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美慧刚坐上驾驶位,踩下油门,任凭车子像离弦的飞箭一般疾驰而去。车子连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看不见那群记者的身影了。杜美慧把车停在路边,率先下车拉开后门,气呼呼地对里面的齐林喊道:“你给我下车!”

齐林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还没站稳,杜美慧二话没说,“啪”的抽了齐林一个大嘴巴。齐林被抽得有些懵,愣在当地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于梦竹见状连忙上前拦在齐林面前,喊道:“美慧,你做什么?”

杜美慧推着于梦竹,不依不饶地喊道:“到现在你还护着他!你给我让开!”

“我不让!我说了,这种事齐林做不出来的!”

“他做不出来,难道你爹就做得出来?”

“这摆明了是栽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杜美慧冷笑一声:“栽赃?就算我信,别人会信吗?整整一船的烟土啊!”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只能想办法解决啊!”

“想办法?好,一会儿你先去跟总商会的那些饿狼们去解释,看他们买不买账!”杜美慧走到齐林面前,冷哼道:“如果真是你干的,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扭头上车。

于梦竹见齐林一脸茫然,叹了口气道:“我要马上去总商会,听说那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走吧。”言语之中颇有回护之意。

齐林也没想到于梦竹竟会如此相信自己,不禁一愣,问道:“梦竹,你为什么相信我?”

于梦竹显然对齐林的婆婆妈妈颇不耐烦,她有点急了,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矫情?我当然相信你,你没有做这种事的理由啊!”然而,她显然不知道:齐林不仅有做这种事的理由,还有借口……

齐林一阵语塞,问道:“你见到会长了吗?”

“他被暂时收监了,我刚刚也没能见到他……”

齐林深情的望着于梦竹,说道:“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处理,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会长的。”

于梦竹望着齐林的双眼,听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忍不住轻轻点头。车上的杜美慧“嘀嘀”按喇叭,不住喊道:“快点吧……”于梦竹不敢再耽搁,只好上车。

杜美慧一踩油门,车子立刻疾行而去,眨眼消失在马路中央。齐林看着于梦竹的车渐渐远去,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转身离去。

……

清晨,上海总商会大厅里聚满了人。

一众商贾吵吵嚷嚷,都在数落于汉卿的不是。副会长杜贤努力维持秩序,却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杜贤几乎扯着脖子喊道:“……大家稍安勿躁,我说了,我代表于会长,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商贾立刻唱起反调:“我们不要交待!这还有什么交代的呢?不让我们复工,可倒好,原来他老于有这么一手……”

“对啊!我们这普通买卖怎么和烟土的暴利比

啊,难怪他老于扛得住啊!”

“别废话了,先让于汉卿下台再说!”

“对!我们要他下台!”

这“下台”的提议一经提出,众商贾立刻群起响应,齐声喊道:“于汉卿,下台!于汉卿,下台!于汉卿,下台!……”

杜贤眼见收拾不了局面,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也似。众人正混乱间,忽然听得背后传来“哐啷”一声,纷纷扭头看时,只见商会大门被人猛然推开。却有两名女子大踏步走了进来,正是于梦竹、杜美慧二人。

杜贤连忙冲到门前,一把拽住杜美慧,说道:“不是不让你们来这儿吗?回家去!”于梦竹摇了摇头,轻声道:“杜伯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事情出在于家,于情于理我都该来。”说完,轻轻推开杜贤,走向讲台。

杜贤一愣神,马上又要跟上去,却被身边的杜美慧拉住。“让她说。”杜美慧说。杜贤无奈,只得长叹一声,任凭于梦竹走上讲台。

于梦竹拿起话筒,讲道:“大家想要一个交代,是吗?”她作为学生代表,往日里总在学校的大会上发表演讲。那时台下的听众可比现在多了许多,所以陡然面对台下的上百名商人倒也并不紧张。只不过不过台下的听众显然没有校园里的听众那么安静听话,于梦竹只是说了一句,台下的众人就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各自发出非议:“这是你爹和我们的事儿,你一个小女孩子家家掺和什么?”

“是啊,你说话又不算数!”

“让你爹出来讲话!”

于梦竹表情极为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总商会的老人儿了。我父亲的为人,相信大家比我要清楚一万倍!”

众人道:“原来是清楚,现在就不好说了……”

“是啊,利字面前,人心易变!”

“对!知人知面不知心。”

“没错……”

于梦竹微微一笑,摇头道:“在商言商,大家的心思,我清楚的很。当初你们逼我父亲做主,退出工商学联合会,开铺做生意,我父亲默许但没有给你们担责,你们心中早有怨言了,现在我父亲被人栽赃陷害,树倒猢狲散,正好墙倒众人推是不是?”这一番话讲出来,众商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竟都出离愤怒起来。

“哎?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口不择言?”

“对啊,懂不懂长幼尊卑,没大没小的!”

“对啊!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就是!说清楚,谁是猢狲!”

于梦竹眼神一冷,看向其中一名熟识的孙姓商贾,缓缓道:“孙伯伯,十年前你初来上海,被人骗了一大笔钱,若不是我父亲看你可怜,好心资助于你,你能有今天吗?”这番话音一落,众人都将眼神转向那名孙姓商人。

孙姓商人一愣:“你?一码归一码好吧……”

于梦竹不再理他,话锋一转,质问另外一名刘姓商人

:“刘叔叔,六年前你初入总商会,说资金周转不灵,半夜到我家来求我父亲把他名下的两个商铺免费租给你一年!帮你渡过了难关,据我所知,那霞飞路上的商铺,生意好时可以日进斗金,时至今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父亲的?”

这刘姓商人一时哑口,辩白道:“我……我没说什么嘛……”

于梦竹冰冷的眼神又转向一名丁姓商人:“还有你丁叔叔……”

那丁姓商人生怕于梦竹要抖落出什么糗事,急忙摆手道:“就别说我了,梦竹,我……我……我一直是站在你父亲这一头的。”

那刘姓商人也道:“我们都和老于有多年的交情,也了解他的为人,只是这烟土确实危害太大,我们也是伤心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所以才会有些愤怒……”这几人改口之后,不少商人也都转变了话锋,似乎生怕于梦竹再挨个揭短似的,纷纷赞同起来:“对……对……”

于梦竹点了点头,郑重道:“各位,现如今是调停罢工的重要时刻,而我父亲作为商会会长,早已是众矢之的,现在突然凭空冒出一个烟土案直接扣到我父亲脑袋上,难道大家不觉得蹊跷吗?”众商人闻言面面相觑,终于都不再说话,反而开始沉思起来。

于梦竹又道:“我今天来不是来跟大家吵架的,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念及旧情,给我父亲一个澄清自己的机会。”说完,用诚挚的目光一一扫过场下沉默的众人。

众人表情复杂,各自面面相觑,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不多时,一人忽然喊道:“好!就给于老板一个机会!你说,几天?”

于梦竹道:“一周之内,我会把这件事搞清楚,届时我代表我父亲,给大家一个答复。”商人们闻言立刻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多时,那孙姓商贾忽道:“好!一周就一周!”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杜贤见风波就此平静,连忙上台当起了和事老:“好,各位,一周后咱们总商会再见!”

既然众人已经承诺了时间,就没有理由再闹下去。大罢工还没有结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各自告辞回家。

不多时,众商人就都走光了。偌大一个上海总商会,就只剩下于梦竹、杜贤、杜美慧三个人。

一场天大的风波就这么被压了下来,此刻就连杜贤这根商场老油条也不得不佩服起于梦竹的胆量和智慧。不断摇头微笑,感叹道:“梦竹,长大了……”

于梦竹此时的心情还是有些激动,她摇了摇头,满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杜叔叔,还好我父亲身边有你这样一个信任他的人。”

杜贤道:“我当然信他……可那个齐林,他是货运经理,我不信他。”

于梦竹道:“杜叔叔,我相信齐林,希望你也相信他!”扭头对杜美慧道:“美慧,你们再陪我去趟学生总会吧。”

杜美慧摇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相信你的那头神兽……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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