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与市里截然不同,特别是夜晚,显得萧条而冷清。

张岩在房间里徘回着,抽着烟,他的脑海里却在倒海翻江。

这上任的第一天,竟如同一个漫长的岁月。

他谢绝了县委、县政府隆重的接风宴,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副县长严正齐的到来,还有他送上来的那包钱……

此时此刻,他有些心绪不宁了。

他转过身,拉开门,走出了房间,走出了招待所的大门。

天有些阴沉,夜,显得异样的寂静,似乎宇宙万物都在静听着,期待着什么。

张岩犹疑地走在这个曾经到过几次,但依然觉得陌生的街道上,刚走了几步,却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到底要干什么去,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沿着招待所门前的狭窄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这条街,他今天白天走过一次。

街道狭窄,两旁大都是旧式平房。

他边走边辨别着方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片刻,他有些心潮澎湃,浪涛滚滚。

连日来心里那些施政方略,恰似一股洪流巨浪,在撞击拍打着他的心头。

一阵寒风吹过,他才转过神来,此时,自己正置身于江北农村的冬天里。

街道上没有整齐的路灯,只有些零星而稀疏黄昏的灯光眨着疲惫的眼睛。

他走着走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想到刚才房间里的火柴被他放在了口袋里,于是拿出来划着一根火柴,还没待他看清什么,火柴就被风给吹灭了,他又划着一根,慢慢地蹲下去一看,他踩上的竟是一泡屎。

张岩皱了皱眉头,便向前面一家小店铺走过去,买了一个手电筒。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他继续往前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一根歪斜着的电线杆令他赶忙弯下腰,脚下却又是一滑,仔细看看,原来他又踩到了粪便上。

这使他更加坚定了他继续沿着这条街道往前走下去的信心。

张岩出生在县城,在农村插队过,可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县城工作。对于县城来说,他并不陌生。

可是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里却脏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一瞬间,他把早已经想好了的施政方略藏在了心底的深处,他决心从整治县城的卫生环境开始。

天气阴沉沉的,连颗星星也看不见。

张岩抬头四处看看,头顶上方像一口大铁锅罩着,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便左转弯来到了一座小桥旁。

他站在桥边,看到远处那稀疏的灯火。

眼前小河里那暗澹的波光,跳动着岸边建筑的模湖倒影。

张岩似乎感觉到县城里的几分景色,心里顿时升起几分兴奋和好奇。

他顺着河堤往前走,看到距离河岸不到20米处那参差错落的民房,有二层的楼房,也有破旧的平房。

一阵强风卷着路上的尘土匆匆而过,他忙闭上眼睛,一种寂寞、孤独之感霎时袭上心头。

他真想把分管城建的副县长找来问一问,城镇建设、卫生治理工作是怎么抓的?

可转念一想,自己到任还不足24小时,为这事,连夜把一个副县长找来,未免有点太过分了,还是慢慢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不能让县老班子的领导们对自己有看法……

“来,人,啊,救命,啊…”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张岩朝着叫声望去,可到处都是一片昏暗,根本看不到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人的叫声有些歇斯底里,甚为凄凉,再仔细一听,这叫声是一个女人面对死亡的呼救和怒吼,令人毛骨悚然。

张岩不假思索地朝着喊声飞快地跑去。

在一条不足2米宽的小巷子里,女人的喊声越来越近,声音却越来越小。

当张岩闯进一间低矮的小院子里时,清楚地听见屋内女人挣扎声和骂声:“流氓,救命啊…”

张岩不顾一切地一脚踹开了门,屋里幽暗的灯光下,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正按着一个姑娘在往下撕扯着她的裤子。

已被扒光上衣的姑娘露出白皙的上半身,她双手在乱抓乱挠,两腿在乱蹬乱踹。

听到声音,那男子回头一看,见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便弃下女子,气势汹汹地朝张岩勐扑了过来。

面对这个留着平头、人高马大的家伙,张岩思量着,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又无路可退。

“你他妈的是哪来的?竟敢扫大爷的兴!”

眼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充当迎战武器,面对扑上来的平头,张岩赶忙挥起手中的手电筒,企图拦挡这个凶狠野蛮的家伙,谁知挥舞着的手电筒却打在了平头的嘴唇上,平头捂着嘴唇转着圈叫了起来。

“姑娘,快跑……”张岩大声地喊着。

吓得呆傻地站在那里的姑娘,一下子回过神来,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跑。

这时,平头转过身来飞起一脚,踢在了张岩的右膝盖上,张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平头乘势扑了上来,企图骑在张岩身上,张岩双手抓住平头的一只脚,麻利地一挺身,把平头掀翻在地上。

“姑娘,快跑,快,去叫人……”张岩边喊,边掏手机。

平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抢了他的手机,并抓住张岩的头发把他按在身体下面。

还没跑到门口的姑娘,吓得哭了起来。

瞬间,只见姑娘顺手抄起一只热水瓶,朝着平头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热水瓶碎了,热水顺着小平头的头上流了下来,小平头像杀猪似的嚎叫着。

张岩趁机扭住平头的胳膊,准备把他捆绑起来。

没想到狗急跳墙的平头勐地一甩胳膊,把张岩甩了一个趔趄。

张岩见无法制服这个家伙,一把拉起姑娘就往出跑,平头两手只顾揉搓眼睛,无法拦截和追赶。

张岩乘机救出了那个姑娘。

他们跑出小巷子,来到了大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向110报了警。

借着路边小店的灯光,张岩认真地看了看被他救出来的姑娘。

这姑娘20岁左右,长得清秀可人。

原来刚才那屋子是她家,她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她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待业。

刚才那个平头是县城里有名的流氓,仗着他父亲是乡党委书记,为非作歹,还伙同县城里一帮干部子弟强奸轮奸妇女,只要他们看中哪个女子,那女子就逃不出他们的掌心。

“这种事情难道没人管吗?”

“只要有谁报了警,这些人马上就知道,他们会更加凶残地报复!”

张岩和那个姑娘聊了十几分钟,仍不见110的人影,于是他拨通了114,查到了县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

“县公安局值班室吗?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张岩,让你们孔局长立即给我回电话……什么?没有电话号码……怎么可能?荒唐!什么?我就是张岩……”

站在旁边的姑娘一听,救她的人居然是新来的县委书记,跪下就叩头。

张岩边拉姑娘起来边说:“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邱秀兰。张书记,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县委书记,真的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张岩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110还是没人出现。

这令他十分气愤,他心里在暗暗地骂着:玛德,这种110有什么用,老百姓遇到再大的事也指望不上它啊!别说那个平头,就是个瘸子恐怕也已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张岩沉思片刻,只好把邱秀兰带到县招待所,让招待所服务员帮她安顿好房间,张岩才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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