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文标从行走会出来,拿着渡边次郎早就准备好的诉状回到家中。

他仔细看了渡边次郎草拟好的诉状,心中大为诧异。

诉状详细叙述了瑞升祥易手的整个经过,包括马二都砸店、王尔德泄密、赵科长查税、管孝俭致死、瑞升祥拍卖等一系列事件,提出高善仁勾结税局、警局,非法设局侵占瑞升祥,请求将瑞升祥立即归还管家。

管文标看得冷汗淋漓,渡边次郎一个旅居上海的小老板,是从哪里获取瑞升祥这么完整的情报?

更让管文标惊讶的是,这份诉状对钱大宝谋害父亲管孝俭的经过,也写得和段平常所讲一模一样。

这个监狱内部发生的事件,顾沛肯定不会亲眼目睹,但这个情报又是什么人提供呢?

渡边次郎对苏州的渗透,实在触目惊心。

以此可以推断,渡边次郎要么在警方发展了线人,要么就是把段平常发展成线人了。

管文标心中暗想:如果段平常是渡边次郎的线人,这次南京之行,自己不过就是个提线木偶,安插在他身边的线人段平常,才是这出戏的主角。

难道那天与段平常的偶遇,也是渡边次郎精心设计的一个场面?

管文标不禁打个寒噤,如果段平常也是渡边次郎的线人,那他被李峰带走这件事,就成了明牌,整个打入行走会的计划,没有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管文标仔细回忆了一下结识段平常的经过,觉得渡边次郎刻意制造了他与段平常的偶遇,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管文龙推门进来。

管文标回上海后,让王贵去镖局找管文龙,让弟弟尽快回家,有话要对他说。

“文龙,我这次在苏州,高善仁已经紧张了,先后杀了赵科长、王尔德、钱大宝三人,说明高善仁已经准备和我们决战了。”管文标说道:“我明天要去南京走一趟,你向镖局请几天假,和王贵一起守住家门,以免高家对我们斩草除根。”

“好的,我明天就请长假,等你回来后,我再去镖局。”管文龙神情有些紧张,说道:“哥,你搞清楚瑞升祥税案的真相吗?是不是高善仁对爹爹下得毒手?”

“是的。”

管文龙满脸通红,猛然一拍桌子,说道:“我早看出高善仁不是什么好东西!哥,我认识一个营长,只要花些钱,就能搞到一支手枪。有了枪,我们找个机会,一枪毙了高善仁。”

管文标沉吟一下,说道:“现在双方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高善仁戒备森严,强攻很难得手,只有智取。”

“怎么个智取?”

“这个计划很庞大,涉及的人也很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管文标不想让管文龙知道他和李峰的计划,只能笼统说道:“反正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高善仁都别想逃脱惩治。”

“你去南京不带上王贵,万一碰上事情,身边没有帮手怎么办。”

“我有一个朋友跟着我,他有一把手枪,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应付。”管文标最担心高善仁伤害家人,“我此次去南京,是在高善仁的地盘上和他较量,他如果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偷袭我们管家的人,你和王贵可千万不能大意。”

管文标安排好家中的事情,和段平常一起来到南京,找了一家饭店住下,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省府、法院,状告高善仁强取豪夺瑞升祥。

在这之前,管文标给李峰发去电报,告知自己去南京的行程,李峰再次提到摸清内鬼的事情,要管文标留意是什么人在给渡边次郎提供情报。

第二天一大早,管文标和段平常来到官府,看见不少鸣屈伸冤的人排着长队,等候给官府递交申诉状。

管文标让段平常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两人相距七八米的样子,尽量不一起行动,以免发生紧急情况,两人被袭击者同时拿下。

一直排队等到十点多,管文标才把申诉状递交给一个神情萎靡的干事。

给官府递交诉状后,管文标接着赶往法院,排队等着给法院递交诉状,等候法院立案。

分别给官府和法院递交申诉状,是渡边次郎特意要求的事项,目的是引起官府、法院互相关注,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法院排队立案的人更多,管文标来得太晚,只能排在队伍的末尾。

这时,两个身着墨蓝色中山装的人,气势汹汹走近排队的人群,其中一个年轻人大声问道:“谁是管文标?”

管文标寻声望去,只见两人横眉竖目,一脸冷漠扫视着排队立案的人。

年轻人再次发问:“谁是管文标?”

“我是。请问两位有何贵干?”

那两人神情倨傲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管文标,说道:“你是管文标吗?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什么人?”

“你刚才不是给官府递状子,说高老板抢夺你家布店吗?我们长官看了状子,要见见你,了解一下情况。”

管文标感觉有些怪异,刚才给官府接待室递了状子,那个萎靡不振的干事告诉他,要他十天后过来听消息,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怎么就会有长官这么雷厉风行要办案了?

“我能看一下你们的证件吗?”

“看什么看,别不识相,赶紧跟我们走!”

年轻人口气很冲,很不耐烦地盯着管文标,一脸的挑衅。

段平常看见有人要带走管文标,立刻从墙角长椅上站起来,假装看热闹靠近了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管文标轻轻向段平常做一个手势,意思要段平常暂时不必暴露,静观其变。

“你们二位要带我去哪里?”

“跟我们走就行了,别东问西问的。”那个年轻人仍然很暴躁,语气极为嚣张。

年龄大一些的中年人说道:“是这样,长官刚才看了你的状子,对你反映的问题非常重视,他需要亲自问你几个问题。”

“你们的长官叫什么名字?是叫高善仁,还是高自谦?”

管文标已经意识到高善仁在官府接待室设置了眼线。

以官府迟缓的办事效率,接待室不可能将状子在一小时内递交长官,即使是递交了,官府也不可能立即派员,准确跟踪到法院来。

管文标的话一下戳穿对方的谎言,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大惊失色,他们互相对望一眼,年轻人恶狠狠盯着管文标,恼羞成怒说道:“别废话,你走不走?”

管文标假装胆怯,说道:“凶什么呀,有话不能好好说嘛,走就走呗。”

他把诉状装进衣服口袋,转身往门外走去,那两人紧随其后,跟着出了门。

出门后,那个年轻人抢前一步,指着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对管文标说道:“上车。”

赵胖坐在驾驶座上,扭头望着车外的管文标,胖脸上满是轻蔑之意。

管文标也报之以轻蔑的微笑,默不作声上了轿车后座,两个中山装男子随即也上了轿车后座,一左一右把管文标夹在中间。

段平常本想上前施以援手,见管文标并未发出求援信号,有些不知所措,总不能看着管文标被人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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