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姣恍然,连忙又将钱藏了起来,还有点紧张,那副样子惹他直发笑。

“要去买绿豆吗?”她抬头问。

季洋:“暂时不买了。”

叶姣心底一咯噔,“那我们以后都不卖了吗?”

虽说赚得有点少,但是相比上工一天几毛钱,这个活不辛苦。

“暂时不卖。”季洋说着拉着她往一边走,“我们今天去买点东西。”

她被他拉到国营商店里去。

两人的穿着随意,还挑着竹筐,对比来来往往的工人,还有些穿着时髦的女人,一下就有差距了。

叶姣都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别人带着有色眼光看他们,拉了拉他的手,悄声道,“我们走吧。”

不卖豆牙疼芽,他们就少了一笔大入账,钱就要存着,不能再乱花。

“给你买点了零食。”季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坚持带她进去。

面对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哪怕再看不起,也只会在心底默默鄙视。

有些人会放慢动作,看着这两个乡下人要买些什么。

无非是满足自己的那点优越感。

“走吧。”叶姣还在摇头,“我不吃。”

季洋没理会她的口是心非,熟练从货架上拿下糖果,糕点,还有牛肉粒。

最后再来一小瓶酸梅干。

“还要什么?”他扭头问。

旁边的人都看着,不断蹙眉,这两个乡下人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多少钱吧?

这么买,一个工人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叶姣没说话,心疼钱,见季洋又把手伸到另一边,她连忙道,“不要其他的了,只要一小包山楂片。”

季洋手换了一个方向,拿下一包山楂片。

旁边的人又暗暗期待他们结账时的窘迫,城里人还觉得乡下人是无知的,是泥腿子,与他们有差距。

只见男人神色从容付了钱,好似在意料之内,旁边的女人低头看着零食,也没什么其余表情。

若说有,小眼睛里就写着想吃。

两人又走了。

在第二行货架边上的男人目睹全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小盒巧克力,他要买来送给相亲对象,居然要这里对比半天,不如一个乡下的小子?

人家那么从容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买。

叶姣考完之后便轻松很多,季洋时不时去山里抓几条鱼,挑上十斤八斤豆芽去卖,她在家闲不住,也会跟着他去镇上卖。

只不过,收入是大大减少,有时候才两三块钱,他还要给她买这买那,都得贴进去。

那个老奶奶每天都卖一毛五一斤,很快就赶走了三个小伙子,这绿豆不便宜,上工一个月也就只能买七八斤。

亏不起。

季洋卖着鱼,都是不搭理她,更多时候是买鱼送豆芽,对方卖多少钱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叶姣也认命了,就这样过吧,虽然有点落差,但是没关系,他们也有点存款。

那曾想,季洋这天不知道怎么了,让她泡上五斤的绿豆,现在一般就泡一斤。

“泡吧,我去山里一趟。”他拎着竹篓,拿着墨迹就出门了。

叶姣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磨磨蹭蹭把剩下的绿豆全泡上了。

傍晚的时候季洋才回来。

他满头大汗,裤脚上都是黄土,叶姣连忙走上去,“你去做什么了?”

“挖野山药。”季洋走到屋内,一下子喝了一把大杯水。

“山药?”叶姣凑过去一看,竹篓里真的是一根根山药,外皮混着黄土。

“这么多...”叶姣是欢喜的,能吃很长一段时间。

“这几天我连续去挖一些,到时候带上豆芽和鱼去镇上卖。”季洋伸手擦汗。

“这些也要卖吗?”叶姣没想到这一层,“这个能卖出去吗?”

印象里,人家不常吃这种东西。

“为什么不能?野生纯天然,既能入药也能煮汤,炒着都能吃。”季洋从竹篓里拿出来,“我去准备点蚯蚓,明天早上去钓鱼。”

“这会不会太辛苦了?你不用这么辛苦。”她神色担忧,怕季洋身体吃不消。

“没什么辛苦,你马上要上大学了,我要给你攒学费,有些城里人还看不上我们,总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你。”季洋蹲了下来,说得理所当然。

叶姣鼻尖一酸,走过去扑倒了他背上。

心尖都酥酥麻麻的感觉。

“脏死了。”季洋身子往前倾了倾,要拉开她,叶姣却不知羞便要往他身上蹭,埋头在他肩上,难免动了情,话语闷闷,“那我不去上大学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在这里,我们可以盖一间新房子,给你生孩子。”

她觉得去大学也没什么好,到时候还得回来,他都二十五六了,反正已经没有家,没有人在意她读不读书,就和他好好过。

尽管她以前有向往,觉得可以过新的生活,可是现在她过得也不差,对读书的未来也不了解。

“说什么呢?”季洋扒开她的手,转身呵斥,“跟着我在地里挖土?”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她反驳。

在她看来,没什么辛苦的,考上大学要读四年,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只有她自己。

“再说一次?”季洋一下眯了眼,都要拿起旁边的细棍,恨铁不成钢,“我这么辛苦干活是为了谁?考不上你明年再去考,一直考不上一直考。”

他说得严肃,叶姣却慢慢弯了眉眼。

“还笑!”他气得不行,“好吃好喝捧着你,还不是指望你出人头地。”

看他一副长辈的模样,叶姣努着嘴提醒,“我是你媳妇,不是你女儿。”

换言之,出人头地也不是他家光宗耀祖。

“你出人头地就是我孩子他妈出人头地,就是我孩子出人头地,祖上冒青烟。”季洋提高声训。

叶姣愉悦笑了,“可是孩子没影,大学要读四年。”

季洋沉思了一下,“就像这酒,酿得越久,就越有价值越香。”

叶姣:“...”

什么破比喻?

到了第五天,绿豆已经长成豆芽,两人重新挑上豆芽,还有山药和鱼,去了镇上黑市。

“卖豆芽,三毛钱一斤的豆芽。”

“卖豆芽。”

那个老奶奶在喊着。

“前两天不是才一毛五吗?涨价这么多?”走到摊前的人已经蹙了眉头。

三毛钱也不贵,只是前两天降得太多,现在一下又涨了,让人觉得不爽,总觉得亏了。

“绿豆贵,绿豆都一块几一斤啦,今年收成也不好。”老奶奶解释,“来一斤?”

叶姣瞄了一圈,现在一条街就只剩那个老奶奶一个人卖豆芽了。

原先的几个小伙子已经不见人。

季洋说得对,她还真是亏本卖然后自己占领市场,但这种手段也太不耻。

“两毛。”那个男人还在老奶奶摊前讲价。

“两毛不能卖。”她这时候还没看到季洋两人,以为就她一家卖,态度还有点傲。

那个男人看了一圈,见街道下一点也有人挑了豆芽来,扭头就走,“不卖算了。”

这时候,那个老奶奶见男人往另一头走,眼睛倏然一瞪,这个小伙子,不是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豆芽多少一斤?”那个男人站在季洋摊前,直接出声。

“豆芽三毛。”季洋回答,说完又道,“新鲜的河鱼四毛五一斤,野山药四毛一斤,买一条鱼送一斤豆芽,买一斤野山药送半斤豆芽。”

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想了一会,那个男人来一句,“那我买一条大鱼和一斤野山药,送我两斤?”

“没问题,要哪条?”季洋也爽快。

男人指了指,季洋摇头,“这一条太小了,送不了一斤豆芽,那边一条可以。”

“那就你说的那条。”

季洋走过去拿起来,称了一下,“一斤九两,山药这段?拿回去熬汤滋补得很。”

“八毛五分加四毛,算你一块二。”季洋说着,叶姣把装好的豆芽递过去。

男人掏钱很爽快。

两斤豆芽就已经六毛钱,等于加了六毛钱买了一条鱼和一斤山药,很是划算。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来问价格,有些人觉得鱼和山药都太贵,但豆芽又是和那个奶奶一样的价格,人家还是愿意买。

卖得很快,叶姣手里慢慢有了一叠钱票。

不远处的老奶奶见他们收钱眼红得很,又要大甩卖她的豆芽,沉着脸,嘴里还一直在嘀咕着。

这样一来,季洋这边单独卖豆芽肯定难销,但是他组合着卖,对方降低价格对他也不至于影响太大,七十几斤的豆芽现在也只剩二十几斤左右,他也不急。

大不了等到她卖完自己在卖。

接下来几天,他就只拿三十斤豆芽去,每天都组合卖,任凭对方卖一毛一斤或者一毛五一斤也好,就是影响不到他销量。

哪怕是自家种的绿豆,那也承受不住这样的亏本。

之后再去,那个老奶奶不见人了。

这下,季洋又开始每天挑着好几十斤去,没有人再影响他的销量。

每天进账几十块。

这日。

叶姣和季洋刚回到家,还没坐着喝口水,村里就有人跑来喊道,“洋子,洋子,你家媳妇考上大学了。”

季洋连忙去开门,“真的?”

“可不是真的吗?镇上都来干部了,说是考了全市第三名,还能去帝都大学。”那人也激动,“赶紧过去看看去。”

“走走走。”季洋拉上叶姣,比她还兴奋。

到了村头,徐启杰还有两个知青也在,他们也考上了大学,神色间也是难掩的激动。

镇上的干部看向叶姣,说了一番贺喜的话,说她可谓是争光了,还拿来了奖金。

一个红包包着,也不知道有多少钱。

徐启杰在一旁看着她,这一年多,她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此时她含着笑,在炙热的阳光下更加耀眼。

一时间,季洋他媳妇考上帝都大学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就连隔壁好几个村子都知道了。

张艳不让去,拉上季父正在闹。

帝都啊。

去能还能回来?

“那个什么通知书,洋子,你给妈拿来,妈撕了,赶紧和她生个孩子,去读什么书?”张艳急得直拍大腿,指着叶姣就要一顿大骂,“你这个女人,嫁来我家两年了,没生孩子就算了,现在既然要去四年!读书可是要花钱供她,就是来祸害我们家!”

四年是什么概念?

乡下人十几岁就结婚生子了,季洋今年都二十二,四年后就二十六了,到时候生孩子就得接近三十岁。

三十岁都生多少个了?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了。

叶姣被季洋往后揽,季父也抽着烟,语气也算缓和,“别去了,别让人笑话。”

季洋在家等她四年,别人背地里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家。

“为什么不去?”季洋不满了,“要去,我还要和她一起去。”

“胡闹什么?”季父脸色骤变,声色俱厉。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二更呐,晚安明天就进城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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