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强说了一句话,勾起了老爷子的无名火。他老人家说着说着,那火就从胸口蹿到眼上了,微眯着眼睛,抡圆了胳膊又是给兔子脑袋上啪的一下。

这一下过去,李强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那本来被关上的门,咣一声就给推开撞在了墙上。从李强这边是看不清门外是什么人的,但是兔子他看清楚了啊!

而且端的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一览无余。

被他老爹揍得,连脑袋都平了两公分连句痛都没怎么叫的兔子,看到门外的人却变了表情。那脸上表情丰富得,就跟刚演完一场面部肌肉大联欢,之后这些肌肉抽搐着停不下来,还在继续HI一样。

“爹!”李强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

这声音一传进来,比什么都好使。老爷子看兔子那脸表情太丰富,正要给他纠正一下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不是在一路上,咱们商量的好好的吗?”门外那没进来的妹子又跟老爷子说话了:“您说就是商量商量,不打人吗?”

李强还在心里寻思呢,兔子这孙子把他妹妹藏得挺好啊!连提都没提到过,他还有个说话这么温柔,光听声音,就觉得是个软软的小姑娘的妹妹。

结果,这句话又给老爷子提了个醒,他抡起胳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兔子的后脑勺又是一下。

“爹!!”这下门外的人彻底不干了,迈步就走了进来。

而一直坐在旁边床上看热闹的李强,也看清楚了那个柔柔弱弱声音的主人。

或者该说,那声音与她相对娇小的体型对上了号。对方大概有一米五到一米六的高度,在北方女性里算是略低的了。李强估计,她站在兔子面前,得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兔子那张丑脸。

而且她的侧脸很干净,皮肤是正常的,带点小麦色的微黑皮肤。因为角度的关系,李强能看到她右边眼角那里,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不过在这些特征之外,李强看的最清楚的,其实不是她如何漂亮,而是她耳朵上方,几根小心被撩到后面藏起来的头发。估计是因为动作太大,那几根不听话的白发又跑了出来。

“好好好,听雯雯的。不打不打。”老爷子嘴上答应着,手上又忍不住抡圆了,照着兔子脑袋打了一下:“可不打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你这个蠢货!你看人家雯雯多好的人?你到底是在哪吃了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想起退婚了?”老爷子是没留胡子,不然那胡子也得给吹起来:“人家不嫌你少眼睛,缺指头就不错了!你还退婚!”

兔子被揍了半天没吭声,这下估计是觉得丢了面子,终于鼓起腮帮子,准备和他爹呛茬了。

可是这小子一抬头,看到那个叫做‘雯雯’的人脸上的表情,就干脆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估计是咽的太着急,还打了个饱嗝。

李强躺在一边看着这三个人互动。他这时可算是看明白了,别看站那里的那个雯雯嫂子,一副柔柔弱弱仿佛风吹就倒的样,可她才是这三个人里面的核心。

“爹。”李强的雯雯嫂子走到老爷子旁边。估计她怕老爷子再给兔子脑袋来几下,给兔子打傻了就完了,所以双手抓着老爷子的右手晃了晃:“让我和守正聊聊?”

“成。”老爷子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转个身看向躺在床上的李强,估计老爷子心里,此时觉得李强分外的碍眼。

可他刚才也看了李强的伤口了。心知如果不近人情的把李强搬出去,说不得,出门这小子就得因为伤口迸裂,大出血给送手术室去。

所以老爷子想了想,走到李强床边弯下腰,对李强悄声问道:“我记得,在他寄回来的信里,提到有一个叫李强的新来的战友,那是不是你?”

李强点点头。

老爷子想了想,估计是在斟酌语句,想一个比较温和的警告方式:“守正不会轻易提到别人。以他的性子,只有过命的交情才会在家信里提起来。那么,老头子能不能在你这里卖一张老脸?”

李强此时是真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不然他一定告诉老爷子,您老人家说啥就是啥。

“家丑不外扬,这次算是丢人到家了。你既然和守正是过命的兄弟,那能不能……”老爷子迟疑了一下,才对李强接着说道:“守口如瓶?”

李强这次没点头,而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胸脯,表示:老爷子您就放心吧!

这就成了!老爷子轻轻拍了拍李强的肩膀,看着李强的眼神复杂,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等老爷子走后,李强心说,这可算是揪住兔子的小尾巴了。

他觉得,不能跟外人说,那是不跟外人说,可当着兔子的面,那就能肆无忌惮的戳他软肋了。

所以李强抖擞精神,打算把两人,不但是对话里提到的每一个字,而且连表情神态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到老了,都他妈不能忘啊!

可老爷子没办法,但这位叫雯雯的嫂子,却不想她和兔子的对话让李强听到。

所以她转个身走到了李强床边,从这个角度,李强能看到她绾了个妇人鬏。因为距离拉近了的关系,眼角那细细的鱼尾纹,也被李强收入眼中。

她穿着一件,和兔子他爹差不多的土布衣服,不过袖口和对襟那里,绣着很漂亮的花纹。

李强的知识储备有限,看不出那抽象的花纹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位就是叔叔吧。”她说话的声音依旧是柔柔弱弱的,说话间就伸出双手压在了李强的额头上。纤细的手指压在李强太阳穴附近,轻轻揉着。

透过皮肤的接触,李强能感觉到对方手指上的那些厚厚的茧子,这些茧子给他带来一点点刺痛的感觉。

“你干什么?”然后李强就听到了兔子有些焦急的吼声。他本来想睁开眼的,可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瞌睡,瞌睡的连眼都不想睁开,就这么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叔叔累了,我让他睡一会。”雯雯转个身,对兔子微笑着走到兔子床边。用手在兔子被他爹拍的有些发红的脑门上按了按,接着转过身,去脸盆架那里拿了一块毛巾,用暖壶里的热水烫的热热的。手指捏着滚烫的毛巾抖动了几下降低了温度,把它叠成一个长方条。

她一手捏着毛巾,一手从旁边抄起个凳子来,走回兔子床边,把毛巾搭在了他的头上。接着自己坐了下来,从被子里把兔子的手摸出来,看了看他手腕以上发青的皮肤,轻声叹了口气。

“小时候你就是这样。”她说话的语速很慢,仿佛是停在树梢上,朝下看着行人的小松鼠,时刻准备着,在被惊吓的时候,爬上树梢跑个没影子。

“你啊,干啥的时候都不想想后果。”细声细气数落着兔子的时候,她纤细的手指,也顺着兔子小臂的肌肉线一路按压着:“还记得我八岁的时候吗?村东头的二柱子拽我辫子,还和其他人编儿歌,笑话我是外来的种。”

她抬头看了眼兔子,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捏着兔子小臂上的肌肉群:“你就是这样,做什么都不过脑子。你记得你当时干了什么吗?”

兔子冷哼一声没说话。他瞟了眼床上睡得都发出鼾声的李强,又看了看此时拿头顶对着他的雯雯,干脆绷着脸了。

“你知道了以后,二不说拿着顶门的杠子就出去了。”雯雯皱了皱眉,用手轻轻压了压兔子的肘弯。移开手指后,看着缓慢恢复原状的那个摁出来的凹坑:“我记得那时候爹还没复员回家,你还记得我拉你的时候,你说的什么吗?”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兔子,看兔子绷着一张脸也不生气。继续低头,用手指搓弄着兔子前臂内侧的皮肤。

“你说啊……”搓动皮肤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看着慢慢从白色变成青紫色的皮肤,直到皮肤完全恢复了之前的青紫色之后,才继续说道:“爹不在家,那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媳妇让人欺负了,你还窝着脑袋在家,那算什么爷们?”

她抬头看了眼兔子,勾起嘴角对兔子笑了笑,看着兔子的眼睛慢慢说道:“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在悄悄怨我爹。我就想着:那个叫什么正的是谁咧?凭啥要我去给他当媳妇?”

说完这句之后,她还皱了皱鼻子,就像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鼓着腮帮子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他还揪我辫子,他还爬树,不带我玩!”

“哼!”这下兔子真忍不了了。回忆就回忆吧,你说你回忆错了算什么事,这种污蔑兔子大爷可不能忍!

于是他绷着脸硬邦邦的回了一句:“我给你抓知了呢!”

“哦。”雯雯柔柔的答应了一声,抬头瞟了眼兔子:“可是你不带我爬树。”

“妈的!”兔子心里这个气啊,心说你怎么就揪着这事不放呢!

“老槐树那么高,摔了你怎么办?我爬树让我爹看到还揍我呢!”他说完这句之后哼了一声,偏过头避过和雯雯的对视。

“那你还揪我辫子……”雯雯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景象,微撅着嘴对兔子抱怨道:“揪的可疼咧,比二柱子揪的都疼。”

“我又没扎过辫子,我还以为你那是假的呢!”兔子忍不住又开口分辨了,说完之后还小声加了一句:“你哭的时候,我娘逮住我揍,你又不是没看到,扫帚疙瘩揍得可疼拉!”

“对啊。”雯雯点点头:“你就该挨揍,小时候你比二柱子在我眼里可怕多了,我做噩梦都是你。”

“我怎么你了?”兔子就皱眉了:“娘的怎么做个噩梦都赖老子头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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