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临安。

此城与帝同名,与帝同寿。

一代帝王一代名。

“陛下,入夜了,是不是要关窗。”安静的宫阁内,一位紫袍太监,躬身垂首问道。

金丝玉袍的临安帝,正在埋头阅卷,批改朝纲,对于那太监的询问他也置之不理,太监丝毫不急,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临安帝不喜打扰。

他便垂首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忽然宫门被扣响,他眉间微微皱起,赶忙望向临安帝。

临安帝合了卷,闭眼揉了揉太阳穴,缓解朝中杂事带来的烦扰。

“应该是侍正回来了,去开门吧。”临安帝依旧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太监领命,轻手轻脚的走到宫门边,缓缓推开,敲门的人映入眼帘,那人也是一身紫袍,恭敬地站在门外。

“陛下很累,有事快言。”太监深深的望了侍正一眼,低声交代道。

侍正沉色,微微点头,一步跨入了宫中,朝着临安帝快步走去,每一步走的都很沉稳,却没有惊起丝毫脚步声。

“陛下。”侍正跪倒在临安帝眼前,轻呼一声。

“侍正。”临安帝听了声音顿时觉得头脑似乎更乱了几分,而对于他要说的事情也早已猜出八分,却还是问道:“怎么了。”

“木悦子连夜离城,身旁不曾跟随兵士,不过……”侍正微微一顿,毕竟他接下来的话也是有些越矩的。

临安帝自然闭着眼,也不急躁,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四人,分管四事,而你持戒尺,监察百官,如今连你都不愿对朕说真话了吗?”

他的声音很淡,但落在另外两人耳中,却如同千军嘶吼,轰雷滚滚。

侍正与另一个太监赶忙跪俯在地,头颅重重的落在阁中地板上,砸出一阵闷响。

“侍正不敢,侍正愿以死正心,只求陛下心安神定,莫要让侍正脏了陛下的耳。”侍正急道。

“那便说说吧。”

“木悦子连夜离城而去,身旁不曾跟随兵士,不过在这之前他曾去了静心湖,与三王爷交谈片刻,离去时还带走了一个小太监。”侍正沉声道。

临安帝听了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中透出摄人的光芒,只是眉宇间依然有些一抹疲惫。

“你可去察探了?”临安帝问道。

“侍正找到静心寺寺丈,前往静心湖察探,寺丈言三王爷依旧在湖边纵琴饮酒,与平日没有丝毫变化,言行举止都很正常。”侍正说道。

临安帝淡笑一声:“我这几个孩子,都非常人能及,这才让朕头疼不已啊。”

临安帝忽然抬起头,望着跪俯的两人:“你们说,朕应该传位于谁?”

两人心中大惊,急忙再低身子,匍匐在地上:“臣等听候陛下差遣,陛下之命不敢不从。”

临安帝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若是此时不提,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两人闭口不言,而冷汗早已侵透后背,官袍内的衣衫紧紧的附在身上。

临安帝见两人如此模样,也没有再刁难,随手翻开刚刚批阅的卷轴,一把丢在侍正身旁:“此卷乃是刑部尚书燕世季承上的,其中多次提及一盐商,朕觉两人必有关联,你去好好查验一番。”

“臣领命。”侍正再次拜了下去。

“行贿上书,直入帝眼该当何罪?”临安帝又问道。

“低官收贿上书,当抄尽家产,贬为草民,永不录用。若是高官收贿上书,可直入帝眼,当斩!”侍正收起卷轴沉声说道。

“当斩。”临安帝手指不断地敲击在桌上,似乎在一遍一遍的思考:“不必了,念他在朝多时,曾为朕分国忧,让他官低三品便可。”

“臣领命。”

“此后不必再去静心湖,轩逸自己反省便好。”临安帝说完,便摆摆手令他退下。

侍正走后,另一个太监关了门,站回到临安帝卧榻之旁。

“侍心,你们四人中你伴朕最久,朕最信任的人也是你,所以你说,你最相中那位皇子?”临安帝似乎真的很期待他的回答,微笑的望着他。

侍心却不似刚刚那般惶恐,躬身垂首立在一侧:“臣只侍陛下一人,皇子争位皆与臣无关,陛下说是如何,臣就如何做。”

临安帝摇了摇头,皇城四大监,虽然不说名扬天下,却也算是万人之上。

四大监分职统务,侍正掌君赐戒尺,负责督察百官,查验上下,而文武百官也因此很畏惧这个一丝不苟只听皇命的太监。

侍文手执一柄断剑,这柄剑很有名,整个朝廷上下都很清楚它的名讳,斩逆。

夏启建国初,墨氏二代皇帝,因不务正业致使皇权旁落,朝中百官半数已听命于掌权大监,称九千岁,君旁坐椅听政,而这柄斩逆便是断了他的头,而剑首也同时断裂了。

从此五大监变为四大监,分执事务,便再没了宦官乱政之事。

而大监侍文,手执断剑,上护皇族,下斩逆臣。

大监侍礼,手捧香炉,垂在君旁,执掌礼拜活动,为人随和,温文尔雅,不似一个太监,更像是个书生。

大监侍心,从小在皇帝身旁伴读长大,夏启四大监有三位师从上任大监,而第四位伴读太监,则是陪伴皇子,那位皇子夺得帝位,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四大监,如若不然便只有死路一条。

侍心因从小伴读临安帝成长,深受临安帝信任,时常伴随临安帝左右,手里也总是握着一卷卷轴,他自言此为圣旨,而百官更知道其上不含任何文字,也可以加上任何文字!

“侍心,扶朕走走。”临安帝推开身前的奏折,唤道。

侍心大监快步上前,为临安帝披上了一袭金袍。

临安帝的寝宫很大,也很高,最正的窗望下去,甚至可以看见小半个临安城,他就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漆黑的夜色,似乎站久了感受到了一丝冷风,他紧了紧衣袍:“这风,已经吹到皇城了吗?”

他似乎在问自己,又摇摇头:“不,这风是朕掀起的,它只是回来告诉朕,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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