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说话这人是真的欠扁, 当着一中学生的面用如此鄙夷的语气说“一中也就这样啊”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有个脾气冲的男生直接问道:“你什么意思?”

说话那人听见有人怼他,来了兴致:“就实话实说呗。”

他一直认为一中都只是些带着眼镜, 唯唯诺诺, 没什么脾气的好学生, 事实上他看到的也是如此, 成绩好有什么用, 跑两圈就喘得不行, 瘫在草坪上,操场也一般,不过尔尔。

“就你们这样, 怎么搞运动会?”说着, 他低下头, 看到一道人影, 却是一愣, “江知火?!”

江知火一手撑地,后仰,抬起下颔, 姿态轻松:“好久不见啊。”

宗倍一开始就觉得这人眼熟,再一辨认, 想起来了:“你不就是赫谢洲?”

赫谢洲脸当场黑沉下去:“你居然真的在一中?”

江知火:“嗯哼?”

周围的人听这对话, 问道:“火哥, 你认得他啊?”

“认得,初中同学嘛。”江知火用一点也不想叙旧的语气说, “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你。”

“操。”赫谢洲一看到江知火就能想起以前那些事,江知火分明什么重话也没说,赫谢洲却总觉得自己被对方无所谓的眼神狠狠羞辱, 脸色愈发阴沉,心口涌起一股气,二话不说就抬起手。

身旁一起来的两人清楚赫谢洲的性子,这明显是要动手的节奏啊!他俩可不想来熟悉一下比赛环境就惹事,连忙拦住他:“赫哥,别别别,这在别人的学校。”

江知火平日不轻易和人起冲突,之前对除了颜慕之外的任何人脾气都挺好,哪怕真有人和他起矛盾,他也大都一笑置之。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厌恶神情赤/裸/裸的挂在脸上,没一丝掩饰,发出一声嗤笑。

赫谢洲愤怒更甚,又想起几年前那条小巷里,也是这么个轻蔑的眼神。

他当即甩开拉住他的手,整个人就要冲到江知火面前。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掐住他手腕,虎口用力,手肘弯曲,一个标准的擒拿术动作,毫不费力的钳制住他。

耳边是冷冰冰的声音:“这里人太多,想打架可以换个地方,我陪你。”

赫谢洲诧异的抬起头,擒住他的人眉目冰冷,掌心只是虚握,却让他动弹不得,从容自若的模样与他的窘迫形成鲜明对比。

赫谢洲用尽全身力气才得以甩开手,捂住因关节被扭曲而持续疼痛的手腕,接连后退好几步。

颜慕淡定自若的垂下手。

操场大,人又很多,各自跑圈训练,这处的□□味原就没太多人注意到,此刻更是随颜慕的忽然出现而被强行压下。

江知火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反正又不是没揍过赫谢洲,这人欠扁,不揍就不老实。

却没有料到颜慕会来替他出手。

而此刻,颜慕是站着,江知火仍保持坐在草坪上的姿势,一站一坐,操场照明灯灯光惨白,斜射而下,颜慕手上狰狞的红痕在视线中异常清晰。

“你手怎么了?”江知火拉住颜慕的手,他已经尽量避开红痕,奈何面积太大,从手掌至手臂都是,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几处。

颜慕手臂下意识一缩。

“烫的。”他说。

“烫个屁,当我瞎么?!”江知火的语气有些冲。

颜慕没再说话,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接力小组的几个人只觉得颜慕出现得突然,没去注意其他,直到听到两人对话,才看到颜慕手臂之上宛若烫伤的痕迹。

“我去,颜神这怎么了?”

“烧水烫到了?”

“我这里有水,要不冲一下?”

“你那是保温杯!烫水!”

赫谢洲:“……”

没有一个人理他。

被无视的感觉令人烦躁,手腕疼痛褪了些,他便又想动手,两个小弟再次拉住他。

在自己学校怎么横都没事,来别的学校闹事才真的没事找事!

“赫哥,冷静冷静。”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这人太烦,影子在跟前晃来晃去,江知火睨向他,用从未有过的厌恶语气:“我记得我说过,别再让我看到你。”

那眼神,和从前小巷里的一模一样,赫谢洲想动手,却没敢再往前半步,只能放狠话:“你等着。”

“呵。”江知火冷笑一声,“初中的时候你就让我等着,等了挺久,你敢来么?”

两人对话时,接力小组没一人敢开口。

火哥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初中时代的恩怨。

气场太强,他们什么也不敢问,就见江知火没再管愤愤离去的赫谢洲,往旁挪了些,拉下颜慕,从包里拿出几张湿巾。

不管对什么伤,湿巾都没什么卵用,但至少冰冰凉凉的敷在手上能缓解一些疼痛。

“怎么回事?”江知火又问。

“没事。”颜慕说。

“啧。”江知火隔着湿巾,在红痕处一摁,沁出一点水渍,凉丝丝的与指尖下的痛感混在一起。

第三次了。

颜慕手上出现红痕整整三次。

第一次是从医院回来那天。

第二次在路上撞见冯致动手,那天颜慕还帮他挡了苦苦纠缠他的那位顾客。

第三次,就是这次。

前两次江知火没有注意到,至少这一次,他很清楚的看到,颜慕是在触碰到赫谢洲之后,手上才出现的红痕。

可当他再一次问出声时,颜慕却还是说,“没事。”

江知火干脆不再问,放轻指尖力度,小心翼翼的用湿巾抹过红痕。

他太认真了,颜慕也在垂眸看他。

两人之间的氛围形成一块旁人无法插足的领域,明明围在一起,却将他们隔绝在外。

有个男生看颜慕手上的伤实在触目惊心,忍不住想问,在对上冷冰冰的眼神之后接连后退,不敢问了。

好可怕,只有校霸才能这么跟学神相处。

女生a悄悄往宗倍那边挪了点位置。

宗倍和江知火是初中同学,又认识刚刚来闹事的那个外校的。

女生a小声问道:“宗倍,刚刚那男的,是不是和火哥有什么恩怨?”

“em……”宗倍为难的点点头。

赫谢洲和江知火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他只知道大致情节,具体的不算清楚。

宗倍是在初三那年,班主任搞起一对一学习帮扶计划时和江知火渐渐熟络起来的。

在这之前,他对于这位上课总睡觉、老迟到、还常翘课的校霸只有一种印象。

——害怕。

原因无他,初二那年,江知火揍了某班班主任他儿子赫谢洲。

具体原因无人知晓,学校没对任何人讲过,江知火和赫谢洲都不是一个班的,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有矛盾的。

大家知道的只有江知火在校外打人了,听说打得特别惨,鼻青脸肿,一只脚还崴了没法走路。

那几天江知火被叫到教务处很多次,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凉了,打人,打的还是某班班主任的儿子,听说和学校哪位领导还是亲戚,都不用等结果,肯定不是退学就是停课。

没想到的是,去了几趟回来,江知火一点事也没有,不仅没被处分,甚至连检讨书都没写,最后走的居然是那位班主任和赫谢洲。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不大,江知火自己也不多做解释,看到这么一个处理结果,都只有一种想法——江知火后台一定很硬,打人了都能一点处分没有,还把那人从学校里撵走。

谁、都、不、能、惹、他!

至此之后,校霸的名声算是在学校里落实了,没什么人敢再跟江校霸说话。连老师都开始不再管他,翘课任他翘,绝不多说半句。

身为同班同学,宗倍一开始也很害怕。

他的位置离江知火近,忘不了传闻中打架的那天,江知火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校服外套走进班级,直接趴在桌上,浑身冰冷。

直到初三之后,宗倍和江知火熟了,才一点点觉得,学校里的传闻是真的不靠谱,火哥明明热情开朗还仗义,打架还撵人肯定是误传的。

但实际上,当时不敢与江知火接触,除了说他后台硬,千万别去惹他这类的话,还有另一则传言。

“听说江知火是个同性恋,赫谢洲讲的,就……和我们班那个祝有搞一起呢,祝有可是亲口承认他是gay了,江知火就是为了祝有动的手。”

初中大家都没有分化,再加上alpha和omega数量实在很少,对于性向,大多数更是习惯从beta角度区分,依旧分为男生和女生。

那时宗倍只想安静学习,远离校霸,对传闻,以及对校霸的害怕都藏得好好的,没有表现出来。

但那天,他竟是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看到两个人走在一起,离得不近不远。

祝有比江知火要矮一个头,走在他左侧,伸手牵住他的衣角。

这个动作本不算太过暧昧,但经那同性恋传闻的渲染,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没人敢问到江校霸面前,江知火自然也没对这种传闻多做解释。

可是后来某一天,祝有同学也不再来学校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朋友,至始至终,宗倍从未在江知火面前提过这些,火哥就是他认识的火哥,又不是传闻里的火哥,而且时间也过去挺多年的,这些话到后来就被“江校霸居然踩线考进临城一中”给压过去。

再说火哥前一段时间不还在追校花呢嘛!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宗倍实话实说。

等他回忆完,女生a已经没心思再管和外校那人恩怨不恩怨的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对面被照明灯光笼罩的两人。

江知火还在小心的敷着湿巾,嘴唇紧抿。

颜慕抬手,在他头发上一揉,解释道:“不敢告诉你。”

江知火看向他,沉沉道:“那就不用说。”

女生a:“嘤!”

校霸心疼学神!

学神摸头杀!

太好磕了!!

赫谢洲的事江知火没去在意,随便他,当初能揍他一顿,现在还能揍他第二顿。

回到住处,江知火侧躺上/床,点开浏览器搜索栏。

“触碰之后手上产生红痕”

“触碰红痕”

“不能触碰”

江知火换了一轮关键词,但弹出的网页没一个与之有关,有的说是过敏,有的说是应激反应,但应激反应只针对行为,并不会产生红痕,除此之外全是接受治疗的广告。

搜了半天,无一所获,没有这种说法和病例。

江知火把手机丢到一旁,手臂压上眼睛,挡住灯光。

傻了吧唧的,有病还能去百度么?

那红痕不可能无缘无故出来,肯定有触发条件的,颜慕没有告诉过他,只说过没法治。

难道碰到赫谢洲后出现红痕是巧合?

可前一次红痕出现时也是也是,颜慕没碰过任何东西,只碰过人。

但如果做出“不能触碰他人,否则会受伤”这种假设,也说不过去。

他可以碰颜慕,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也做过那么亲密的接触,哪怕打一架颜慕都没有一点事。

“……”

算了算了,人家都不急,自己在这担心个锤子!

江知火拍拍脸,拿了换洗衣服就去浴室洗澡,吹干头发,晒好衣服,躺在床上,久久未闭上眼。

虽说心里那样安慰自己,江知火还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件事。

网络上没有说过不能触碰的病例,但他见过得了这种病的人。

秦哥就不能被任何人碰。

一开始秦慕告诉他,自己就是因为这个不能出门,那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开玩笑的说过秦大少爷娇贵,秦妈妈把他养得太好。

气得秦慕好几天没有理他。

可在几天后的一场钢琴比赛,有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和秦慕一起登台,女孩牵了秦慕,秦慕却像被火烧一样甩开手。

下了台,云舟才看到,秦哥手心手背一片通红,还很疼,手臂一抽一抽的。

他立马向秦哥道歉。

再后来,他也尽量不去碰他,因为那样会很疼,不得不触碰时,也会戴上手套。

他不舍得秦哥疼。

江知火长叹一声,把某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从脑中赶走,逼迫自己收回思绪,闭眼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且听我慢慢道来。

(嘤!失算了,没写到亲亲贴贴!!!啊啊啊好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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