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震虽实事求是,可对家族的辉煌还是心生敬畏:“温先生说这么多,到底是话有所指呢,还是仅仅安慰一下我,方才你所说的换计,又有其他人惦记宴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布衣笑道:“今天,我收到江南的来信,宴苏登船回宴湖了。”

“宴苏是嫡子,宴湖五百年冬日祭,他回来很正常。”邱震自然能够想到宴湖新旧嫡子之争,不过话中却没有表露这一层意思。

“他跟着鹿颂的官船回来的,一起来的还有鹿颂的钦使。”

邱震笑容一收,有些紧张,说道:“难道传闻是真的?宴湖要接受鹿颂的册封,改弦易辙?”

“大体如此。”

邱震眼神一咪:“先生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难不成又是你江南的老友?”

“我在江南自有一个渠道,季雷无需多想,我既然在邱家侍奉,自然追求邱家的利益。所献之策,所说之话,季雷可权衡利弊,再做定夺。”温布衣坦然道。

邱震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眉头一挑,问道:“先生继续说?”

“昨夜我们派人夜袭炙香女学,坤公子烧了山左行营的马料房,但据最新的消息,昨夜还有一票人马也在山左哨营一带,你可知道他们做什么嘛?”

“温先生就别卖关子了,我今日一天都在外面,那白龙帮隐匿之地就一天就被宴湖隐组发觉。”邱震眼中闪出一丝恨意,对宴湖隐组的能力也有一丝忌惮。

“好,昨夜之事,据说是金银双煞出没在虞庙附近,听闻是假扮薛家的不三不四,被人认了出来,银煞被杀,金煞被抓,到了晚间,却有人劫狱,将金煞救走。”温布衣一通话说下来,喘了一口气:“季雷可想到了什么?”

“金银双煞?薛家?”邱震摇摇头:“这金银双煞一向占山为王,山头被薛家灭了,跟薛家倒是不对付,可他们跑到宴湖虞庙做什么?还假扮薛不三不四?吃饱了撑着?自投罗网?”

峄北邱家和山亭薛家在琅琊郡一带,各为其主,纠缠了百年。

山亭薛家出身不明,名义上并不是宴湖附庸。

事实上,这是宴谵夫妇故意为之。

宴湖明面上毫无战事,背地里支持山亭薛家对东面的不顺从、不愿意归附或者不愿意卖地给宴湖的小领主实行压迫,这都是各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以峄北邱家的战力,葳澜公国还有山亭一带最大的主城,完全可以将山亭薛家从一开始就打压住,阻止他们的东拓。

只不过宴湖城经常会以雇佣军团的名义加以支持,这才让山亭薛家在琅琊郡占据了一部分领地,而葳澜的山亭城也成了一块飞地,被薛家势力包围起来。

成为峄北邱家的心腹大患。

金银双煞的金银寨在沂蒙山腹地,算是挡着了薛家北进的路线,跟薛家也是恩恩怨怨十几载。

温布衣默不作声,邱震见没有了下文,反问

道:“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温布衣低头思忖片刻,道:“只是在想如何表述比较好。”

“额,这里面很复杂嘛?”

“不知季雷知道沂蒙宝藏嘛?”

邱震霍然而立,心念电转,沉声道:“你到底是谁?如何知晓沂蒙宝藏?”

温布衣好整以暇,悠然道:“季雷莫慌,这沂蒙宝藏也并非邱家独有的隐秘之事,我闲暇时常喜欢看一些逸林野史,江湖杂记,知道并不出奇。”

邱震瞧了温布衣好一会,认定并无异样,两目锐气放纵,说道:“沂蒙宝藏与邱家先祖有些关系,但先祖并没有什么只言片语传下来,反倒是说,邱家子孙若有人听闻谈及此事,必杀之。”

温布衣听完愕然,听他语气,知他所言不假,见邱震并无动手的意思,才又脸色缓和。

可就在那心神略分的刹那,邱震抓住时机,凛冽杀气骤然而出,隔空一拳飞来,直逼温布衣要害。

若是换其他拳手,打出的拳脚,必带一股拳风真劲,清清楚楚顺着拳路而来,而邱震这一拳却是四面而来,空流气涌,从八方向温布衣袭来,那种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拳路,才是最为致命的。

温布衣是个文士门客,此时竟然仍安坐椅上,浑身衣衫鼓胀,人却纹丝不动。

气动交集,温布衣以他为中心,四周骤然形成一个漩涡,附近家具饰品,皆备旋风扫动,如同秋风落叶,翻腾旋转,向四方散去。

邱震心中讶异,脸色趋缓,收住拳风,喟然一笑:“温先生果然不同凡响,一向以文士门客示人,却不成想有如此这般的精纯真气护体,我邱家风雷拳就这般不够先生出手?”

温布衣淡然回道:“你不是只出了风招嘛,又没出雷招。”

邱震仰天长笑,连说两声好后,盯着温布衣说道:“先生如此这般收敛武功,到我邱家做一个门客,未免也太屈才了。”

温布衣心中明白,邱震只不过想探一下他的底细,其实这种试探已经多次了,只是这一次突然出手,他若非身负绝学,亦有朣朦上镜的功底,只怕此刻早已五脏六腑都被卷的错位了。

“季雷,你知道我来自江南即可,何必在意太多,我给邱家办事出谋划策,绝对无愧于心。”

邱震才又坐下:“罢了,以我功力,就算是风雷拳使完,也未必能奈你何,此事不问了,温先生既然以朣朦巅峰之能侍奉我邱家,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呀。”

温布衣心中一荡,方才他有心收几分劲力,没成想还是让邱震知道自己到了朣朦巅峰,眼下这位震公子,见识应该比他想象的要多,这种各有隐藏的同伴,确实难为,温布衣决定释放出足够的善意。

“沂蒙宝藏江湖流传甚广,当年,鞑子南侵,葳澜公国居然连同淮方索金人只求自保,虽名义上维持了河间公国的名头,但公国名声不在,一蹶不振。”

邱震双眉微微一挑,并

不插话,只是听着他说下去,温布衣道:“不过不久以后,鞑子反水,要求天下剃发易服,河间诸侯纷纷坚守不许,葳澜公国居然想着以重金免于此祸,准备将河间诸侯共有的金库献与鞑子,只求自保。鞑子军率部护送这片宝藏北上,途径沂蒙山道,被河间诸侯招募的兵马阻击,困在山中,事后,当联军攻上山头,这批宝藏却不翼而飞,为了查问这批珍宝,当时被俘虏的葳澜兵卒皆被拷打杀掠了,数千人死于此事,却始终追查不到。”

“后来,众人才知道,真正的宝藏,已经由邱家率部从北渠运河运往北方。”

邱震双拳握紧,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激荡,这种事情也许在当时是奉命行事,但在现在看来无异于叛国。

“然而鞑子朝却否认收到了这批财宝,说是千箱宝物皆是石头,从此这沂蒙宝藏就成了天下谜团,众说纷纭。”

“邱家负责运输的老祖,失了财宝,回到碧波城就自刎而死,更是让此事扑朔迷离,若是鞑子说了假话,邱家老祖何必自刎,若是真的财宝被人掉包,为何不当场自刎谢罪?”

“从此,天下盛传运宝的大队途径沂蒙山道之时,将这批财宝找了一个地方埋藏起来,回到碧波城,只是为了将宝藏地点告之葳澜公爵,自刎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而且当时峄北邱家的老祖尚且姓丘,此后因为此事,其后代子孙才被逐于峄北,形成峄北分支,我说的可对?”

邱震点点头,他们峄北邱家确实是这么来的。

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旧事了,事后这个沂蒙宝藏一直是葳澜公国和河间诸侯之间的心病,一百多年来,这个秘密一直没有被揭破,时间长了更加谁也不知道了。

邱震轻叹道:“这都是陈年旧事了,难不成又有风声嘛?”

温布衣笑道:“其实此事虽然像是捕风捉影,却也并非无迹可寻。”

“哦?”邱震楞了一下,当即摇了摇头:“这大概都有二百年了吧,难不成温先生以为这宝藏在峄北邱家?”

温布衣笑道:“非也非也。”

说完,不等邱震多言就肃容道:“我曾遍观有关沂蒙宝藏的各种典籍和曲目,略有所获。”

“哦?”邱震知道,百年前的“葳澜献宝”的故事太过戏剧化了,有各种版本的故事流传,无论是游走天下的说书先生,还是勾栏里的戏曲唱曲,都有提及。

“我这人平常就爱听些曲,听些书,其中周密的《齐东野语》曾提及邱家老祖曾与当时四个护卫发生过争执。其中留下四个护卫中有宴姓和薛姓。另外两人不得而知。”

“另外在豫东的陈浩撰写的《耄旧续闻》里,曾有商姓护卫与邱家老祖的谏言,而山亭一带,留可庄的《后村故事》里,却有毕姓护卫出现,我结合了各地的话本、唱曲,加上一些野史,基本可以确定当时四大护卫乃是宴、商、薛、普四姓。”

“这又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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