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吴新丽那里的时候,发现吴新丽哭得都呕了,她的弟媳妇黄秋艳陪着她,正在给三大姑子捶背。

当然,也不排除属于妊娠反应。

但是如果不哭的话,也不会呕。

哭的原因就是,吴新丽在振军办好离婚之后,立马回家给家里人摊牌,她要跟振军结婚。

虽然预料之中家里人会反对,但是她没想到遭遇到如此激烈的反对。

吴光荣暴跳如雷,当即连着用同一只手扇了女儿好几个耳光。

并且明确告诉三女儿,要想跟姓钟的结婚,除非踩着你父亲的尸体发嫁。

吴新刚也是暴跳如雷,当即就出门去了,说要叫上人,把姓钟的大卸八块。

吴新丽肯定急了,要跟上去阻拦弟弟,或者去给振军通风报信。

却被她爸给粗暴地扔进屋里,并且把她锁了起来。

被关在屋里出不去的吴新丽万念俱灰,她以为,振军这回完了。

因为弟弟这一段时间以来,相当暴躁。

别说有事,看他那暴躁劲儿,就是没事儿都一肚子的恨天怨地,恨不能出去当街杀人了。

无他,承包木器厂赔本赔得倾家荡产,每天债主盈门,饭都要吃不上了,全家人都成了疯狗。

唯一没成疯狗的,而且是吴新丽大救星的,就是她的弟媳妇黄秋艳。

黄秋艳不但成功把新刚给追了回来,还用了好长的时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语言。

反正,说得老呜两口子也不那么暴怒了。

还冷眼旁观,默许儿媳妇把三女儿放出来,并且陪着她去了她的住处。

吴新丽回来以后,委屈极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有孕在身的人,家里人不但不表示关怀和体贴,还要冲他发怒,动手打她。

这还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她一边哭,一边呕吐,一边跟弟媳妇诉说。

控诉自己的父母是残害妇女的封建家长,他们这是准备把女儿逼上绝路。

自从新社会以来,就要求妇女解放,婚姻自由,可这都多少年了,父母还要对儿女的婚姻横加干涉!

这是犯法的他们知道吗?

追求个人幸福是自己的权利和自由,谁也没权力干涉,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行。

这都是国家政策和法律法规赋予每一个人民的权利。

她还咬牙切齿地跟弟媳妇说,如果父母再干涉她的婚姻,她就要去告自己的父母。

还有,她和振军都是活的,实在不行,他们可以私奔。

远走高飞,永远不会回来,云云。

正在赌咒发誓地放着狠话,她的振军来了。

这好几年了,钟振军还是第一次跟黄秋艳面对面。

虽然以前从没见过,但是对彼此早就“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对于钟振军来说,黄秋艳一开始的时候,本来已经成了自己的表舅子媳妇。

没想到造化弄人啊,现在眼看着,黄秋艳就要成为他的亲舅子媳妇。

当吴新丽把刚才赌咒发誓的那些狠话又跟他的振军来了一遍的时候,钟振军愈加发愁起来。

他发现离婚以后,麻烦事怎么就一件接着一件,这么多呢?

从俩女人的叙述当中,首先他是吓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辛亏舅子媳妇黄秋艳深明大义,及时出手相助,他差点被小舅子大卸八块。

然后就是,他知道了自己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坚决态度。

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丽丽的口气,看来俩人只有私奔这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私奔?

那么容易吗?

两个人背井离乡,去一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地方,怎么生活?

尤其是丽丽已经怀孕了,到时候生孩子,伺候月子,以及然后自己要一个人养活她们娘俩。

自己出去以后,干什么工作?

干了这些年的电影放映员,虽然走村串户的有时候也挺辛苦,可是毕竟那不是出大力的工作。

有时候还是挺养尊处优的。

这些年家里几乎不用他,地里的活现在想想都不会干了。

也就是说,现在想想,他除了会放电影,也不会干别的了。

如果不私奔,去农电站,哪怕从头学起,毕竟还有个正经的工作。

可是出去,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到了哪里,也没有支着热锅等你的。

一想到背井离乡的种种困难,他就一阵阵肝颤。

未来的舅子媳妇看出了钟振军的为难和犹豫。

她先把三大姑子安抚好。

然后把钟振军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单独谈话。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钟哥,无论如何,你们不能走。”

钟振军无言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黄秋艳继续说道:“出去以后人生地不熟,而且三姐都怀孕了,你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

钟振军继续点头。

以前的时候,因为黄秋艳跟大仓的亲事散了,魏红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也就是说,在钟振军耳朵里,从没听过黄秋艳一句好话。

对她的印象肯定会很差。

可是现在见到本人,看她言行举止,不但不是印象中那样不堪。

而且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觉得这个未来的舅子媳妇是个好人。

人在难处想亲朋,甚至都把她当可以信赖的亲人看待了。

“可是不走,丽丽的肚子眼看就能看出来了,不赶紧结婚的话,那就要生了,这可怎么办?”钟振军不由自主地问黄秋艳。

“是啊,这确实是个难题,绝对不能让三姐没结婚的,就生孩子!”黄秋艳苦苦思考起来。

钟振军都已经把她看做主心骨了,心里怦怦直跳地看着她。

前些日子还听丽丽抱怨,说这个兄弟媳妇主意太大,木器厂的亏损都是她的馊主意。

现在看来,丽丽说的也未必正确。

老吴干了多年的木器厂,而且这次承包他又是厂长,一切肯定都是他说了算。

怎么能把责任算到儿媳妇头上呢!

看来就是亏了,全家人就互相抱怨罢了。

眼看黄秋艳说话有理有据,句句在理,钟振军不知不觉对她越来越相信。

黄秋艳思考良久,突然眼前一亮的样子:“哎,我有办法了。”

钟振军赶紧问:“什么办法?说说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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