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发力将白狼死死地掴住。阴琳琅以为耿大力会再一次松手,并不十分着急,但是吃一堑长一智的耿大力这一次却是发了狠要将白狼置于死地。艳儿的死完全是因为他的妇人之仁,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了,虽然他的心在颤,手在抖。

眼看着白狼在铁链下挣扎不出,叫声呜咽。阴琳琅终于急了。白影一闪,金卉迟与耿大力几乎同时被一股阴柔的掌力掀翻在地,云沁寒暴喝一声出掌反击与阴琳琅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掌。云沁寒哪里敌得过阴琳琅的全力一击,身子倒飞了出去,撞在蟠龙柱上,又滑落在地,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倔强地吞了回去。阴琳琅一只雪白的手捏着云沁寒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云沁寒倔强地瞪着阴琳琅,嘴唇渐渐泛起了紫色。

金卉迟急得大吼:“放开他。”阴兽兽正待发作却觉得胸口处被什么东西顶着,低头一看却是金卉迟正用艳儿头上掉落的一支木簪抵在她心口处。阴兽兽将快要窒息的云沁寒掼在地上。金卉迟却被她一脚踢得飞了出去,半晌爬不起来。阴兽兽走向卉迟:“一枝破木簪就想杀我,自寻死路。”就在她抬手变爪要将金叶子一爪索命的时候,看台的顶上轰隆一声巨响,一束阳光洒下。暗沉的大厅霍地天光大亮。所有人同时住手向光亮处望去。阴琳琅慌忙用手臂遮挡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待她再将手臂放下时,一朵粉云冉冉飘落。与她同样的浑身雪白,白发白眉。一身嫩粉色的轻纱留仙裙,广袖莲叶领,行动间环佩叮咚。玉手轻执粉色流苏仙伞,自阳光处走来。一张十七八岁的绝美面容上瞳色幽蓝,她笑意盈盈地与阴琳琅相对而立,虽同是白发雪肌却一似天仙下凡,一似地狱来客。

粉衣少女的声音空灵而清澈:“阴姨离开古灵山多年,想必这外面的花花世界也玩儿够了。还是速速跟我回去吧。”阴琳琅看清粉衣少女的样子,一脸的惊恐之色,声音也变了:“天……天罗伞!飘渺,如今你竟是族长了?”粉衣少女的笑容仿如不食人间烟火,她粉裙悠然而起飘下看台,莲步款款走到那小婴孩的跟前。

那小婴孩的哭声已经停了,看着粉衣少女一双纯真的瞳里露出笑意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粉衣少女却像是听懂了,她的笑意更浓了些,玉手隔空一抓。婴孩便到了她怀中。她抬起幽蓝色的浅眸:“这是谁家的孩子?好生可爱。”金卉迟从地上爬起来:“这是我们捡来的,这孩子的父母都已经死了。”粉衣少女好奇地看着金卉迟,金卉迟也眸正神清地回看她。粉衣少女心中疑惑,她此时用了大梦心经,看见她的人都神思恍惚,如在梦中。她所问虽然有人会答,但语气不可能如此轻松流畅,眸光更不会如此清亮。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也有古灵族血脉,要么他心志至坚万物难扰其心。

粉衣少女只是一刹那的疑惑后又恢复了她如仙子般的笑意:“那我可否带走这孩子?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金卉迟目光流转,看了一眼远在看台上的云沁寒:“没问题啊,只是这孩子有点闹人,姑娘别嫌弃就好。”粉衣少女看着怀中的孩子浅笑:“这孩子双耳垂珠,该是个寿数长久的面相。”金卉迟虽然没有其他人那样看着粉衣少女就恍如梦中,但也受了些影响心中没了半分暴戾凶杀之气。他笑问粉衣少女:“姑娘会看相啊?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大财啊?”粉衣少女眸光在他面上一掠,盈盈一笑:“你当我是街边看相的吗?”金卉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顺嘴一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粉衣少女的眸光落在那四个兽人身上,一直笑意盈盈的脸上突然微现怒色:“这等有干天和的异物怎能存于世上!”她语气只是轻嗔薄怒,出手却是果断干脆。手中天罗伞轻轻一转。一团火光乍现,准确地落到四个兽人身上。那四个兽人顿时哀嚎着烧了起来。不过片刻工夫就烧成了一团灰烬。金卉迟看得目瞪口呆。什么火能烧这么快,这么猛?

他正在迟疑,却见粉衣少女走向欧阳小心。阴琳琅突然飘身拦在欧阳小心面前,扑通跪倒在粉衣少女面前:“所有事情都是琳琅一人做下,与旁人无关。求族长放过他。”粉衣少女眸光清冷:“我们古灵族人从不涉俗世之事。他作的恶自有俗世侠义之人清算。”阴琳琅叩头不已:“谢族长不杀之恩,谢族长不杀之恩……”本来残忍凶恶的阴琳琅在粉衣少女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粉衣少女并不为所动,只是轻且浅地说了声:“起来吧。”阴琳琅站起身来却不敢抬头,恭身站在一旁。

粉衣少女笑意盈盈地看着欧阳小心:“把这些百姓都放走。”欧阳小心神思恍惚地点头,将所有的笼子都打开。那些百姓恍惚着从笼中走了出来。粉衣少女声音如梦如幻:“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这只是你们做的一场梦,醒了之后就把它忘掉吧。”等那些百姓都从地宫走出去,粉衣少女看着欧阳小心,笑意更浓了几分:“你做得很好。现在可以把你自己关进笼子里了。”欧阳小心果真顺从地走进笼中,咔嚓一声把自己锁了起来。

粉衣少女转向阴琳琅:“此间事已了,你还是随我回山吧。至于对你的处置,尚需族中几位长老共同定夺,我一个人是说了不算的。”她向雪狼王略一点头,那头白狼便恭顺地走到她面前,似一条家犬般伏在那粉衣少女脚下。少女抚着它的雪白的长毛:“狼天性食肉无可厚非,你只是跟错了主人,所做之事不应算在你头上。”白狼呜呜叫着将头贴在了地面。活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粉衣少女带着阴琳琅、小婴孩儿还有雪狼王飘然离去,临去时蓦然回眸看着金卉迟嫣然一笑:“你不是问我何时能发财吗?放心吧,你今生什么都缺,唯独不会缺了黄白之物。还有一事……算了,到时你自会知晓。”

冬尽春来,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雪降下,将遥看有近却无的那一丝绿意又封在了雪色下。云沁寒闭着双目虚弱地靠在床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刚刚咳过一阵,面色有些泛红。金卉迟看着他的样子发起了呆,这是澹台飞羽住过的房间,躺过的床。如今的云沁寒就躺在这张床上,那样相似的眉眼,那样相似的神色,金卉迟突然有种混乱的错觉,他觉得那个藏在他心里多年的人又回到了他身边,所以在云沁寒要把悲离剑还给他的时候,他说:“这把剑你拿着好看,送你了。”

门被敲响,林壮士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他将汤放在桌上,发福的脸上露着几分笑意:“汤还有点烫,晾一下再喝。”他如今已经与老板娘成了亲,上个月还添了个儿子。真正过起了平淡安定的日子,他拿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金卉迟:“少东家,这孩子是不是……?”他第一眼看见云沁寒就觉得他跟澹台飞羽长得相似,心中猜测是不是澹台飞羽的儿子。金卉迟头也没抬:“差不多。”林壮士虽然不知道这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但也识趣地没有再问:“他这是病了还是伤了?”金卉迟叹了口气:“都有。”林壮士皱着眉看着云沁寒:“我听说大明城里有位林神医。要不带他去碰碰运气?”金卉迟抱着手臂向后一靠:“行吧,回头我带他去试试。”

金卉迟在自己的云来客栈里休整了两日就赶着马车带着耿大力与云沁寒往大明城去了。大明城是个繁华的地方,虽然经过了金人铁蹄的蹂躏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貌,谁来坐这江山,谁来当这皇帝,老百姓都是要过日子的。

马车辘辘前行,没有多远就到了杏林医馆,金卉迟叫了声:“坏了。”耿大力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问:“怎么了?”他掀开车帘一看,心先凉了半截。这人要倒起霉来,真是靠山靠倒,靠海海涸。杏林医馆正在办着丧事,前来吊唁的人们络绎不绝。林神医昨夜突发疾病,睡着觉就过去了。金卉迟看着马车里里面色憔悴的云沁寒叹了口气:“这都什么命数啊?”他感慨了一番只能掉转马车:“只能另找庙宇另拜神了。”他一边走一边向路人打听这大明城里除了林神医,哪里还有医馆,路人告诉他,这大明城里有三个神医,除了已经过世的林神医还有两位,其中一位万神医同林神医一样都是真正悬壶济世的,医术医德都属万中无一。但这位万神医比林神医更仙风道骨,向来喜欢云游,一年四季都见不着人。听说是走一路,医一路,哪里病患多他就往哪里去造福众生。剩下那一位医术倒还过得去,但人品却极不佳,对着有钱人家就狮子大开口,穷人?死在他面前,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金卉迟带着云沁寒上了传说中穷人勿近的那位蔡神医的门。蔡神医是个七老八十,满脸褶皱的老大夫,穿着考究,态度傲慢。一双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铜板。金卉迟一进门就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奉上作为进门费。往下一坐又是十两银子,这回是见面礼。上了三杯茶又是十两银子,这个倒不是茶钱,只是图个吉利。金卉迟脸上笑得春风和煦,心中暗骂:“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在掏出二百两银子的诊费后,蔡神医的贵手才搭上了云沁寒的脉门。从神医的地盘出来,金卉迟的钱袋子已经空了。手上却只拿到一张药方,而药方上面的药他实在是买不起了。他跟耿大力一人一边搀着云沁寒在神医鄙夷的目光下走了出来。

金卉迟身上的金叶子早就用完了,而这大明城里什么都好就是物价太贵,在乡间小镇时还个破庙可以栖身,到了这大明城里,破庙?呵呵,破庙都是有主的,什么?大街上?大街上店铺林立,谁家门前让你躺,更何况云沁寒那小身子骨哪里受得了风寒露重?金卉迟都快要抓耳挠腮了。他将他们安排在了小茶摊里就离开了。他走在街上,目光流转寻找着肥羊。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从他对面走来,金卉迟故意低着头走路,经过那公子哥身边时,灵巧地摸走了那公子哥腰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等那公子哥发觉时他已经没影儿了。

云沁寒看着金卉迟腰间几个颜色不同,风格迥异的钱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眉心紧蹙。金卉迟向茶摊的老板要了几份不错的茶点,云沁寒喉间颤了颤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突然有钱了?”金卉迟的谎话信手拈来:“我一直有钱啊,是你不知道而已。”云沁寒的眸光落了下来:“你刚才去哪儿了?”金卉迟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狡黠了起来:“你是在审问我吗?拿自己当县太爷了?”云沁寒垂了头不再言语。耿大力赶忙劝了起来:“你别生气。少爷他不是这个意思。”金卉迟冷哼一声:“是啊,少爷!我倒忘了,您还是位大少爷呢。”耿大力见自己越说越错,急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云沁寒蓦然抬头,他的双眼微红,隐隐有泪光闪动:“我不是审你,更没资格责怪你。我只是……”他哽咽着:“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去做不好的事情。不值得。我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我这条贱命也不值那么多钱。”金卉迟一腔的怒气顿时消失,他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跟你没多大关系。但是你既然不喜欢,我以后不做就是了。”茶点端了上来,金卉迟夹了一块儿送到云沁寒面前:“我在地宫的时候就说过,咱们同生共死过,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他转头给耿大力也夹了一块儿。

没有撮土为香,没有锸血为盟,他们只是报了个年纪就算是结拜了。耿大力的堂叔是云府的下人,他本不敢与主人家的少爷称兄道弟,但金卉迟却并不管这些,下巴点了点云沁寒:“你最小,叫大哥,二哥。”他指了指耿大力又指了指自己。云沁寒笑了笑,诚心诚意地叫了声:“大哥,二哥。”金卉迟像摸小狗似的摸着他的头:“真乖。”他心情极好地感慨一声:“好了,有了亲人也就算有了家。以后咱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了。”云沁寒与耿大力相视笑了笑。

三人用过茶点后就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金卉迟就提了一把药锄,一个背篓等在城门边,城门一开,他就出了城向附近的山上走去。云沁寒本就浅眠,金卉迟一起身他醒了,他刚问了句:“你做什么去?”就被金卉迟按回了被子里:“小爷的事,你甭管。睡你的。”

金卉迟走了两日两夜才回来,背篓里的药材倒是满满当当的,他精神萎靡地往床上一躺就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以后又把耿大力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儿晒药,一会捣药,一会又给他端茶递水。云沁寒都快看不下去他的大老爷作派了。刚想刺他两句,就见他皱着眉慢慢地除了鞋袜:“啊……”金卉迟脚底的血泡让云沁寒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他默默地取了针,手微微颤抖着帮金卉迟挑血泡:“疼吗?”金卉迟笑了笑:“不疼,啊……小兔崽子,你轻点。”

那个蔡神医的医德不大好,但医术却的确是精湛,几副药下去,云沁寒就已经可以在院中练剑了。金卉迟坐在门廊上,翘着二郎腿,剥了一颗花生高高地抛起,一伸脖子用嘴接住。眯着眼看云沁寒练剑。耿大力找了一家名为“金风醉”的酒楼里当伙计,他为人实诚又任劳任怨,没多久就被大厨相中,给大厨当了鞍前马后的小徒弟。云沁寒的药快要吃完的时候金卉迟又想再做一次妙手空空的生意,可是想起云沁寒那张自怨自艾的脸就悬崖勒马地收回了手。

因为他们的钱袋快要见底了,只好换了家最便宜的客栈。便宜有便宜的道理,大堂里的桌椅星罗密布,横七竖八,一不小心就被绊倒。地上的灰积了老厚一层,只有老店主一人歪七扭八的脚印子。梁上的珠网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蜘蛛自己网上呆闷了,一抬腿就能到邻居家的网上串串门子。冷锅冷灶冷厨房,也不知道醉鬼一样的老店主平日里是怎么过日子的。他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趴着。好像是喝多了来来回回地念叨一句:“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整间客栈充满着阴森诡异的气氛。反正他们还要住一段时间金卉迟就跟耿大力两个把客栈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个遍,把门楣上的匾额也换了个名字也叫“云来客栈。”金卉迟自作主张地当起了这家云来客栈的伙计兼掌柜的,老店主一点也不担心他鸠占鹊巢由着他开门迎客,抱着酒坛子继续醉生梦死。(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