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触郭晓义到现在,只过去短短的半个时辰,但是赵清裕与其交谈的种种话语之中,除了不清楚她是公主本人,其他的都料算无二。

也不对,赵清裕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是郭哥哥算不清她的来历,而是自己刻意隐瞒公主身份。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对自己深信不疑,根本没有往深处去想,又岂会无故猜疑自己在欺骗他?

对于欺骗了郭晓义,赵清裕心里有点内疚,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以后补偿他好了。而如今他又说是女鬼在哭,她都已经找了几晚上了,弄的日夜颠倒,生活规律全被打乱,也没有找出那个女人在哪里哭。

赵清裕停止了哭泣,仔细听了听哭声,根本听不出是从庄园哪个方向传来的,只能问道:“郭哥哥,小妹连这个哭声是从哪里发出的都不清楚,你为何那么肯定是个女鬼在哭?世上真的有鬼吗?”

郭晓义掷地有声地答道:“以前我也不敢肯定世上有没有鬼,但是现在,我肯定鬼确实存在。道家有转世投胎之说,佛家也有轮回之说,如果说这类的说法都是假的,岂不很扯蛋?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不明白,但是对于你和我,就绝对不能认为是假的。”

赵清裕深有同感,拼命地点着头,让她怀疑世上的传言是假的,那还可以,但是怀疑佛家教义也是假的,绝对办不到。她信佛的理念,比任何人都虔诚,甚至连郭晓义都不会在此方面与她辩论,因为两人心里清楚,就算辩的再多,也辩不出个结果。

赵清裕好奇心确实很重,凡是自己不知道的,就肯定会发问,很自然地问道:“哥哥凭什么认为那不是人的哭声,而是鬼的哭声?”

郭晓义又听了会女鬼的哭声,心情黯然道:“她不但在哭,生前还受过莫大的冤屈,她很可怜,被困在庄园,成为一个冤魂,想要解脱都难。”

“妹妹仔细听听,她的哭声中,没有一点迟缓停留,哭声连绵不绝,不绝于耳,好似永远都不会停下来。我们每个人的身体构造,从出生到长大,都有一个断断续续的过程,想要长时间做同样一件事,就会感到疲惫和不耐,而她却根本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如妹妹你刚才也在哭,但是哭的时候,全身都会颤抖,会发出不稳的抽泣声。你不妨想想,如果让你长时间的连续一夜,都发出这种抽泣声,就算你能做的到,你的声带器官也承受不住吧。”

“再打个每个人都能明白的比方,我们把哭声比成一个小孩子在奔跑,或许那孩子可以在一个时辰内保持同样的速度奔跑。但是人力有时竭,就算孩子肯继续这样的跑下去,体力也会跟不上,更何况天天晚上,连续从子时跑到卯时三刻。别说是小孩子,就算是我大宋最能打仗的大将军们,也办不到吧。”

赵清裕恍然大悟,又倾听了女鬼的哭声,确实是这样状况,只听郭晓义继续言道:

“她不但在哭,还在诉说着某些冤屈,只是人鬼殊途,鬼的语言我们都不懂。想要知道她有哪些冤屈,就要首先找到她在什么位置,只有面对面交流,就算她说不出来,也可以用肢体语言来告诉我们答案。”

“我甚至还在想一个问题,既然这个时代真的有鬼,那么就应该有阴曹地府,为什么牛头马面不来将她的冤魂带走呢?一个没有回归阴司的鬼,就没有投胎,再世为人的能力。这样的她,何其的凄惨,她要的是伸冤,以及解脱。”

“可她却被困在了这里,不但她出不去,估计阴司的鬼差也进不来。不行,资料信息极其的匮乏,我无法推算出具体的位置。清儿妹妹,请你帮帮忙,麻烦你去跟公主打个招呼,让我查阅一下庄园的历史,这个庄园,来历绝对不凡。”

赵清裕很自然地点头言道:“请哥哥随我来,我带你去主楼查阅典籍,等下随便遇到各下人,让他们叫公主回宫就行了。小妹说的话,公主肯定会听,不会给我们带来困扰的。”

郭晓义听的脚步打了个踉跄,面色愁苦道:“你叫公主回去,她就会回去,我相信妹妹说的话,可是公主回去了,那我怎么跟她商谈二哥与刘娥之事?你也清楚,此事牵涉到官家的声誉,越少人知道越好。”

赵清裕自信地言道:“请哥哥放心,公主不会将庄园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人提及,公主最听我的话了。”

郭晓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被赵清裕拉扯着出了院子,边走边言道:“希望清儿的话好使,哥哥我只能相信你了,万一公主揪住二哥此事不放,我到时候最多躲回住宅,太宗陛下也放不下脸来冲到郭氏祠堂里将我拉出来打骂。”

“哎,还是我的权力太小,连二哥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实在羞愧。”

赵清裕不耐烦地言道:“郭哥哥快快随我去主楼查历史,不就是权力嘛,等小妹回宫以后,跟家里人打个招呼,想要当多大的官都行。何况郭氏一族与我赵家乃是世交,在几朝以前就沾亲带故,不算外人。”

主楼这里聚集了庄园绝大部分人,他们也在等公主回来捉鬼。现在哭声又出现了,可是公主一直不回来,他们又不敢去郭晓义的院子去禀告,毕竟公主前面有言在先,不许任何人跟随,他们怎么敢去?

现在公主不但回来了,还拉着一位俊俏的书生,就算许多人没见过他是谁,但都猜到必定是郭晓义,因为全庄上下,只有他是外人。

赵清裕到了主楼前,随口吩咐道:“张耆、王管家,立刻吩咐下去,从现在起,都叫我清儿姑娘,并且马上送七公主回宫。你们都知道规矩,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听的不要听。”

拉着郭晓义冲到门前,又回头冲着众人言道:“再说一件事,从现在起,庄园的主人不是七公主,而是我家郭晓哥哥。给我把此话传出去,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不认同的,不许进庄园一步。众侍卫也听令,谁敢抗命,就地处决。”

庄园的人都傻了,但是众侍卫们跟久了赵清裕,知道自家公主的习性,当场齐声言道:“遵清儿姑娘之令,恭贺郭晓公子成为庄主。”

这还能说啥?张耆、王原带着众家丁,跟随着言道:“遵清儿姑娘之令,恭贺郭晓公子成为庄主。”

郭晓义也傻了眼,没想到清儿的能量这么大,庄主说换就换,公主遣送回宫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到底谁更像公主?可怜那位七公主,她还想捉鬼玩,没想到被心腹宫女给指挥回家了。

郭晓义非常相信赵清裕说的话,因为那些宫廷侍卫,都以她马首是瞻。军人做事,自然是言出令行,绝对毫不含糊地去执行。区区庄园的下人,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看着两人进了主楼,并且关上了楼门,张耆和王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自家公主喜怒无常,做事根本没有一点轨迹可循,实在令人头疼。

王原小声地问道:“张老当家,以后我该怎么做事?我该听清儿姑娘的命令,还是那位新庄主郭晓的命令?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准话,小人真的不知道该听谁的。”

张耆苦闷道:“叫下面的人都守好自己的嘴,以后只可称呼清儿姑娘,其他称谓都不允许再提,那些侍卫同僚们绝对会说到做到,谁说错了话,估计脑袋就会搬家。听谁的话?你问我,我又能去问谁?只能他们两人说的话,我们都要听,都要照办,就不会出错。”

王原愁苦道:“万一那两位主子的意见不合,同一件事,发出了两个不同的命令,我们又该听谁的?”

张耆咬牙道:“就算是两个错误的命令,我们都要去执行,等错了以后,他们自然会内部协调,最多责骂我们几句办事不力罢了。如果违抗了命令,侍卫们依然会动手,我们的脑袋还是会搬家。我对那些侍卫同僚们太熟悉了,他们只听一个人的命令,有时候连陛下的命令也会不遵。”

王原倒吸了口凉气,自家七公主也太猛了,连太宗陛下的命令也可以不遵,不愧是最受宠的公主。

众庄园家丁们都忐忑不安,以前有一位难伺候的主子也就罢了,现在又多了一位,简直就不给他们活路。大家也只能内心肺腑几句,谁也不敢说出口,只能一边在那里默念守口如瓶,一边在听女鬼的哭声。

相比而言,他们更接受女鬼的哭声,因为这样的哭声他们听了有一阵子了,已经听习惯了。可一个庄园出现了两位主子,以前还从来没有过,只能祈祷以后不要出错,免得被那些侍卫们砍了脑袋。

大家都在碎碎念,张耆传讯给几个手下,既然赵清裕放出话去,他们就要照办。庄园换了主子,必须尽快传到京城,让各家权贵都知道,免得哪位不开眼,得罪了郭晓公子,被侍卫们砍了脑袋,那可就倒了血霉。

这个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传的京城开封路人皆知,特别是许多权贵府邸,都在对郭晓这个人不了解。至于七公主是在庄园,还是回了皇宫,居然没有几个人知道。

张耆、王原等人,可不敢胡乱传消息,赵清裕怎么说,他们甚至一个字都不改的传了出去。闹得整个开封城,只闻郭晓公子,却不知道公主的消息。

在开封府批阅文件的赵元僖,只是嘴角露出了笑意,轻声笑道:“不愧是三弟,这么一出马,把我们家的小佛女都给降住了。降的好,降的实在太好了,以后回宫就不用被她念叨向佛之事了。佛门,关我屁事?我连道门都不信,又怎么可能去信佛?”

而在襄王府,赵元侃和郭槐等人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从郭晓义去庄园,一夜的时间都没到,居然获得了赵清裕的信任。他们可是清楚赵清裕的为人,在宫里就是一位小祖宗,有时候连赵光义的话都不听,其他皇子公主们都不惹她。

没想到天都没亮,居然混的风生水起,赵清裕发的话,可比整个襄王府发出的命令更管用。因为人人都知道,襄王赵元侃做事,向来只求一个‘理’字,不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亲近某个人。

可七公主赵清裕做事,向来单凭喜好,除了对佛家教义感兴趣,其他事都不愿意搭理。而她更有一支侍卫亲军,那些兵只听公主一个人的命令,命令一旦下达,就没有他们不敢砍的人。

赵元侃的妻子,也就是宣徽南院使郭守文的次女,十七岁入襄王府,先是封位鲁国夫人,后又被封为秦国夫人。这位秦国夫人早就知道刘娥在庄园,也知道七公主赵清裕拿住了刘娥,令自己的丈夫左右为难。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她的耳中,秦国夫人急匆匆地赶来,挥了挥手,其他人都聪明地退了出去,独留下了郭槐。

秦国夫人当面问道:“请问夫君,那位庄园刚换的主人,名叫郭晓的公子,是不是妾身家族的族长?”

郭槐不敢说话了,赵元侃也不想瞒着她,直接点头道:“爱妃,你没有猜错,郭晓不但是郭氏族长,还是我和太子在郭家村相认的三弟。你也知道清裕去了庄园,娥儿被她拿住,令我动弹不得,我只能请三弟出手,没想到三弟一出手就降住了清裕,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秦国夫人又问郭槐,道:“堂弟,是不是你去家族祠堂请族长出山的?”

郭槐点头道:“是的。”

秦国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赵元侃的身边,揉了揉额头言道:“夫君啊,这步棋你可能走错了,陛下年事已高,就算知道刘娥妹妹在庄园,最多再遣送她离京城再远点罢了。等陛下归去,夫君完全可以再接妹妹回来。”

“我郭氏族长出山太早了,而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夫君做事,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我郭氏一族,之所以能成为豪门士族,全都来源于家族祠堂。哪怕中原再乱,偏房们都有后路可退,因为外人根本寻不到郭家村。”

“族长出世,不是为太子赵元僖做事,而是为夫君做事,族人们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族人们肯定把这件事定义为,我大宋的未来君主,郭氏支持的是夫君啊。族长的影响力,偏房族人都会拥护,都会为其摇旗呐喊,以添家族的声势。”

“夫君大人啊,族长这么一出手,不但降住了清裕妹妹,更成了庄园的主人。那个庄园,每天来往的权贵子弟,实在太多了。那些与我郭氏世代交好的几家豪门世家,肯定认为我郭氏已经选择了站队,到时候也会有一批人纷拥其后,我襄王府除了闭门谢客,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不然就会犯了陛下的忌讳。”

“不说以后,估计现在陛下已经将目光盯向了庄园,因为那里有他最疼爱的清裕妹妹在。而我家族长做了什么?他不能成了庄园新主人,居然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主楼。那个位置,只有清裕和他两人在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陛下对郭氏的态度,我们都难以揣摩。不管陛下怎么做,都会对王府不利,因为这个麻烦是夫君招惹来的,陛下肯定能查的出来,因为只有夫君和太子去过郭家村,只有你们能请的动族长出山。”

赵元侃和郭槐都傻眼了,千算万算,他们都漏算了这一环。而他们也清楚地知道,郭晓义也是第一次出门,他对京城的人脉势力关系,更是两眼摸黑,根本算不出还有这个麻烦。

错就错在,就是赵元侃提前了三个月,让郭晓义提早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按照三人在郭家村的商议,最迟明年开春之际,逐步地让郭晓义进入所有人的视线,按部就班地走进大宋官场圈子。

更有一个大错,那就是郭晓义的能力太强了,短短半天的时候,就降住了七公主赵清裕,太宗陛下想不对其另眼相看都难。

因为赵清裕信佛,认准了死理,她不会嫁人,而赵光义最疼爱,自然不会逆了她的心意。现在好了,赵清裕和郭晓义住进了一个屋子,一位是大宋七公主,太宗陛下的掌上明珠;一位是郭氏的年轻族长,掌握着许多所有族人的命运。

两人门当户对,如果真能结合到一起,赵光义绝对拍手称快。可是另一方面,依然是那句古话,天无二日,家无二主,大宋只能有一位太子,也只能有一位继承人。

而赵光义看好的是太子赵元僖,现在郭晓义看中的是襄王赵元侃。虽然郭晓义本身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他只是单纯地出来帮下自己的二哥,赵元僖知道、赵元侃知道、郭槐知道、秦国夫人也知道,可是其他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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