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变法改革都是一项无比艰巨,无比危险的任务,从先秦时代的商鞅变法,到宋代的王安石变法,再到万历年的张居正改革,历朝历代,能成功者不多,能有善终者更是极少,哪怕是皇帝亲自来主导,也很难成事,因为是要跟旧有的体制对抗,跟整个阶层对抗。

崇祯六年春,改革变法的号角才刚吹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最大的是银行的建立。

明朝商业贸易已经很发达,跟家族、政治等各种因素相互融合,勾连成片,最有名的如晋商,起于唐代,发于宋代,主要做边贸生意,跟蒙古、满清都有极深的关系,如果李云崖没有出现,未来满清入关之后,晋商成为皇商,比后世的国企更厉害。

皇太极在辽东建国以后,发奋图强,要学习明朝制造火器,还有一日可织布百匹的织布机、可以建高楼筑坚墙的灰壤,即水泥,以及各种其他的技术,晋商出钱出力,暗地里收买中科院的工作人员,盗窃关键科技。

李云崖发展工业最重视的三件事情:保密、消防、环保,数年间抓了不少间谍,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跟晋商有关系。

当初他打败高迎祥,顺势整顿山西全境,作出一系列手段打击晋商,还下令逐步关闭边境,切断跟高迎祥、蒙古、满清三边的贸易往来。

高迎祥在连年灾害的甘陕,蒙古在只产牛羊的大草原,满清在冰天雪地的东北,都是物资极其匮乏的地方,连吃饱饭都费劲,高迎祥和蒙古只能向西跟那些汗国交易,需要穿过重重沙漠,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满清倒是还有一个选择,是朝鲜,皇太极通过去年那场战争发现已经打不过明朝,于是又将目标转向朝鲜,刚开始只是过去烧杀抢掠一番,到后来范文程、宁完我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顺势把朝鲜占了,大清国人力有限,要跟明朝对抗,必须得吸收大量的人口和土地资源,于是皇太极开始密谋准备吞并朝鲜,设立朝八旗。

边贸被一步步锁死,晋商损失惨重,他们暗中支持高迎祥,送粮送钱,这回听说李云崖要城里中央银行,立即来了精神,把各房各家的银子都拿出来,要打一场经济战,恰好这时江南来人联系,于是晋商、徽商、浙商等各个集团都串联在一起,共凑了白银一亿三千万两,南北各省的钱庄票号全都动员起来,要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血腥搏杀!

这时候的钱庄票号都还处于原始阶段,只吸纳存款和放贷,而且都要收利息,按照后世的说法,存款也要利息是所谓的负利率。

各位巨商老板们也是按照这个思维,准备在利率方面做手脚,只是央行挂牌营业之后,公布出来存款由银行付给客户利息,各家都有点傻眼。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你替我保存银子,然后你还给我利息?众商户经过研究之后,觉得妖道国师有点傻,于是先拿出一百万两存进中央银行试水,准备看一个月后能不能拿回来四千两银子,如果不能的话,信用破产,则一击而溃。

新成立的中华银行发布存折的方式跟现在通用的商票不同,各家的商票是认票不认人,不管谁来都能取,但央行接受存款的时候,需要存款人带着民政部核发的户口本及本人身份证到银行开户,等到取款的时候,必须本人拿着存折来才能取走银子。

一个月后,商人们如愿拿到了一百万零四千余两银子,这下大家都震惊了,才一个月的功夫,白得四千多两雪花白银,照这么下去,这个新开的中央银行不是得破产了吗?

商人们经过商议之后,第二次来存钱,这回直接存入两千万两,定期三个月,准备等到时候来取八万两银子的利息。

李云崖知道以后喜上眉梢,立即让封缘名下的企业去贷款,扩大生产规模,但是纺织系列新建了十六个,包括羊绒、兔绒、棉衣、细麻、真丝等,做毡子的、做绒线的、做上衣的、做内裤的、做袜子的……使用上电力纺织机的工厂里,生产效率奇快,三名工人合力操作一台机器,每天制出来的绫罗布匹、毡毯裤袜,效率抵得上原来几百个小作坊,三班轮换,日夜不停地生产出堆积如山的成品,然后以便宜得令人发指的价格倾销到全国各地。

三个月后,商人们如愿拿回了两千万两本金,还有八万多两的利息。在他们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中央银行宣布,在山西太原,山东济南,河南郑州,湖北武汉,南直隶南京、浙江杭州,福建福州设立分行,并且开始发行新币。

朱由检下诏书,以后官员俸禄,军人开饷,工匠薪资,全部用新币付给。

对于新币,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普通百姓全都带着挑剔和抵触的心里去看待,众多商人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搞银行,他们的招数也很多,如在北京大量存款,然后跑到太原去大量取款,如果央行流通不及时,会拿不出钱来。还有拿出大量散碎银子进行零存整取,既吃利息还能赚银耗。或者大量贷款之后携款潜逃,进行赖账……各种手段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另一部分要在货币上下手,他们各家都有熔铸货币的经验,不管是铜钱还是银元宝,都是行家里手,这次准备制造出数量巨大的劣币和□□,并且发动人脉在全国各地散播谣言、制造恐慌,竭尽所能来打击流通到市场上的新币。

对于第一种方法,李云崖和央行的人早提前想到了,规定大额取款必须提前通知,十万两以上提前一天,百万两以上提前五天,千万两以上提前一个月。而要贷款的话,必须提供祖上三代明细,要当地公安部开发证明,还得有东西抵押才行。

而新币发行下来,准备熔炼造假的人也傻眼了,这东西是铁的,不熔炼值一两银子,熔炼之后连半文也不值,而且还没办法造假,他们没有车床冲压等设备,得靠匠人们一点一点打磨,做出来一枚钱币的本钱,要花费十倍以上,更无法进行电镀,刷一层银粉,普通人都能轻易识破。

民间对于新币的接受程度却很高,毕竟不是纸笔,而且镀金镀银镀铜,看上去金光闪闪的,制作又很精美,为了对付谣言,李云崖也让人制造谣言,说这钱都是国师在八卦炉中以点石成金之法,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花费九九八十一天祭炼而成的,铸造的时候,雷神送炭,风神鼓风,龙王送水,天地为之变色……老百姓们得到钱之后拿回家都打板供起来,日日上香,逢年过节还用肉米上供,需要用钱的时候请出相应的份额,确实是恭恭敬敬地请出来,大家坚信这钱能够带来福气,还能驱除邪祟,不少道士开始用这钱制作法器。

央行宣布,新币跟白银是完全相等的,不管是谁,只要拿钱到任何一家银行,都能立即兑换到相应等额的银子,而且封缘旗下所有产业都认新币,国家收税也认新币。

为了防止敌人的挤兑潮,李云崖并没有一下子把所有新币都投入市场,而是随着官员俸禄,士兵军饷,各厂子的工人薪资,逐步发放。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拿到新币之后立即到银行兑换,毕竟还是实实在在的银子拿在手里更安心,除了封缘旗下的商户之外,其他店铺也都不收新币,不过逐渐地,新币的优点体现出来了,银子流通的时候太不方便,得用戥子去称,有时候还要用剪子剪,铜钱则有好几十种,成色各不相同,新币却极统一,一圆是一圆,一角是一角,而且封缘大商户都收,买衣服鞋子,到酒店用餐,买书买纸,买火炉买瓷器……还有给国家交税等等,全都通用,于是很快开始流通起来。

期间商人们又发动了数次挤兑潮,都被央行用各种政策化解,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新生的中华银行始终屹立不倒,到了崇祯八年的时候,全国除了陕西,其他各省全都开有分行,每一个州府都有支行,可以说是遍地开花,央行储备白银共计三亿六千万两,发布新币总额二十亿元。

因新币跟白银挂钩,一枚崇祯通宝价值一两银子,人们将其称之为银圆,或者银元,四种钱币俗称分别是元宝、一元、一角、一分。

不只是大明朝,连陕西的大乾国、塞外的蒙古、东北满清,都开始用崇祯银圆。

李云崖有一种站在紫禁之巅,俯视着山河大地的感觉:自己已经取得了三地的铸币权,利用合法走私的途径,轻而易举地将他们辛苦养大的牛羊、皮毛、人参等物资收刮到大明来,再过两年,只要自己稍稍打个喷嚏,能让这些地方抖上三抖。

只是这三个地方也太穷了,除了吞了朝鲜之后的满清能好一点,其他两个地方简直拔毛都没得拔,他跟朱由检商议,召葡萄牙人跟荷兰人进京,谈一谈双边贸易问题,这两个国家现在可肥得很,随便薅一把都够大明百姓吃几年了,只是人家是做贸易起家,要薅他们身上的羊毛可不容易。

朱由检从头到尾完全旁观这场经济战,对于李云崖口中说的什么铸币权、什么定价权、什么通货膨胀、通货紧缩、利率等于货币价值等名词极感兴趣。

私底下,朱由检央求李云崖:“我想到央行做一个司长。”

李云崖感到头疼:“陛下,咱们当初分工好的,你管军政和监督,我管民政,咱们之前只能相互帮忙,但是不能直接插手对方的事务。”

朱由检点点头:“我知道,可是军政有孙大人在,监察部有史可法,他们都做得好好的,根本用不着我操心,外交部也没什么事,等西洋公使来京的时候我见一面好了。可是我太喜欢银行的工作了!”一说起央行,他的眼睛开始亮晶晶的,大约是过去穷怕了,“钱之利,人之所欲,从欲以驭万民,无形无迹,改天换地,实乃神乎其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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