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患得患失,必然害了自己。”张岩对钟耀辉说道:“至今你还在犹豫不决。难道你连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连是非都分不清吗?”

“我,我自己也想过好几次,可是……”钟耀辉低着头,不敢正视张岩。

“可是什么?无非是利益问题,我不懂你这样做究竟能得什么好处?”

“我对不起组织,也对不起郑杰!”钟耀辉自责道。

张岩接着问道:“当初,纪委、反贪局、法院对这个桉子,都是一致意见吗?”

钟耀辉说:“怎么说呢,任何一个人绝对违背不了组织的决定。”

张岩拉长了脸,说:“你所说的组织,是哪一级组织?”

钟耀辉着脸说:“我所说的组织,就是县里的一把手,往往县里的一把手就代表着组织。”

张岩想了想说:“有没有什么其他背景和原因?比如说郑杰干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或者说冒犯了谁?”

钟耀辉说:“郑杰在县纪委嘛,因为平时接触多了,自然了解的问题也多,比如买官卖官问题,有人买,那就必然有人卖,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卖,那么谁才能卖,可想而知……

这事郑杰曾经向我反映过,但是一则是因为证据不足,再则,纪委又如何管得了这些人的问题,所以我没有表态,甚至劝他不要超出自己的职权范围管事。

后来他利用去市纪委办事的机会,向市纪委反映了一些问题。”

钟耀辉没有再说下去,低着头,不敢正视张岩。

张岩拉下脸说:“这就是你干的事?仅凭这一点,你就是一个不称职的党员,说明市委把你免职是正确的。”

张岩敲着桌子说:“你连是非都不分,纪委书记是管那些违法乱纪干部的,可是你对腐败现象不反对,不查处,反而对反腐败的同志陷害、诬蔑!你呀!你,郑杰可是你领导下的干部,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家破人亡吗?”

钟耀辉耷拉着脑袋说:“张书记,我有时也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可是处在这种气候、这种环境当中,自己,唉!现在已悔之晚矣!”

“希望你把你自己知道的情况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也许对你会有好处的。”张岩认真地看着钟耀辉:“我们共事时间虽然不长,你还不了解我,我不希望看着一个同志走下坡路,我们都是有父母、有妻子儿女的人。”

钟耀辉低着头,神情极其沮丧,张岩又说:“同时,也希望你捎个信给那些人,千万不要再耍小聪明了,欠下人民的债迟早是要偿还的,不要认为我们国家法制在某些方面还不健全,就可以胡作非为。”

张岩扔给钟耀辉一支香烟:“你知道老百姓怎么看你们吗?我来临元之后,每天都收到大量人民来信,有的真是憷目惊心呀!”

钟耀辉觉得张岩每次说到“你们”这两个字时都特别刺耳。

对于张岩说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耀辉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两个字从张岩嘴里说出来,他听起来就不那么舒服,而且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甚至他感到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已经把他和那些人圈在一块儿了……

……

黑夜已笼罩了整个临元县城,凛冽的寒风中,临元县城渐渐地安静下来了,只有几家舞厅、歌厅里的人在轻歌曼舞。

这时,由县公安局副局长林华带队领6名刑警正守候在县城南郊护城河的大桥下。

据侦查,明山乡党委书记刘海的独生子刘洋,也就是那天晚上欲强奸邱秀兰被张岩碰到的那个平头。

这个家伙每天晚上都在县城鬼混至深夜,这里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然而,抓捕小组在这里等候了3个多小时,却不见刘洋的影子。

林华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我怀疑这其中有诈,现在留下两个人,其余4个人跟我到他家去。”

夜里2点多钟,林华他们到了刘洋家的门外。

这是一处平房小院,四周寂静无声,他们轻轻地接近大门。

林华让两名干警守着大门口,让另两人准备翻墙入院,突然,院内传来了狼狗的狂吠声。

林华从墙外向院内用手电筒一照,一条大狼狗正向他们扑过来。

看来院子是进不去了,他判断刘洋可能不在家。

林华感觉到这小子可能去了他老子家,但是要去刘海那里抓人,他犹豫起来了。

刘海身居乡党委书记的要职,在县里是一个重要人物,弄得不好,反而把他搞得很被动。

他便把这个想法向李锦林做了汇报,谁知李锦林在电话里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无奈,林华的行动宣告失败。

由县公安局政委魏大勋带领的6个人,抓捕一个劳改释放犯,居然也扑了个空。

其实,在这次布置严打的动员大会上,魏大勋的内心不是没有想过,最近几年来,公安局的许多工作都已经无法保密,当初他也怀疑过一些人,但是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心里的疑问逐步成了感叹号。

派出去的6个组,先后都回来了,这时已经是夜里3点多钟。

个个都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来到小会议室,几位带队的领导相互看了看,一个个好像打了败仗的将士,有的坐到椅子上,有的靠在一边,有的闭上疲惫的双眼。

过了一会儿,李锦林进来了,大声说:“怎么了?一个个像霜打似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但是大家还是强打精神看着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领导。

李锦林显得几分异常的兴奋,大步走上主席台,目光在几位副职身上慢慢地扫过,随后说:“怎么样,大家第一战役战果如何?”

人们低下头,没有正视李锦林,过了一会儿,魏大勋走到李锦林面前,说:“今夜的行动失败了,不管是哪一个组,奇怪!”

“失败了?”李锦林不愠不怒地说:“怎么可能呢?那我们公安局是吃干饭的?”

台下的公安干警们睁大惊疑的目光,相互看了看,人人都一头雾水。

“李局长,”魏大勋说,“我怀疑我们的行动走漏了风声……”

“谁?”没等魏大勋说完,李锦林打断了他的话,“你指的是谁?这还了得!”

“不是我们的无能,也不是对手的狡猾,问题是那么多目标都消失了,这就让人大惑不解了!”副局长林华说。

这时,李锦林的手机响了,他漫不经心地拿着手机,认真地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任凭手机不断地响着,他也不接。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接通了电话:“喂,”

刚说了一个字,李锦林一下子站起来,大步冲出房间:“……哦,张书记啊,您,您还没睡觉,我们,大家都,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任务完成得不错吧!”张岩问道。

“嗯,还,还不错吧……”李锦林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你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张岩有些莫名其妙地大声问:“你们的人在哪里?”

“在,在局里。”

“好,那我马上过来。”

“张书记,你,你别,别……”李锦林慌了:“张书记,还是我到你那儿去吧……”

李锦林立刻关掉手机,慌慌张张地进了会议室,走到主席台上,大声说:“都抬起头来,振作精神,张书记马上过来看望大家。”

话音刚落,他又说,“张书记来了,大家都别七嘴八舌的,要懂得点规矩。”

随后又把几位副局长和政委魏大勋召集到一起,商量对策。

正在这时,张岩来了。

一进屋,张岩说:“大家辛苦了,局领导留下来,其余同志回去休息吧!”

大家走后,张岩看看表说:“各位辛苦了,现在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了,本不该再耽误大家休息时间了,但是严打第一仗关系到我们公安部门的形象,也关系到我们县委的战略,说实在的,今天夜里我和大家一样,也没有休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有些不安心。”

“张书记,您是县委书记呵,全县那么多大事,您就放心吧!有我们这帮弟兄们呢……”

张岩打断李锦林的话说:“什么‘弟兄们’!你是共产党领导的公安局,既不是跑江湖的,又不是黑社会。好了,大家汇报一下情况。”

李锦林一下子拉长了脸,偷偷地瞥一眼张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鄙夷的火焰,几位领导看了看李锦林,随后也低下了头。

李锦林调整了一下情绪,勉强朝张岩笑了笑说:“张书记,您也辛苦一夜了,大家刚回来,按程序应该由我来召集大家汇报,明天再向您汇报好吗?”

“为什么?”张岩看着李锦林说:“你们还有什么对我保密的地方吗?”

李锦林连忙说道:“不,不,不……”

张岩说道:“魏大勋政委先汇报,然后从林华副局长轮过去,简明扼要,只讲任务完成情况,其他细节以后慢慢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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