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不仅是从清国期间就开始的老牌地区首府、也是海京商业圈里除了京城外,人口最多、工商业最发达的城市,其治安局级别仅次于京城,而且还出过大事:惠州治安总局第一任局长李文茂是当年海京骚乱的主谋,联络异端翼王石达开,里通外和,带着一群天地会警官杀进京城劫了朱清正,这丫完全就是造反了,因此帝国不重视惠州局系统都不可能。

因此作为繁荣地区“东外环”的治安分局局长都是副警监级别的,以经济以重要性,比相同级别城市、相同地区高半级,这种级别对龙川张局长那种落后县城捕快头目而言,拍马都不一定能拍上,开全府治安局会议拍合影的时候,他都不一定能有机会站在第一排握手肩上担着黄金警监肩章的大人,以他的级别只能站在最后一排高高的板凳上对着肩上金光闪闪大人媚笑,此刻副警监级别的东城分局局长亲自骑马赶来压阵指挥,可以看到,惠州府对这案件重视到了什么地步?

回过神来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警察准备敬礼,平民往墙角躲开,也有人撒腿就跑,四面八方响起大叫:“出大事了!快来看热闹啊!”

连山鸡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了,他手忙脚乱的扣上西装的扣子,从李广西门口拾起自己的礼帽,下了台阶,立正之后,看着越来越近的警官队列,握住帽子扣住自己的左胸胸口要对陌生的大人来个规范的帽胸式西洋鞠躬。

然而就在门口众人都嗅到了前面那队剽军踏起的尘土味道时候,李广西门口起了一阵骚乱,有人在哎呀有人在大叫,山鸡扭头一看吃了一惊:原来来了这么多警官,还来了大人,别说围观的人、看守的人都吃了一惊,连被看守的对象——李广西的小妾和仆役们都挤出大门踏过门槛站在门廊里看街上的奇异景观,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女人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冲了出去,直朝自己背后方向跑去。

“尼玛啊!”山鸡朝着门口那个惊慌失措的纹身大汉痛骂一声,扔了礼帽,转身就追那个突出重围的女人。

那女孩子和山鸡比起来显得身材瘦小,加上一双三寸金莲,山鸡一步能赶得上她三步,几下就追到她身后,到了李广西家旁边的十字路口,要不是恰好有一辆驴车经过挡了山鸡一下,山鸡早把她摁在地上了。

只是山鸡没想到那女孩子看样子倒不是想“逃之夭夭”,她跑了两步过了路口,竟然不跑了,而是从后面一下拽住了一个男人的袍子下襟,流泪叫道:“老爷!是您?救我啊!”

“我不认识你!”追来的山鸡就听到那男子气急败坏的大叫,并不回头,还是急急朝前走。

此人当然就是李广西,刚刚家门前山鸡表露身份后,警官和邻居都惊呆了,没人去管这小子大白天的堵人家门了,加上大队警官声势浩大的赶来,李广西汗流满面,觉的已经无望进家门弄走小妾人证了,事到如今,还是自己一个人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他本来已经转身,要从小巷子里原路返回,哪料想身边冲过来一个年轻人,就是刚刚在李广西家门口看热闹的,就和李广西肩并肩在他耳边对着巷子里大吼:“爹!妈!老五!老板!小七!二仔!快来啊!这边出大事了!来看热闹!那家住的就是李广西!”

虽然因为激动喊得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什么条理,但是他这种声调却是完美的信号,就好像警察吹警笛、冲锋上乐队一样,立刻巷子里有人家开门出来,老头、小孩都有、一个餐厅的后门也开在巷子里,几个伙计兴冲冲的跑出来,手上还都是面和油呢,整个巷子里看起来也满满都是人了。

李广西“做贼心虚”,愣是看这么多人迎面跑来就怕被认出来,毕竟他逃亡也是生来第一次,不够经验丰厚,害怕之下,他索性一个转身,背对着叫着跑来的众人,跟着他们出了巷子口,到了十字路口,只不过人家都往左边他家门那里跑,他小腿一转,朝右走了。

大家都在互相询问出了什么事,在踮脚抬头看警察队伍过来,谁会注意到一个孤零零背对他们朝东走的普通路人;但是却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就是也挤出家门看什么事的其中一个小妾。

李广西因为是纳妾,还自顾什么基督教会内的身份,要保守秘密。买的都是没什么亲戚的外地女孩,平时里又严加管教,怕她们多和别人接触、随便出门,就把个惠州说得和妖魔鬼怪之地似的,因此李广西家里的人不论主仆都胆小,这小妾她一个妇道人家门前被这么多人围着,听说治安官也要过来,早吓的六神无主,扭头一看街上:咦!十米外那个正背对自己走路的男子不就是李广西老爷吗?

李广西小开出身,体态风流潇洒,在哪里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么拉风,又加上这个外地来的小妾被圈在家里,平时也没见过和李广西和王杰仁一样身份地位的男士,因此看了两眼背影就完全确认就是李广西。

这可真是天崩地陷的时候看见了顶梁柱,小妾推开看守阻止她们的流氓,跳下台阶就追那个背影去了。

李广西眼看就要走出这个是非之地,突然间被自己小妾给揪住了,这个惊怒啊,简直觉得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大吼着:“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脚下越发的快了。

但是小妾都抓住他了,还怎么会放手,死死抓着他的袍子角,就好像小马被老牛拖着那样被拉着走,嘴里大叫:“老爷!您快回家看看吧!家里出事了!有人堵咱们家…….”

“你丫闭嘴!!!”再也忍不住恐惧了,李广西咬牙切齿的停步侧身,一拳打在自己小妾脸上,把这个女子一屁股给打坐在了地上,接着飞起一脚,把她踹了个四仰八叉。

而这时,山鸡已经小急碎步跟上来了,这几步是他在观察,现在他已经从小碎步变成大踏步了,指着前面打了女人的那人大吼:“你丫站住!就是说你!”

李广西惊恐的瞥了一眼后面的山鸡,也不再装路人走步了,他撩起自己袍子,撒腿就要跑。

山鸡眼疾手快,往前一跳,掠过地上爬不起来的女子,从后面一把揪住李广西背心衣服,大吼:“你竟然来…….”

还没说完,李广西狗急跳墙,转身往后狠狠照山鸡脸上就是一拳。

山鸡没防备,被他一拳杵在脸上,身体后仰,抓衣服的手也松开了。

李广西一拳打了山鸡,转身大抬腿就要像兔子一样的冲出去。

而山鸡被揍得眼前金星乱冒,眼睛也眯成了缝,却已经不管不理了,心里只知道决不能让这个在自己眼前显得模模糊糊如一个黑影般的家伙逃了,说时迟那时快,山鸡奋不顾身的往前一扑。

山鸡两手一起搂住了李广西大腿,脸贴在了他腿缝上,惊叫声中,李广西被山鸡扑倒在地。

两声惨叫之后,两人都爬在了马路街心里,山鸡好像是抱着李广西大腿朝前匍匐爬,想逮到这个混蛋的脑袋;而李广西则像是被鱼吞了半截的蚯蚓也在地上玩命朝前爬,想摆脱身后这个混蛋。

虽然李广西为了逃命潜力都被激发出来了,难对付的很,但还是山鸡是抓贼的、气势足,早年又是街道斗殴的秀才级别,终于先爬上去,“擦你大爷!”这个鼻血长流的汉子,大吼声中,对着要跪着站起来的李广西的脑袋就是一拳,好像一拳打在了土簸箕上,跑了一天晒了一天头发上的土雾乱飞,李广西一下就又被揍趴在地上了。

山鸡终于从李广西身上下来,半跪在旁边,挥起拳头还要打,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叉过他的两条胳膊,抱住了他的胸,一下把他从后拖开了,还有人大喊:“你们干嘛?住手!住手!”

山鸡咬着嘴唇,流下来的鼻血在嘴唇上抿成胭脂那般,他被平拖在地上、屁股离地不过一尺也没法打人,看着前面的李广西也一样又锲而不舍的爬了起来,他靠在身后拖他的人怀里,抬起皮鞋一脚迎面对着李广西的脸踹了过去。

李广西哀嚎一声,在地上打了滚,仰面躺在街心不动了,让又是血又是土又是青肿的脸第一次彻彻底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边拖山鸡的人也放开了手,与此同时一记重重的警棍立刻抽在山鸡脑袋上,他嚎叫了一声,好像尺蠖一般在空中猛地一伸,接着摔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起码三只警用皮鞋围着他一起猛踢猛踹起来,他缩在地上抱着脑袋,另一只手穿透身边因为痛揍他而弥散开土雾伸出去,指着前面三尺远的那汉子大吼:“李广西!他就是李广西!抓他!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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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就是李广西?活的?”在李广西家院子里,拍马赶到的惠州治安总局局长以看西洋大猩猩的表情围着被锁在凳子上的李广西看。

“没错!大人!这家伙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东城分局局长在旁边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我们惠州立功了!哈!抓到了候选人!”总局局长大笑起来,接着他看着李广西的脸回头问副手:“你们打他了吗?”

“没有!哪里有的事!候选人这么稀罕的东西,我们怎么会打?基本上我来到这里,他就这个样了,和在土堆里滚过一样。”

听完了,总局局长大人捅了捅凳子上狼狈不堪的李广西胸口,特意蹲下去,让他俯视自己,这位大人很认真的问道:“李广西先生,龙川这个选举这么惨烈啊?看你这个样子,真像是从战场上滚下来的,嗯,你确实和打仗一样,一个上午潜逃三百多里,了不起啊。给我说说,你们每天都在干嘛?怎么选?我每天看报纸都是你们,可纳闷死我了,真心亲自去看看啊。”

“市长大人马上驾到。准备迎接。他要来看看李广西。这就是李广西啊?选举李广西就是他?”市长秘书在卫兵保卫下冲破院子周围人山人海的围观人群和记者也来了。

这时候趁里面官差还没关门的刹那,门外的记者大吼起来:“大人们!给我们个专访吧!我们惠州可算能上次全国头条了!”

“大人,一定要让我们采访李广西啊!惠州报业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大人行行好吧,我们报纸销量不多!做梦都等着这一天啊!”

“惠州报业生死存亡就在今天!大家一起喊:‘我们要采访李广西’!”

“不如喊:‘繁荣西学报业、郡守大人有责’!”

………….

记者正在院子外面齐声呐喊着,“闪开!闪开!”又一众剽军横冲直撞而来:“都闪开!惠州巡回法庭现值大法官驾到!闪开!”

“哦哈哈,小金去了龙川主持选举,是个好差事。只是没想到钟二仔案和李广西案都落我手里了!”大法官在院子里看着抽泣的李广西笑得合不拢嘴,接着抬起头对治安局头子说道:“李大人,你可要努力啊,京城大理寺我那群同事肯定想把这个轰动大案弄去京城他们审,像钟二仔那样,这不好,这本来就是惠州巡回法庭的地界。要是在惠州巡回法庭审,这多大的光荣啊,咱们惠州少不得帝国所有的头条,你也发电报朝朝廷申奏。”

“我马上发!我其实天天发的!龙川局本来就是我们管的,李广西在惠州落网,那么这案子应该由我们府局负责侦查了!起码也要来个督办!”治安局两个局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一个小时后,照相机也被勒令抬进去了,几乎惠州头面权力人物竟然和李广西拍了个合影,庆祝今日的号外:《惠州也能在选举分一杯羹、出出名了》,山鸡也挤进去了,他摇着民主党党旗作为给大人们锦上添花的蛋糕上的草莓。

合影的时候,因为大人们又激动又好奇,无人在乎此人的逃犯身份,只觉的是万众瞩目的候选人,还是逃来的,多稀罕啊,大名人!所以竟然是围着李广西坐了一排站了一排,满脸笑容庆祝“一个鼎鼎大名的候选人以逃犯的身份来惠州被抓住了”,其实和“著名候选人莅临惠州指导工作”也没分别了,李广西这待遇也算是帝国逃犯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了。

趁拍完照后,大人们在商量如何把这事搞得最轰轰烈烈以便个人和首府名声上升的时候,李广西含泪叫道:“大法官大人,我这算什么罪啊?不会被绞死吧?”

大法官眯缝了眼睛说道:“目前来看,你最起码犯了三条罪:买卖妇女、婚外生子两条罪,前一条你必然入牢。后一条罪你要不是官员、不是举人、不想当官、不被老婆举报,没有大事,交点钱就得了;但你这身份到底算不算官员呢?这就引出了第三条,你买人口纳妾肯定不符合议员候选人资格,那是符合基督徒行为的人才得竞选议员。你这个还牵扯到弄虚作假欺骗朝廷,但这个议员候选人犯罪问题按不按官员身份来办你,就得我们大理寺商量了报陛下定夺,定好了就作为案例,从今以后都为适用了。晚上我再去治安局监室找你聊聊,钟二仔出事后,我正琢磨写篇《论议员候选人的犯罪定罪问题》论文,这可是法学前沿,感谢神送来了你。”

闻听大法官说得美滋滋的,好像在商业酒会上和朋友说话那样,李广西也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一根稻草也得抓住啊,他带着镣铐和木枷从椅子上一屁股滑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大法官面前,流泪大叫:“大人,求您救我吧!”

看他这样,大法官一愣,接着皱起了眉头转头不再理他,总局局长笑着把泪流满面的钟二仔提溜回椅子,指着院墙说道:“听见没有?外面有上百个记者在鬼哭狼嚎呢!你这事明天就会轰动帝国,全是报纸头条,人人皆知,你求情?谁能帮你?谁敢帮你?这不是放纵邪恶、司法不公吗?帮了你,记者还不挑动全国人把我们吃了?安心认罪,安心坐牢。”

说罢,他亲热的拍了拍李广西的肩膀说道:“放心,你比钟二仔轻,又不会死,顶多进去两年。怕什么啊。”

旁边的治安局分局长凑过来笑道:“候选人先生,律师我推荐你一个,我侄子,刚英国回来,在咱们这办的律师事务所。你看行吗?”

市长大人这时候走过来,指着灰头土脸的李广西说道:“参观完了吗?看看,这就是选举的模样!各位满意了吗?现在我们开个简短的记者发布会吧,趁热打铁!”

一刻钟后,铺天盖地的记者进来,听他们问的那些问题,李广西突然泪流满面:命是无忧,但这架势看来,自己身败名裂了啊!在全国人面前!就算不死去坐牢两年也受不了啊!自己昨天不还好好的是龙川头面乡绅的吗?这是在做梦吗?

这一天惠州朝朝廷发出贺电(抄发龙川):收到龙川发出的追捕嫌犯李广西的电报公文后,仅仅一小时,嫌犯就在惠州家中被擒,人赃俱获,三个小妾和涉案仆人一并收押,供认不讳。

除此之外,此后海宋包括明国的军事教材里,关于电报系统对军事的指挥使用,往往都会提到的一个例子不是某个战场上的刀光剑影、神兵奇袭,而是民主党在龙川大选举中使用电报,定点定时,双拳出击,在距离00多里的龙川和惠州同时展开战斗:龙川揭露指证、同时惠州卡住嫌犯的大门,定时报官,干净利落的废掉敌方一个候选人;这就是一个利用电报的不同部队远距离协同攻击的经典例子。

当然这个例子这么出名,还有李广西自己的倒霉:他利用铁路系统,还进行了“战略机动”,一个上午从龙川潜逃至了惠州,结果成就了民主党双拳“钳形攻击”的大名,两只铁拳全部结结实实的抡在了这倒霉蛋脸上,第一发中了左脸,第二发他自己又“机动着”凑过右脸去,给了对方一个锦上添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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