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赌,赌输了便会陷入绝境。

司马延在赌,他用北疆的国土赌启元皇帝此刻不会背后偷袭。

司马仁在赌,他用外患赌内忧安稳。

李道一在赌,他赌李登科会配合自己吃到启元皇帝的六万精锐。

甚至于那个说靖难却离京城越来越远的司马煜也在赌,他在赌司马仁的失败,自己做掉司马庭,成为大晋的主人。

然而局中棋子再认真,也得看下棋之人愿意把他放到哪里。

当北邙与圣僧第二次坐上谈判桌的时候,所有人的挣扎努力,都可能因为上层意志的妥协变成徒然无功。

就在李登科在犹豫的那个夜晚,就在草原鞑子与光武皇帝的浴血搏杀里,就在东南开始偃旗息鼓却依然有人浑水摸鱼,道藏和圣僧坐到了一起,厌恶也好,憎恶也罢,双方第二次决定谈一谈。

上一次的谈判已经是整整九个月前,时间过的很快,局面的变化也很突然。当春草正肥的时候,圣僧能令陇西与草原之人一起走出故土,走向陌生的南方,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南北联合一起,都在同一时间起兵作乱。

然而,在圣僧这里,这一切都做到了。于是道藏不得不承认,圣僧有足够的分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是的,道藏已经准备妥协了。

大晋虽然强大,却没有能力同时应对四线敌人,尤其是这四线敌人都是狡猾难惹的豺狼。

道藏之所以能够在大晋的国土上长存至今,明哲保身那一套学的很滑溜。

风向不妙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未来应该怎么做。

只是令圣僧有些奇怪的是,这一次的道藏成员里,没有了齐大磐与张秉,自己要求见他们,也再也没有被允许。

圣僧略微皱眉,那两个人才是道教的下棋人,现在他们不出来,哪怕自己和道藏约好,也很有可能只是一张废纸。

于是圣僧开始寻找那两人的去向,却意外的发现,那两个人的气息已经从人间消失了。

圣僧皱眉,他看着道藏带头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双目冷漠而坚决:找个能主事的人出来。

那老者叹息一口气,于是道藏变得空荡,老人请圣僧等盏茶功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一个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是田巧云!

圣僧有些意外,他罕见的变得有些严肃,和煦明媚的他现在开始抿起嘴,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得不承认,有个人都一直游离于棋盘的边缘,然后在自己专注全盘的时候忽然掉出了棋盘。

或许,她从一开始,便是故意的?

圣僧皱眉,这个女人,还真是小看她了。

田巧云笑盈盈的走过来,她看着圣僧,略显妩媚:“冤家,你找人家?”

圣僧不得已金光护体,因为田巧云已经信步向自己走来,肩带都要落下了。

田巧云轻轻捂嘴:“呵呵,你不是常说无色无欲,无我无他吗?”田巧云坐到圣僧的对面,将一条腿抬在桌子上,她穿的长裙,若隐若现的大腿深处平添诱惑。

圣僧不得已闭目,田巧云呦呦呦的笑起来,她端端正正的坐好,有些戏虐的看着圣僧:“死秃驴,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还拿来骗人家!”

圣僧默不说话,眼睑微垂,他看着桌子上面田巧云的影子,仿佛心里有了什么计较。

而田巧云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圣僧,那是一种怨愤,一种恨意,一种猫捉老鼠的嘲弄。

圣僧终于败下阵来,他开口问道:“他们两个去了哪里?”

田巧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呦呦呦,小光头,这么没有礼貌,姐姐我怎么告诉你。”

圣僧长出了一口气:“你要非这么做,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田巧云侧过身子,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天天嘴唇看着圣僧:“呵呵,堂堂佛祖,这点耐心都没有?你们男人搞来搞去,还不是会让这个世界更糟糕?”

圣僧似乎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不是共工,人间也再也不是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我一直都很守规矩,没有逾矩吧!”

田巧云又舔了舔舌头,有些狐疑:“哦?那我怎么嗅到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圣僧默不作声,他明白,自己和这位女士的谈判,只能成为一场闹剧,于是干脆准备起身。

田巧云又是呵呵的声音想起:“呦呦呦,说你心虚就要走?怎么,被说中了?”

圣僧默默站定,闭目观心,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开口:“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想要付出的东西少一点,胜负之势已经了然,你如果坚持,那我也只能陪你玩到底了,反正都是你的子民,死多少,我都不在乎!”

田巧云没有拦他,只是缓缓的说了三个字:“你确定?”

圣僧止步,他不能分辨田巧云说的真假,但看样子,还有的谈。

田巧云缓缓开口:“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呆瓜去哪里了吗?”

田巧云打着哈欠呢喃:“为什么,你不去赵勾的老巢看看?或者湖广的战场上?”

圣僧皱眉:“他们不能动用神通,这是规矩。”

田巧云摇头:“如果动用神通,想必你能够感应的到吧!”

圣僧语塞,田巧云却言笑晏晏:“道家高手层出,而张秉和齐大磐本身便是天才,你不否认吧,如果说这九个月里,他们一直在瓦解你的根基,你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圣僧皱眉:“你!”

田巧云的手指竖在嘴唇:“嘘,不要犯了嗔戒。”

说完田巧云莲步缓缓,坐到了座位上,她看着圣僧:“现在我们是不是能谈一谈了呢?”

圣僧脸色难堪,却不得不低头,他看着田巧云:“不愧是女娲娘娘,我心服口服。”

田巧云宛然一笑:“来吧,摊牌。”

圣僧略自呻吟:“我要光复梁朝,那是我的轮回身许下的弘愿。”

田巧云不禁扶额:“你看看你,没事说什么大话呢,一说还四十八个,看你什么时候能还完!”

圣僧目光清澈:“吐蕃撤军,陇西可以帮着对付草原,但我要佛教大兴,国号改梁。”

田巧云舔了舔嘴唇:“这后一条不难,可前一条不行。”

圣僧目光失落:“那吐蕃可能没有办法撤军了!”

“那南北依河而治?”田巧云终究还是让步了。

圣僧摇头:“南朝富庶但孱弱,北国冷冽但贫瘠,不好。”

田巧云:“司马延必须是皇帝,这也是我的底线。”

圣僧皱眉:“理由。”

田巧云笑着:“这也是我当初许下的弘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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