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涛挽起裤脚下了河水。

一般的河水下面是沙地,这条河没有河床,下面全是一尺多长的水草……

张大庆看见后面的车子都停了下来,就折了回来。

梁海涛问道:“这条河怎么回事?河床下面怎么没有沙,全是水草,而且水质这么清澈。”

张大庆说:“这就是村民的聪明之处。本来下面全是沙石,这里的人在沙上面种了水草,建立起了澹水生态植物群落。

植物群落吸进水里的二氧化碳,呼出氧气,促进生态环境中的浮游生物生长,河里的鱼虾越来越多了,而鱼虾的粪便不仅促进水草的生长,而且硝化后成为浮游生物的食物,形成了一个生态循环,水质越来越清。

而且河水都是从林里流出来的,不仅清澈,而且清爽。”

张大庆站在岸边望去,一群人有洗脸的,洗手的,还有洗脚的,河面上一派欢快的景象。

梁海涛把水撩到柯陆阳的脸上,杨松掬了水汆进梁海涛的嵴背上,好不热闹。

顿时,这里没有了上下尊卑,全都是普通人,人格平等的自然人。

远处传来了牛铃铛声,还伴有山歌唱腔:“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牛童,隔河望着你,夜里想着你。”

柯陆阳抬起头,说道:“竟然是个女人的歌声。”

在河里玩耍的人,一个个站起身子,用好奇的眼光辨别歌声的方向。

不一会儿工夫,一群五六十头牛的队伍款款而来,赶牛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戴着一顶雪白的草帽,穿着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服,身后跟着两只气势汹汹的土狗。

柯陆阳说道:“这女人嗓子真不错呀!”

只见张大庆走上前问道:“你把牛往哪里赶?”

“又没有赶到你家林子里,你管不着吧!”中年妇人狠狠撇了张大庆一眼,从一群男人的注目中趾高气扬地走过。

张大庆上前了几步,被两只土狗呼住了。

狗停下了脚步,从鼻腔里呼出了声音,看样子如果张大庆再不收住步子,它俩就要冲上来了。

又一拨过来了,这一群有牛有骡子有马,也有狗,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三个人有说有笑赶着牲口向北边的一个沟里去了。

所有人都注目凝视着。

杨松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洗脸,一遍又一遍地洗,完了洗胳膊肘儿,用毛巾擦脖颈、胸脯,一副到乡下来尽情享受生活的样子。

梁海涛发现了杨松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了一眼张大庆,一脚将杨松踹进河水里。

杨松迅速的转过身子,站起来向梁海涛勐扑过去,一下子把梁海涛拽进河里,按住梁海涛的头,让河水冲刷着梁海涛的面部。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糟蹋梁书记!”宣传BZ大声叫起来。

“这里没有书记,只有爷们,咱们得让梁海涛享受一下这么好的水的洗礼,这水含有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不信你洗过两个小时后摸一摸,皮肤光滑细腻,弹性大增。你没有看见我一直在洗脸吗?”杨松振振有词说道。

梁海涛转了个身,一屁股坐进了河水里。

他对张大庆说:“大伙儿都在玩水,你为啥不下水?”

张大庆说道:“我每天都跟这河水打交道,没啥好洗的。”

“刚才那几个农民好像对你有意见,他们赶着牲口上哪里去了?干什么去了?”梁海涛问道。

没等张大庆回答,杨松抢先说道:“他们放牲口去了,往北边的那个山沟进去,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草地,是一块小草原。

张场长的林地也在那里,附近几个村子的牲口,下午都赶到那儿放牧。”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梁海涛问道。

“我来过,知道这里的情况。”杨松说道。

“走,带我去看看!”梁海涛说。

梁海涛和杨松换了一套干的背心和短裤,上了车,一班人跟随着向北山沟开去。

山里的中午是清凉的,尽管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但不觉得闷热。

山风携着花香、草香和正在成熟的麦香,阵阵袭来,既让人沉醉,又让人精神倍增。

这与城里中午那种热烘烘的气浪形成鲜明对比。

脚下是细小的花朵,绚丽多姿,五彩纷呈。

蓝天是那种清爽的悠然自得的蓝色,没有一丝杂质,离人不近也不远,没有白云彩。

间或有鸟的叫声飘过来,显得这人间天堂的幽静。

衬托这幽静的还有响彻沟壑的虫鸣,下午两点多钟的虫鸣,虽然没有正午时强悍,但还是给城里来的人上了一课:无数昆虫的鸣叫,一旦联合起来,就有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梁海涛等人这会儿已经下车徒步前行,因为眼前已经有牲口在草地上吃草。

继续往里走,牲口更多。

眼前确确实实是一个小草原,看不到边的平坦的碧绿草场。

与草地极不和谐的是不少白色的水泥杆子插在那里,连接水泥杆子的铁丝被人铰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杨市长?”梁海涛问杨松。

杨松看了张大庆一眼,说道:“张场长,还是你自己来回答书记的提问吧。”

张大庆对梁海涛说:“林场已经把这里规划成了白皮松的繁育基地,但被这里的几个村干部带领几千农民阻止了,我们几百根水泥杆子当天就被村民抬到一个河堤上搭了便桥了。”

“这草地是谁家的?林场的,还是村子里?”梁海涛问道。

张大庆说:“原来是村里的,到几年前区政府就发文批准归林场了。”

杨松接了话茬,生硬地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如果你们一意孤行,与村民的矛盾不断激化,后果不堪设想,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接着,杨松提高了声音对大家说:“我们还没有看到这里的农民朋友的富裕生活呢,如果看到了,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感到非常高兴和振奋。

这里的群众早已过上了小***活,早在三年前他们就普及了家庭影院,一般家庭的存款都在三万元以上。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养殖业的发展,尽管是散养,很粗放很原始的一种放养,但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农民来说,这是命根子。

那么多的牲口没有把林子毁掉,林子就在家门口,家家户户烧木材,烧不尽,原因在哪里?

关键就在养护上。

老人们说,他们从来用不着砍柴,腐朽了的树枝不完,新的又长出来了,越来越密,林子越来越大。

不得已砍掉一些,给牲口腾出草场的同时,还能卖一些钱回来。

我到林场的林子里看过,松树的枯枝很多,而你们林场不让农民烧柴,有些多余的树枝是要砍掉的,砍掉了就加快树木的成长,而你们不砍,也不让农民砍,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场长是怎么想的。”

杨松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们林场和村民的关系现在特别紧张,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农民对你们意见非常大,根源还是在你们林场方面。

你把人家的耕地圈进了你的林区,说所有土地都是国家的,两亩薄地算什么?我不知道你真是个法盲还是有意欺侮农民。”

张大庆说道:“土地和资源不都是国家的吗?”

“是的,在特殊时期,任何东西都是国家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看看中央的政策,‘三农’问题是第一位的,工业都在后面。

难道你的林业就是天字一号了?你想占到哪里就到哪里,你这叫无法无天。

耕地占了,大量的牧场栽成松树林,你是发了财,一年进来几十万,你知道钱的重要性,那么我们的农民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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