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就去挡脸,往柔妃后面的暗影里缩。

惹得不远处的吕芳不解地朝她看。

而原本热闹的酒宴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抬眼,就见,前方的巨大篝火堆旁,一身素衣行若云雪面如谪仙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甫一出现,那篝火燃烧的热度,都霜冷了几分。

似是他的背后,自有风雪侵来,一步落下,便是冰结裂纹,寒意无声地朝四周散开。

当真如神佛临目一般,大道无情的冷漠,瞬间席卷了全部人的心神。

裴秋阳忽而就犯了疑惑——她的那个爱笑的大和尚,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参见陛下。”

寒声清醇,似冷潭里慢悠悠低下的冰露,平缓又清晰地在这沉默的宴场上,激起一层涟漪。

景元帝笑开,“国师来了?快,到朕旁边来坐!”

这是国师,国之体面,国运之庇佑,能够出席这样的场合,就证明他对帝王的顺重。

景元帝龙心大悦,吩咐李全德,“国师不饮酒,去,把朕的雪顶含萃沏一壶来,再给国师准备最好的素斋!”

李全德笑着应声转头吩咐。

无机道谢,在景元帝身旁坐下。

柔妃含笑,“方才还在与陛下说,国师怎地不出席,不想国师竟就来了。真是人不经念。”

说着,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盏,朝无机笑,“前几日国师注释的佛经,令本宫受益匪浅,这杯薄酒,本宫聊表谢意,还望国师不弃。”

说完,大大方方地举起酒杯。

裴秋阳惊了一跳,抬眼,就见无机起身,朝这边看来。

立时举起袖子遮住脸,往旁边躲了躲。

无机端起茶盏,扫了眼那躲在柔妃背后鬼鬼祟祟的小小身影,平缓收回目光,道,“柔妃娘娘诚心问佛,乃是天道之德,不必过意。”

说着,在茶盏上点了点。

柔妃笑开,款款落座,朝景元帝道,“国师当真是天人风姿,妃妾瞧着,都觉心神涤荡,十分清和宁静呢!”

裴秋阳躲在后头,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这些人嘴上的功夫是真厉害。

瞧这奉承的,不着痕迹,滴水不漏!

啧啧!

“国师。”

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叫裴秋阳猛地抬起脸来。

就见文敬之端了酒来到无机面前。

不由疑惑——他不是被打了么?怎么也来了?

接着听到文敬之的声音,“下官前几日,多有冒犯,差点因为下官的误会,坏了国师的名声,都是下官的错,下官自罚三杯,以表歉意。还请国师恕罪,不要介意下官一时情急的鲁莽。”

他的声音不低,引来不少人的注意——这什么意思?

而柔妃后头的裴秋阳瞬间就炸了!

文敬之你是疯了还是被打傻了?!脑子是不是糊了浆糊!

这是在干什么?引别人来猜忌国师?还是在暗示什么?!

不怕父皇更嫌弃他!

这个混蛋!怎么也不生个烂舌疮!就他能说!

她按着桌子差点就冲出来,不想,前头的无机却站起来,神色淡然,一片空远姿态。

“某不知世子何处做了错事特来请罪。某问心不能安受,请世子不必多礼。”

文敬之一顿。

又听无机说道,“若世子心中有愧,不妨与陛下说明,陛下乃仁慈开明之帝,想来能替世子做主。”

好!漂亮!

裴秋阳抬眼,就见文敬之果然神色僵硬了起来。

心中暗叹,果然人比人得扔。

文敬之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在大气端然的无机面前,就跟颗烂白菜似的!实在没眼看!

而柔妃也在旁边笑道,“是啊!世子有什么得罪国师的地方,连国师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如告诉陛下好了,陛下信重世子,定是能替世子做主的。”

裴秋阳决定给柔妃加个封号——专业插刀小能手!

这话什么意思?

不就说景元帝罚他,是叫他委屈了嘛!帝王赏罚,皆是恩宠!他还敢委屈?脸大不死他?!

景元帝当即神色就难看起来。

文敬之一顿,刚要说话。

后头文宇亭走了过来,笑道,“柔妃娘娘言重了,这孩子不会说话,还请国师不要在意,我替犬子给国师赔个罪,还请国师莫要计较,就此揭过吧!”

这是在说国师小气,睚眦必报,揪着不放?

裴秋阳眼睛都竖起来了。

冲动地捏着手里的酒杯想冲诚亲侯父子砸过去。

忽而肚子‘咕噜’一声。

此时人生嘈杂,她这点声音倒是不明显。

她皱了下眉,肚子忽而又揪了下。

她猛地捂住肚子。

身后的白芷和紫丹即刻上前,“殿下,您没事吧?”

不远处的吕芳也看过来。

裴秋阳捂了捂肚子,蹙眉,“好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唔!”

差点要吐!

白芷和紫丹吓坏了,连忙将她扶住,想叫人。

又被裴秋阳按住,“约莫是吃坏肚子了,先扶我去更衣。”

前头,柔妃身旁的云雀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走了过来,低声问:“九公主可是有何事吩咐?”

“没……呕!”裴秋阳又一把捂住嘴。

云雀一惊。

白芷轻声道,“约莫是肚子不舒服。”

云雀皱了下眉,朝四周看了眼,招了招手,一个小内侍连忙跑过来。

她低声道,“去瞧瞧随行的太医都有谁,若是有常侍奉九公主的,让人立刻去给九公主瞧一瞧。”

“是。”小内侍应声,扭头就跑了。

白芷朝她感激一笑,“多谢云雀姐姐。”

云雀点头,又看了眼主桌那边,低声道,“陛下和娘娘现在不得空,奴婢稍候会告诉娘娘一声。太医给九公主瞧过后,你也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我好给陛下和娘娘回话。”

“是。”

白芷答应。

“呕!”裴秋阳又捂住嘴,几乎蜷起来,“快点儿……”

两人便立时扶着裴秋阳退了下去,吕芳匆匆跟上。

而主桌边。

诚亲侯一杯酒饮下,却见无机站在那里,神情淡漠,似在出神。

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模样。

顿时怒火中烧,看了眼旁边的景元帝,心下一转,笑道,“国师果然高人,陪同陛下饮宴,还能另做他思,心神往他处去,佩服佩服!”

这是在说无机不仅不在意他,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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