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被那不灭和尚一惊一乍的声打断,只闻得那不灭和尚道:“糟糕,见了师叔倒忘了这茬,和那小子赌棋的日子将近,怎生是好!”

杨逸见他这表情,心道这师侄虽然蛮横霸道,但心地为人,倒是没话儿说。

不灭和尚望着那歪歪斜斜的棋盘,心中挣扎许久,目光一亮,喜道:“有了,师叔重伤未愈,去寻那仲玄老儿实在是不应该,和尚虽然不怕那老儿,但他手底功夫却是不差,打起来伤了师叔您倒也不好!师叔和师婶先随和尚去见个故人,他武功比我高了许多,这些年研究了许多古怪玩意,定能将师叔的伤给治好。”

杨逸心里叫苦不迭,真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急道:“和尚你自个去吧,小王当真有事,不劳烦你了。”

说着便拉着平阳欲走。

平阳方才听得明白,虽然这不灭和尚和杨逸之间关系颇复杂,但她天资聪颖,也听出一些端倪,这和尚是万万不会害杨逸的,不灭和尚说有人能治好杨逸的伤,她心中好不欢喜,一把拖住杨逸,道:“有人能治好你的伤,走什么走!”

不灭和尚也上前抓住杨逸,急道:“走不得走不得,师叔重伤至此,若不快些治好只怕留下病根,那便万万不好啦。”

说着又对平阳道:“婶婶快些与师叔说说,这有伤不治,是万万行不通的!”

杨逸哭笑不得。

平阳道:“大师你莫要随他这倔脾气,我们挟他去寻你那朋友便是。”

不灭和尚喜道:“婶婶说得有理。”

平阳方才心里全想着杨逸的伤有了着落,倒没把不灭和尚的称呼放在心上,现在一听方才觉着大大不妥,急道:“大师乱叫什么!”

那不灭和尚心中好不郁闷,不知自己做错什么,只想是自己年纪大了,这年轻丫头不喜自己把她叫得老了,也就笑笑不说话,扶着杨逸往前走了。

杨逸心中叫苦,可纵然千般万般不愿,也终归被二人往前带去。

三人行了三日,因杨逸有伤,倒也缓慢。

一路跋山涉水,杨逸也曾提起不愿去寻那不灭和尚的什么朋友,但终被平阳冷得吓人的目光吓得只能说一半便生生憋了回去。这一路上,倒数不灭和尚最为惬意,缠着杨逸问东问西,终归不离紫薇宫,每每提及紫薇居士凌虚尘时,这和尚便一脸期盼,总是听不够的模样,但杨逸对其师尊总是不多提,倒平白扫了和尚的兴致。

平阳也终于知晓当日她为何无缘无故便被不灭和尚给拿了去看棋,原是不灭和尚与人有约,赌一件物事,说是只需他解了棋局便将那东西给他,杨逸看了这棋局,笑的险些背过气来,捧腹道:“当真榆木脑袋,和尚你可知为何这些年都不曾解开这棋局?”

不灭和尚心中苦恼,若是自己知道,只怕早便解了,那需得师叔你来笑?

杨逸道:“这局本就无解,和尚你被人匡了十年茫然不知,可笑可笑!”

直笑得站不住身子,嘴里咳出鲜血,吓得平阳花容失色。

这时天值正午,三人行到一座谷中。

杨逸举目望去,只见此间三面环山,一处面水,其间飞瀑直下,鸟语轻鸣,花虫云雾,缭绕辉映,只看得他心神动荡,暗道:“此处风景事物,当真美丽!”

平阳也是目瞪口呆,几日行在荒山野岭,终于见到这世外桃源处。

不灭和尚对这里恍惚很熟悉,面露愠色,道:“那人就住这里了。”

杨逸见怪不怪,自和尚知晓被欺骗了十年之后,便一直这幅表情。

平阳心中挂念杨逸的伤,忙道:“那我们快些进去寻他吧。”

不灭和尚正欲说话,突然看见前方谷中一抹人影来得极快,定睛细看,笑道:“想是他知晓和尚要来,前来相迎了!”

杨逸注视来人,方才看到时比人还在老远之外,这眨眼之间,那人便到了十余丈外,心叫了得,这人轻功,当在仲玄之上。

那人几个起落,便到了三人身前,先是一愣,突然道:“和尚快些走,云家那女人来寻我麻烦了。”

杨逸这才看清那人模样,原是三十岁许,剑眉星目的一男子,身穿红衣,手持墨扇,端的妖异。

不灭和尚一听,身子一抖,面露惊色,道:“那女人也要来,不好不好,我们快在!”

平阳心中最急,走了这许多路,哪有刚到便走的道理,气道:“胡说什么!大师莫不是忘了来这作甚?哪有病都没瞧又走的道理。”

不灭恍然大悟,心道自己好没出息,被那疯婆子把吓成这样,道:“是了!怎么能走?你胡说些什么?快些帮和尚瞧瞧我师叔的伤如何医治。还有,你用无解棋局诓我十年,怎个意思?”

那人恍惚才看到杨逸二人一般,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目光竟落到平阳身上,再不移开,嬉皮笑脸道:“小生水凌风,见过姑娘!姑娘当真是好容貌,直把我这谷中花儿都得映得没了色彩。”

平阳听了这轻薄话,心中好不生气,正欲发作,便见得不灭和尚猛的一脚踢将过去,破口骂道:“发什么神经,这是和尚师叔的媳妇,和尚的婶婶,你打她主意,当心和尚活剮了你。”

水凌风一晃躲过,面露失望,道:“急啥!就说句话儿又能怎的,小生又不曾做啥。”

又看向杨逸,面色突变,老久才回过神道:“麻烦麻烦,没死便是运气,治起来麻烦,小生不救不救。”

说着便向谷外走去,口中喃喃道:“和尚不走便帮我看着屋子,等着那疯婆子来陪你吧。”

不灭气道:“混帐东西,快些站住,回来治好我师叔。”又对杨逸道:“师叔莫急,我这就去把他捉回来给你治病,你且进去休息。”说着便提气纵身,追将着水灵风去了。

那二人说走就走,毫不拖泥代收,真个干脆。

杨逸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

平阳道:“王爷,我们还是进去等着你那活宝师侄吧!”举目望去,谷中花明柳绿,莺歌燕舞,目光所及之处,生机勃勃,倒是一处了不得的世外桃源。

当下搀扶着杨逸步入谷中。踏过青石桥,身入桃花林,看着莺莺燕燕的蝶儿鸟儿绕身翩然飞舞,杨逸直觉浑然忘物,世间纷扰,山河逐鹿均与他毫不相干。什么江湖武林,什么大隋山河,都比不上此刻心中安静。

二人穿过花林,毫不客气的寻了座亭台休息。

“王爷,这水灵风又是何许人也,倒懂得享福,寻得着这么个美丽地方。”

杨逸梦中惊醒,心中一愣,是了,倒忘了身边还有这个李家丫头,当下道:“小王也不识得,若猜错无差,该是魔门五帝之首。”

平阳眉头一皱,沉思起来,却是想着魔门何时竟又踏足中原,二帝齐来,所为何事?仲玄既然能官封当朝国师,那这花谷主人乃是魔门五帝之首,不灭和尚怎将他们带来让他瞧伤?

关中李家虽然贵为朝堂高官,但李渊崇信佛门,加之为人豪迈,交友广泛,三门流派,能人异士结交了不少。是以江湖之事,门派秘辛倒也知晓不少。平阳虽未女儿之身,但自幼爱好骑射武功,颇受李渊喜爱,至于武林中许多往事,便成了父女二人茶余饭后闲聊的不二话题,自然平阳对宗教门派事情知之甚详。

但魔门自南晋便渐渐淡出中原,退到魔门圣地西域昆仑大黑山,四脉虽在中土根基未亡,但人们提及时,便也仅仅止于五帝之名。

方今天下,宗教当属道佛二门为最,魔门于中土实无过大影响力,世人参佛悟道,皆以为魔门不过存在于往事烟尘之中。

此时天下方乱,魔门又至,只怕从此朝堂武林,中土多事。

杨逸看出她心思,解答道:“约莫四十多年前,亦或三十多年,我只记得大概。”他一边说着一边皱眉作思索状,也是不甚确定。

“届时先皇杨坚平定北周,统一北方,又以雷霆之势,作了许多利国大事,行新政,费旧风,安定百姓。开皇七年还是八年,吾兄杨广意图南下,趁势灭南陈,一统天下,建汉武秦皇之不世功勋,先皇也有此意,便欲符合。但此时,勇太子却突然引荐一人,改变了南下之事!”

平阳对这段历史似乎并不像自家人般了解,说起来断断续续。并不生动。但好在平阳对这些事情比他了解许多,说错的也能猜着错处。但一听不禁业有些疑惑,当年文帝南下灭陈,一战功成,但勇太子既然改变了此事,又哪来灭陈一事?还有那进殿的又究竟是何人?

杨逸知她所想,笑道:“那人便是仲玄了!此人确实厉害得很,先皇求贤若渴,自然不会怠慢,见得他来,显得欢喜……”

平阳听的心惊,实不知历史涛涛之下,还藏着这样一段往事,她聪明得很,自然猜的通其中关节。原来,当年仲玄并非劝阻灭陈,反之大力支持。并告知杨坚自己魔门四帝君之一身份,将南陈云家之事当殿说了出来,杨坚却并未因他身份称呼而动怒,反而龙颜大悦,却并未有改变南征一事。后来杨坚定杨广为南征之帅,奉仲玄为国师,此番南下,为军师之位!而勇太子此番才知被人利用,他心性急,怎忍受得住,当下发作,大骂杨广仲玄,惹得杨坚大怒。

陈后主此人是个爱好诗词乐曲多过国家政事的皇帝,哪能敌得过大隋金戈铁马,亡国势在必行。此时,杨广同仲玄带领精锐前往云家所在。云家怎敌得过杨广仲玄?仲玄似乎征云家乃是有所图,家主云无泪却誓死不愿交出仲玄所求事物。仲玄杨广哪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仲玄便随手拿住一个云家人,扬言若不交出那物便杀光云家每一个人!却不料一连杀了十个云无泪依然不说。就在此时,却突然出现一人,挡在仲玄面前。那人便是水灵风。

那时的他却并非魔门五帝之一,他道:“堂堂魔门大帝竟然同女子过不去,看来这帝君封号,谁也可以做。”

只是那云家哪是普通高门,乃是天下最富有的人家,家主更不是普通女子。

仲玄心高气傲,并未将当时声名不显的水灵风放在眼中。冷冷回答道:“若是强出头便杀了他,莫说这云家满门,便是帝君封号也一并给了他。”

水灵风哈哈一笑,迎面攻向仲玄,身法诡异似水如风,飘飘然恍若无力,一刹那便到了仲玄身前,就那么冷笑着看着仲玄!突然间,仲玄几个晃荡,连着退了好几步,竟看不清水灵风武功路数。

杨广此时才知不好,此人武功只怕天下无敌,当下也不再难为云家,带着仲玄去了。

就此,水灵风一战成名,但不止于此。四年后,水灵风独创岭南,杀了五个大族族长之辈,后又独闯巴蜀,闯道门三十六观,竟能留得性命逃脱,而在蜀山上,他便自称魔门五帝之首,其实是他自己加的名头。

从那以后,道门便说魔门有五帝,只是魔门是否承认,便不得而知。

平阳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心情,想着当真世事无常,魔门五帝这般响当当的名头,武功最高的那一个竟然连魔门都不承认。想来水灵风应该是个奇怪的人,才能做出这许多奇怪事情,但能独闯三十六观,委实算得上高人。

不禁又想,既然仲玄能说动杨坚,那云家必然不会是普通商家,皱眉问道:“那云家藏着什么东西?引得这些人无不趋之若素。”

杨逸摇头道:“究竟是什么小王倒没听见大哥说起过。每每问起,得来的都是一句话而已,得此物者可江山永固。不仅如此,当时大哥还带回来一个女人,关于她的事情,也不给我说。”

平阳听得糊里糊涂,还想发问,却听见有人悠悠叹道:“不曾想几十年后,往事还有人记得。”

声音由远及近,听到最后一字时恍惚已经到了身边。

声音清淡甜美,又冷若冰雪,显然是一女子。

杨逸平阳俱是一惊。

只见五步开外,一素衣银发,面若霜花的美丽女子淡然伫立,猜不出多少年纪。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杨逸和平阳。良久,方才冷淡得毫无情感的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谁?怎的在这百花谷中?水灵风那畜生去了哪里?”

杨逸心中叫苦,这一路颇不太平,古里古怪的事情出了不能再多,只怕这白发女人也不是一个易与之辈。谨慎答道:“小王杨逸,她是太原李家小姐平阳。到此处实属意外,水前辈同不灭和尚走了,姐姐若是寻他,此时追去可能还赶得上。”

那女子微微思索,忽的冷笑道:“跑得倒也快。”

平阳道:“姐姐不妨和我们一起等?”

杨逸无所谓,虽不知这女子是谁,但她来寻水灵风,自是和他毫无关系,这里地方这么大,倒也不嫌挤。

那女子忽地注视杨逸,道:“你说你姓杨?”

杨逸道:“小王的师尊从小便叫我杨逸,想来当是姓杨无误!”

那人道:“你师父是谁?”

杨逸心中忽地不安,想到此人是谁,应当就是水灵风避之不及的云家家主。一念及此,暗道糟糕,杨广当年率兵不知杀了云家多少人,确是有莫大仇恨。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平阳看了看他,想着这有什么答不得,他师父赫赫声名,吓也能吓退许多人,便答道:“他师父想必姐姐也听过,那便是名震天下的紫薇帝师凌虚尘。”

那人一听,娇躯一颤,低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逸目瞪口呆,暗叫糟糕。

那女子身子一晃,欺到杨逸身前,动作行云流水,却快逾闪电,一瞬间,就见到杨逸被她捏着脖子举起。

平阳方知闯了大祸,哪敢怠慢,便起身攻向那人,想去救杨逸。

那女子看也不看她,云袖一晃便飘飘然落到三丈开外。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谷中。

平阳恍然如梦,呆立在原地,此时方知闯了大祸。那冰冷的声音再次从谷外传来:“小丫头,想救这小子,你便告诉不灭和尚,若要见这小子,便带着水灵风来塞外寻我。”

平阳身子颤抖,泪水夺眶而出,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下到哪里去找水灵风和不灭和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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