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骄身体一僵,神色激动,乌漆麻黑的脸上带着愤怒和悲伤,问道:“为什么不行?他们做了很多坏事的!他们杀人,抢夺我们,逼迫我们做诱饵!他们应该赎罪!您不清楚,让我告诉您!把他们做的一切都告诉你!等你知道了!你一定会明白的!”

他的情绪极其激动,青年就蹲在地上,注视着他。

被那双眼眸注视,张不骄讪讪的闭上了嘴。

他说错了什么吗?

张不清突然伸出手,少年连忙把眼睛闭上,整个人抖个不停,不知道这位大人,会让他怎么死。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在这种地方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他的母亲已经死了,现在,他会满怀爱意的死去,和自己的母亲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张不清不紧不慢的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起来吧。”

这么说呢,刚刚被这个孩子的眼神吓到了。

那是多么苦痛悲哀的眼神。

张不清看着他脑袋上的那个血窟窿,虽然有点吓人,但是只是看起来,现在已经止血了,应该没有伤到内里,就是皮外伤,不要紧,到时候弄点消炎药就好了。

不知道有没有消炎药,要是没有,治疗仪应该也可以吧?

到时候可以给他带过来。

张不骄呆呆地抬起脸,看起来迷茫而无措。

青年却没有搭理他,走到一旁的铁笼子那,看了看,很好,是锁,但是这个锁好像需要指纹解开啊,那是谁的指纹呢?

最有可能的就是刚刚那个想要杀他的大个子了吧。

但是,哪怕外面发生了争斗,他救下了一个人,里面的人们依旧毫无波动,目光空洞的看着虚空,瘦骨嶙峋,在这如同干尸的对比下,张不清发自内心的觉得,洛洛他们真的挺“富态”的。

空气中有着浓厚的血腥味,掺杂着排泄物的骚臭味。

张不清皱了皱眉,抬起手,敲了敲铁栏杆,有几个人一个激灵,抬起脑袋看着他,眼中尚且带着惶恐,张不清轻声道:“想出来吗?”

没有人回应,七八个人,只有一个人的脸上有着细微的波动,他慢慢抬起头,观察着青年,同样,张不清也在观察他,是个不一般的人类。

最起码,他脑袋上那脏兮兮的角状物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身体也更加粗壮,骨架比一般成年男人要大的多,腿如同牛腿,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满是污物,还算干净的脸上有着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漆黑的眼线包裹住可爱的圆形眼眶。

张不清耸了耸肩,准备出去找找那个男人。

他会把门打开,但是,愿不愿意出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命,都是自己选的。

张不清穿过站起来的少年,张不骄叫住他,无措的抓了抓自己的手指,“您,为什么要救我?”

张不清站住,扭过头去,嘴角勾起笑容,伸出两根手指头,认真道:“第一,我乐意;第二,我拿了你的报酬,当然要救你。”

欠人因果,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哪怕欠了,也要见缝插针的还回去,欠人因果,不可能!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哪怕欠了,他也要尽快还回去。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他本来干这行就容易遭天谴,还不做点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报应就来了,要是再欠点因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连皮带血的还回去,不干!这个险他才不冒!

而悬在头顶的这把利剑,很好的激发了张不清做个好人的欲望。

张不骄闻言,陷入了沉思,抬起自己脏兮兮的脸看着青年,没有问他到底拿了什么报酬,而是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既然你已经拿了报酬,那你就杀了他们!”

他抬起眼眸,满目血红,如同嗜血的疯狗,想要攻击一切。

张不清轻飘飘的一笑,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这种东西,还不用我出手。”

沾上这种人的命,会让他恶心的睡不着觉的。

再说了,不明不白的接下人命的因果,要是他们没有子孙后代还好,要是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所谓的功过相抵,在因果轮回,天道法则面前是行不通的,天道会明明白白的跟你算清楚每一笔帐。

只有在所谓的大义面前,才能轻飘飘的一笔勾销,放在每一个个体上,犯过的罪就是不可抹灭的,在阎罗殿的生死簿上明明白白的记载着,永远跟随着魂灵,直到受完所有的惩罚,当然,功德也一样。

这是老头子告诉他的。

老头子啊......

张不清走出门,留下沉默的少年。

他喃喃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会死吗?”

就算这个男人不出手,也会有其他人出手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

张不清走到大厅,看到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男人,他几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凄凄惨惨的男人。

他挑眉,十分没有歉意的怜惜道:“啧啧啧,真可怜,涕泗横流,对不起啊,但是我还是挺想问问的,地狱好不好看?”

说完,他都觉得好笑,哈哈笑了起来,捂住肚子,笑得弯了腰。

自己可真坏。

果然,自己还是个坏心眼的男人啊。

笑完了,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他撇撇嘴,看向了自己达到的第一个房间,房门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开着,那个披着他的外套的女人,拿着靖安的匕首站在倒在地上的男人面前,身体颤抖着。

他懒懒散散的站在原地,道:“那个谁?你想干嘛?”

声音不大,却把艾拉思吓得一抖,她慢慢的把头转向张不清,枯瘦的脸上早已经满是泪水。

“......”

“你想杀了他吗?”

“......对。”

“那你能下得了手吗?”

“能。”

“你这样会让他的怨恨加在你的身上,说不定会有魔怪追逐你,让你日日夜夜不得安生。”张不清好意提醒。

被杀的人若是心生怨愤,化为厉鬼,定是要报复杀身仇人的。

女人笑了笑,温柔道:“没关系,我的宝宝会保护我的。”

她的儿子早早的离去,但是她相信,他一直守护着她。

她的儿子始终是她的儿子,不是其他。

“那你下手吧,我看着。”张不清嘴角咧出一抹笑。

确实,自己心爱的人死后会化为守护鬼神保护自己,但是,必须深深爱着,彼此拥有无法挣脱的羁绊,才能够出现这种小小的奇迹。

奇迹,没毛病,因为在当初那个人情淡漠的时代里,所有人都忙碌着获得很好的生活,对于死去的人的怀恋根本持续不了多久,很少有人能够拥有守护鬼神。

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对那已经死去的人的怀念会慢慢淡去,当被完全遗忘之后,鬼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停留在人间了。

艾拉思看着昏厥的青年,想起自己儿子那张软乎乎的小脸,尚且混沌的双眼,想到当时发生的一切,想到自己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她的眼神越来越坚毅,她没有真正杀过人,但那又如何!

她坐在靖安的身上,双手握住匕首,眼眨也不眨的把匕首刺下,在青年消瘦的胸膛上刺出一个血洞,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靖安发出一声闷哼,眉头痛苦的皱起,但是她没有停止,手再次挥下,一次又一次。

她温柔多情地低语:“靖安啊,你开心吗?靖安啊,我很开心啊,我知道的,发生这种事也不能都怪你,这个世界也有错,我也有错。

所以,我原谅你,但是,我的宝贝那边,你还需要道歉啊,你要赎罪,直到他原谅你!你要——赎罪啊!”

鲜血随着她疯狂挥舞的手臂飞溅着,女人的脸上带着癫狂的色彩,那是恨极之后得到解放的表情。

一只手颤巍巍的抬起,握住了她的一缕发丝。

艾拉思的动作一僵,看向身下的人。

靖安瞪大了双眼,血液从口中涌出,他口齿不清的道:“住......手,住手。”

艾拉思巧笑嫣然,毫不迟疑的打开他的手,欢快道:“靖安啊,我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放过我呢?你怎么不放过他呢?现在,安安静静的去死不好吗。”

随着她的话,那柄沾满了鲜血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他青筋凸起的脖颈,锋利的刀尖轻易的划破肌肤,割烂血管。

随着大动脉的破碎,血柱喷涌而出,艾拉思看着那象征着生命流逝的血柱,欢快的哼唱起来,“魔鬼魔鬼,你注定要下地狱,魔鬼魔鬼,你注定要被惩罚......”

那欢快的女声回荡在空气中,带着无比的魔魅,如同诅咒。

看着青年无力的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艾拉思站起来,血管突出的脚掌踩在他的脸上,重重的碾下,笑意盈盈道:“靖安,我原谅你了。”

张不清站在一旁看着这幅丧心病狂的作案现场,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女人的可怕,看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以眼都不眨的宰掉一个人,手段还如此血腥。

然后,下一秒就看见已经浑身鲜血的女人用他已经血迹斑斑的运动服外套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

张不清抖了抖,哎呀我的妈啊!真吓人!

然后,艾拉思扭过头来,看向青年,跪下,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那砰砰砰的声音听得张不清脑门痛。

女人抬起头,真诚的感谢道:“万分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我根本没有办法报仇,十分感谢!十分感谢!真的十分,感谢您。”

“不用感谢啦,举手之劳,没什么好感谢的。以后多做善事吧?”青年摆摆手,并不在意。

他并没有挟恩图报,甚至并不在意。

艾拉思一愣,长发粘满了血液,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半响,她询问道:“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张不清摆摆手,道:“不需要,不需要。”

他需要什么?他什么也不需要。

他只是需要人生少一点点惊吓。

艾拉思闻言,轻轻道:“好的。”

张不清拿壮汉的衣服擦了擦他的手指,看着他湿了一片了裤裆,十分嫌弃,啧,不就是见个鬼吗,出息。

嘿嘿嘿,站着说话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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