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指了指赵稚笭的左前方,再指了指她的右前方,再指了指正好面对赵稚笭的镜子,说道:“那,就在那里,末儿伸着长舌头,花屏的眼睛没了,只剩下两个黑洞,她们告诉我……”

赵稚笭战战兢兢地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只一眼,她花容变色,“啊”的一声捂住了脸:“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苏月站在窗口,脸色明明暗暗,她带笑望着赵稚笭,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赵稚笭哪里还敢停留?她尖叫一声,夺门而出。

苏月在赵稚笭的身后冷笑——末儿是赵稚笭的贴身丫头,被赵稚笭逼得上吊自尽,花屏则更惨。她是赵稚笭的庶妹,却被狠心的赵稚笭挖眼、挖鼻,生生折磨而死。

这些,都是数年后的公案,少年苏月偶尔经过秦国之时曾经听闻过这些惨事,现在,用到赵稚笭的身上,还真是贴切。

赵稚笭走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苏月收拉开了窗帷,屋外的光线从窗子里直泄而入,屋子里,顿时明亮不少。

苏月踱到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她刚刚对赵稚笭使用了幻术,灵媒就是那面镜子,再加上那支迷幻蜡烛的作用,可以勾起人的内心最深的回忆。

所幸的是,这种幻术并不需要内力,若非如此的话,以九公主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还真没办法施展。

屋子里的门被推开了,小环悄声走了过来,她小心地收起了桌上的东西,在看到那半支蜡烛时,小环犹豫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放进了袖口。

一直闭着眼睛的苏月,忽然淡淡地开口了:“小环,蜡烛你可以拿去,今天的事情你也可以告诉你的主子,可是,你一定看不到今天的日落。”

小环手一抖,蜡烛从她的袖口里跌出。她连忙将蜡烛拣好,恭恭敬敬地放到桌子的一边。

苏月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小环,说道:“我知道你是谁的人,可若你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的下场和你想要保护的人的下场,将会惨上百倍。”

小环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象风中的落叶一般不停地颤抖,颤抖。

苏月淡淡地转过眸子,启唇:“滚。”

小环拉开门,逃也似地离开了。

这天晚膳的时候,秦弘声来和苏月一起过来。

席间,秦弘声不住地帮苏月夹菜,那眼神温柔极了,也慈爱极了。

苏月来者不拒,一边吃,一边冲秦弘声傻笑。惹得一侧的赵稚笭不由地暗中骂了一句:“猪。”

苏月眨眨眼睛,说道:“猪在说什么?”

赵稚笭顺口就答说道:“猪在说……”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赵稚笭一怒而起:“秦倾城,你作死啊,敢占我便宜?”

苏月悄悄地缩了缩身体,朝秦弘声靠近了一点儿。

秦弘声有些不悦地瞪了赵稚笭一眼,对方忿忿地转过了头。

秦弘声望着苏月,说道:“九妹,你要多吃一些,你……太瘦了。”

苏月眨眨眼,望着满碗的菜,面有难色。

秦弘声见了,低下头去,柔声说道:“怎么,这些菜不合胃口?”

苏月的脸红了,她垂下头,低声说道:“这些菜都很好吃,平时在宫里我都是难得吃上的……可是,我太饱了,都吃不下了。”

秦弘声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了一下。

秦倾城在宫里的日子,大家有目共睹。若是秦政在时,她的日子还好过一些,若是秦政不在,秦倾城的日子,岂一个“惨”字了得?

赵稚笭在一旁听了,不由地冷笑道:“要不要帮你留着,给你今晚宵夜吃啊?”

苏月神色认真,眼神清澈,她望着赵稚笭,真诚地说道:“好啊,我正想这样求二哥哥的。”

秦弘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让一个公主将剩菜打包做宵夜,他这秦国皇室的脸还要不要了?

看到赵稚笭还待开口,秦弘声薄怒道:“你吃饱了就先回去吧。”

赵稚笭见秦弘声偏向苏月,不由跺了跺脚,却不敢反驳。

倒是苏月,认真地抬起头来望着赵稚笭:“赵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她们说了,今晚会找你聊天儿。”

她们,自然是指末儿和花屏了。自从上次之后,赵稚笭时常梦到她们向自己索命,此时被苏月一说,她哪里还敢离开?

赵稚笭咬牙,想离开的脚步硬是顿了下来,然后,她坐在那里,气哼哼的望着苏月,不说话。

秦弘声朝一侧的侍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快速地上前,将只不过动了几筷子的菜全部收走。秦弘声坐在苏月的身边,望着她恋恋不舍的眸光,柔声说道:“以后,若是九妹饿了,或者想吃什么了,都可以找二哥哥,好么?”

苏月欣喜地点头:“谢谢二哥哥。”

少女睁着一双清澈无双的眸子,开心地笑着,她的眼眸里,映着秦弘声满脸算计的脸,有些猥琐,有些狼狈。秦弘声有些不适地微微转头,移开了眼神。

饭毕,几个漱口完毕,侍人便奉上了茶。

那茶十分的香,远远地闻着,就有一种幽远宁静的山水气息。清冽而且绵长,令人垂涎。苏月闻着,不由欣喜地说道:“啊,好香的茶。”

秦弘声笑道:“自然,这是顶尖的雾尖,并非人工种植,而是生长极陡的山崖之上,每年所得,也不过三二斤而已,二哥哥偶然得来,请九妹尝尝。”

苏月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很香,可是,这香之中,却透着一阵诡异的苦涩,那苦涩的滋味,又似甘草,细品之下,并非茶后入药,更似茶中本有些味。

那滋味,乍一闻象雾尖,再一试,分明是生长在云岩之上的雾针。

雾尖和雾针,虽然只有一字之隔,可功能、功效却谬之千里。

雾尖,茶之圣品。留香三年,三里而闻。

雾针,毒之极品。无色无味,索命无声。

苏月又喝了一口,顿时被烫到了舌头,她连忙伸手扇扇,然后,狼狈地皱起了脸。

一侧的赵稚笭顾不得取笑,也将头伸过来望着眼前的茶。贪婪地嗅着那茶的香气。

赵稚笭长在大家,又是嫡女的身份,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没有尝过,没有见过的。可偏偏这雾尖,她就很少喝过。上一次,还是她去秦倾月的宫殿里时,曾经尝过一回,当日,秦倾月就炫耀说,这种雾尖很是难得。

看到赵稚笭垂涎的眸光,苏月不由地说道:“这茶很香,赵小姐试试?”

赵稚笭端起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秦弘声的眸光,则微微地变了一下。

苏月则笑了起来——这雾针毒则毒矣,可它的毒,却在茶叶的针部,常人若是误食之,则索命无常。可鲜少人知道,这雾针若去其尖,则有一种十分奇妙的功效。那种功效,就是迷幻的作用。

刚才,苏月看了杯子里的茶叶,只有叶而没有尖,看来,秦弘声并不想取她性命,只不过想迷晕她而已。

苏月抬头,正看到秦弘声一脸的关切,真真是慈爱兄长。苏月垂下眸子,无声地冷笑,迷晕她,可是想毁她的脸么?那么,若是她不配合一下的话,岂非太让人失望了么?

也是的,边关渐远,明日始,就要进入繁华闹市,到了那时,若再想动手的话,似乎难了一些,今夜,似乎就是一个契机。

一盏茶喝完,秦弘声告辞而去,苏月也回到自己的屋里。她回屋之后,先是胃里的东西全部都吐干净,然后,开始刺穴放血。

当苏月的曲池,人中,迎香等各大穴缓缓流出血来的时候,苏月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头,依旧是很重很晕眩的感觉,可是,苏月感觉到清醒了许多。

屋门外,传来小环的声音:“九公主,奴婢来侍候公主就就寝。”

苏月轻轻地吐了口气,用布巾擦拭掉身上和脸上的血,轻声说道:“进来。”

小环进来了。她帮苏月收拾一番,然后,轻轻地退了出去,苏月则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窗外,星月无光,天地阴沉。

那把火,是在半夜时分烧起来的。

火,很大,映透了半边天。

火,很猛,只一会儿功夫,就吞没了所有的后院的屋子。

火很怪,只烧了东厢房的一片,西厢房却安然无事。

寂静的夜晚,火光红透了半天边。寂静的夜晚,只有火烧屋梁的声音,劈劈啪啪地响着,令人触目惊心。

庄子里的人,似乎都睡得非常的沉。那火也烧了很久,终于,有人在黑夜之中高声吼叫了一声:“火……火……着火了。”

所有的人都跟着起来了。大家拿水的拿水,救人的救人,现场乱成了一团。

秦弘声也来了。他几乎和众人一起赶来的,看他的样子,似乎喝了不少的酒,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以至于他跟着众人走到现场的时候,还脚步踉跄,口齿不清:“火……哪里着火了?”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