有人,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在等候什么。

这让他一下心就提了起来,忍不住喊了声。

他就居住在这儿周边没多远,知道这一片老小区根本就是已经荒废了,

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出现在这儿。

不过,喊出声过后,他立马也反应过来,

作为一个正常从这儿走过的人,即便此刻已经是傍晚,天蒙蒙发黑,周围昏暗,

但反应还是有些过于剧烈了。

本来他也不该有这么大反应……可他不久前才得知,

官方组织正在搜查控制他们这些掌握着主力量的人。

或许对于其他主的信徒来说,凭借着主恩赐的力量能够逃脱。

但卑微的他,即便是在主的信徒里,也是最孱弱的那部分,没有丝毫的信心能够从那些名为调查员的眼下伪装,逃脱。

可能,这也是他选择这条路的原因。

一路走过来,他心就一直提着,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稍有些风吹草动,就止不住有些反应。

他不恐惧为主做出牺牲,但恐惧不能沐浴到主的荣光下,

主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够降临,拯救你迷途的羔羊。

“……不好意思啊,黑黢黢的,这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在这儿呢,吓我一跳。”

年轻男人面色寻常地走了出来,笑着和景谌说着话,

脸上还带着些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的自嘲。

同时,还有些蛊惑力量随着话语声传过来,让人不自觉相信其说得话。

只是,这蛊惑力量对比起来景谌曾经见过的‘代行者’相差天地之别,即便是比其他景谌见过的两个‘谎言与欺骗’信徒也差了很多。

新人?‘谎言与欺骗’信徒中的新人?

景谌目视着这年轻男人,

而原本一脸坦然的年轻男人,原本是正常地从那拐角处走出。

但在景谌的目光下,随着走近,却不自觉低下了目光,

从景谌身侧路过时,已经如同掩耳盗铃般低着头,只是捂着衣服,从景谌身侧匆匆走过。

年轻男人心口勐跳,在他出声过后,迟迟没听到回答声,心里就忍不住慢了半拍。

而随着景谌持续的看着他,他心就跳得越厉害,

脑子里冒出各种令他更紧张的画面。

被发现了,这人是异调局的人,专门在这儿拦截他。

他会遭遇什么,异调局对他这种主信徒的严酷拷问,亦或者诱骗套话?

他低着头,已经朝着地面的眼里带着紧张,同时又带着疯狂。

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就回归主的怀抱也没关系。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对主的忠诚,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亵渎主的荣耀。

就在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等着景谌出手或者出声拦住他时,

他却发现,随着他一点点低头从这人身侧走过,这人却迟迟没有出声,

直到擦肩而过,直到他视线跟前已经看不到这人的身影。

真是个过路的人?

这人没应声,其实是个哑巴。

“沙沙……”

听到一点细微的脚步声,这人动了?

他一下再次紧张起来,

但也没加快脚步,只是浑身都绷紧了,准备爆发出他最强一击来。

但,随着他越走越远,这人还是没有出声,也没朝着他靠近,

似乎只是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再走过一个拐角,松了口气的这年轻男人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没再看到刚才那人,然后转回头,加快了脚步。

而景谌,就融入在旁边墙壁的阴影之中,

依旧看着这急匆匆往前走身影的背影,然后集中注意力,尝试窥视着这个人的未来。

……

“主,您是世界的创造者,您卑微信徒的救赎。”

“您所言皆是真理,所行皆是真实……您降临之地,就是真实世界。您到达之地,就是您的神国。”

在先前景谌窥视到未来一段时间内,望安市整体看起来一切平和的前提下,

景谌再从这个大概是‘谎言与欺骗’新人信徒上,窥视到了一幅迥异而诡异的景象。

这是个充满绿意和生机的世界,满世界的人脸树和诡异扭曲植物爬满了整个世界。

一张张面孔呈现出不同的模样神态,就附着在那些扭曲庞大的植物,

有些植物庞大的蔓延上了天空,有些扭曲的怪物,庞大的就如同一座肉山,

有时候这些长在不同地方的嘴,共同祈祷着他们的主,时而齐声,时而参差的祈祷声就在这整个世界混杂轰鸣。

在这个诡异世界的边缘,景谌也看到了未来画面中那位谎言的信徒,

他正跪在这个世界的边界,边界之后的世界就是望安市,依旧宁静平和,

只是有源源不断的人,疯狂涌入这个世界。

那信徒就朝着这个世界,不停向着他的祈祷着。

这不止是那位‘生命之母’影响之下的世界,

同时也是那位‘谎言与欺骗之神’的存在。

谎言永远是谎言,那只是掌握着谎言与欺骗权柄的神,而非真正的造物主。

如果说景谌之前看到的,未来那平和安宁世界是谎言,

那此刻看到的,就是谎言之下的真实。

这是‘谎言与欺骗’和‘生命之母’共同造就的世界。

望着这宏大而荒诞的景象,直到这一幕未来画面褪去。

重新看到那已经匆匆走远的信徒,

景谌停顿了下,然后摸出了手机,以神启组织的身份,再次给异调局发去了消息,

让异调局负责处理那下那位新人信徒的事情,看能不能挖出一些过往里的更详细信息后。

景谌也没再继续跟上去,

抬起头望了眼天空穹顶。然后重新退回到阴影中。

确定了方向过后,

直接将傀儡收回,

然后在居住的地方重新召唤出傀儡,

控制傀儡,融入阴影,朝着城市另一边某个方向跳跃

……

“走了……”

“行,我关下电脑。”

这是望安市一处官方部门的档桉室。

档桉室的电脑能够看到一些望安市的数据,

正是景谌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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