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你跟我说实话。”梁海涛说。

“正因为我说实话,我就只能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干着,如果我说领导爱听的话,我早就上了台阶了。”陈韬感叹着笑了。

车子途径前埔和后埔两个乡镇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像样的集贸市场。

梁海涛不禁问道:“这里怎么没看见集贸市场?”

陈韬回答:“这儿根本就没有专门的集贸市场。”

“那么,果品在哪里交易?”梁海涛问道。

“就在公路边上。尤其是夏秋两季,这条公路堵得厉害,有时一堵就是大半天。”陈韬回答道。

梁海涛继续问道:“难道没有人管理吗?”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辛苦交警了。但交警有啥办法,他们的作用充其量只是疏通交通,制止不要发生打架的事件罢了,并没有市场管理职责。”陈韬回答道。

……

车子越往西走,绿色越来越浓,梁海涛的眉梢舒展了一些,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这个地方的植被挺不错的。”

清澈的河水,河滩边青草地上放牧的牛羊。

空气清爽,微风吹来,有说不出的惬意。

道路南北两旁,一眼望去,南山是绿色欲滴的松树林,一直延伸到看不到头的山坳里。

山脚下没有水泥桩,没有网铁丝。

北山却是稀稀拉拉矮小的柏树,一身的土灰色,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态。

而且山脚下全用铁丝网圈着,竖了“天然林保护工程”的巨幅牌子。

梁海涛看着忍不住笑了,他有些纳闷,天然林?天然林有这么小吗?

南山的松树比北山的柏树多得多,也高大得多,为什么南山的树林不竖立“保护”的牌子呢?

“那片是天然林吗?”梁海涛指着北山的柏树问陈韬。

“不是。那是鼓平区苏坑林场最近几年栽植的,担心这里的农民在里面放牧,就用铁丝网圈了起来。”陈韬说道。

“放牧?这北山没多少草,放什么牧?南山的草那么茂盛,瞎子也不会把牲口赶到北山去的呀。”梁海涛感到不解。

“这就是工作上的差别。南山上的树是村里栽的,是粗放式经营;林场就不一样了,主要是做给领导看的。”

陈韬继续解释道:“形象的比喻,这南山的树是实事求是,北山的树就是形式主义。”

“你不觉得这里可以发展养殖业吗?”梁海涛说道。

“当然可以,后面深山里的条件更好。但是,这里农、林、牧之间的矛盾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怎么个水火不相容?”

“这个苏坑林场仰仗自己是国营林场,禁止农民在林区和林缘区放牧,他们把原来的牧场差不多全给占用了,栽上了树,有些农民的耕地也给占了。

而农民势单力薄,单个或者少数几个人,无法与国营林场对抗,只有忍受的份儿了。”

“村干部都干嘛了?难道村一级的组织也不管吗?”梁海涛问道。

“村干部?好多村干部就从来不学习、不看报,不掌握国家政策,不知道中央对‘三农’有多重视,对林场的做法不闻不问。

再加上林场现在卖木料有很大的收益,就经常给村干部一点甜头。

村支书或村主任,拿了人家两瓶酒两条烟,还谈什么发展畜牧业……”

梁海涛不解的问道:“上面下达的畜牧业发展指标怎么完成?”

“这还不容易?编呀!”陈韬苦笑着说道。

车子爬上了一个山梁,山梁明显比其他山高了许多。

陈韬建议下车,看一看这里的风景。

陈韬指着前方对一行人说道:“这里是整个扈州的制高点,海拔两千一百米,被誉为扈州的泰山,环顾四周是鸟瞰,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伟人当年在宁夏固原的六盘山上写下一首非常有气魄的诗词,想必梁书记你一定能背诵出来的。”

梁海涛一边走下车,一边张口朗诵道:“天高云澹,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梁海涛没有到过六盘山,对这首诗词的宏阔意境没有切身的体会。

不过,站在这个山梁上,真的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往前看去,远方虽然还有比它更高的山峰,但看过去非常遥远,遥远得只是一座座山的轮廓。

天是浅蓝的,阳光是澹黄的。

在浅蓝天空下的澹黄色阳光里,山丛是澹澹的灰蓝色,山与山连接的地方,有了明显的层次对比。

此时此刻,梁海涛想到了山水画,就是这么画的。

之前以为这是画家为了把山与山区别开来,在这里,他终于看到了艺术的源泉。

梁海涛看了足足二十分钟。

车子沿着山梁继续朝前走,眼前是一条平坦的乡村土路,感觉挺不错的。

没想到在这这样的山村里,能有这么一条虽然不上等级但可以行车的公路。

公路两旁全是耕地,种着五谷杂粮。

车上沿山梁向西南继续行进。

到了尽头,一个优美的弧线,山梁落了下去,南边出现了一条不是很宽敞的道路,道路两旁的耕地也明显比前面那个村好一些。

有几个在地埂上放牧的农民,有男人,也有女人。

梁海涛叫司机停车,下了车后径直朝着人群走去。

梁海涛问道:“老乡,前面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牛岭村。”一位老人说道:“看样子你们是来转山的城里人吧?”

“是。我们来这里转一转。”梁海涛笑着对老人说道。

“你看你们多好,拿着旱涝保收的工资,又不用干活,还到我们这山旮旯游山玩水,真是太幸福了。”一旁的一位中年农民说道。

“是啊,我们知道自己幸福,你们农民这几年也挺不错的嘛,负担没有了,公粮也不缴了,挣的钱自己花,这不是挺好的嘛。”梁海涛笑着说道。

“是挺好的,共产党好啊!知道我们农民的辛苦,对我们好啊!”

“老乡,你们为何不把牲口赶到草坡上去放啊?”梁海涛问道。

“哪有草坡啊?原来的牧场都被林场占光了,都成了人家的封禁区,不让进。人都不让进,更不用说牲口了!”中年人说道。

“老人家,您在这儿生活多久了?”梁海涛问老人。

“我们祖祖辈辈就在这地方生活。耕地刚放下来那些年,我们庄里的牲口翻了两番,每家都养好几头骡马,有的农民养十几二十头牲口。

现在这么一封,堵死了,牲口养不成了,有些耕地也叫林场给占了。”老人感叹着说道。

“你们村有退耕还林的耕地吗?”梁海涛问道。

“有啊!这就是啊。”几个农民同时指着眼前的荒地。

荒地里只有荒草,远处有几株东倒西歪干死的落叶松,似乎显示着它们的悲惨命运。

“你们退耕还林补偿的粮食和钱发到什么时候呢?”陈韬问道。

“发到四年前,之后就再也没见了。”中年农民说道。

梁海涛对老人说:“明天我还会来跟你们的,再见吧。”

几位农民朝梁海涛他们笑了笑,挥了挥手。

车子从这里开始下山,再向南走一段,来到了清水乡。

一行人在一个小餐馆里吃了面条。

梁海涛对小余说:“你现在马上给市委办公室打电话,让办公室务必通知各县区委、政府,明天上午召开全市退耕还林现场会。

县区委书记、县区长和林业局局长参加,市里四套班子领导全部参加,市林业局参加,鼓平区的财政局局长也参加。

鼓平区委书记和区长现场发言,作经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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