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妃手上一顿,却依旧没抬头,又继续手上的刺绣,“请去东华苑便请去东华苑了,有什么要紧的?”

秀珠看着她的神情,忽而明白过来,低头道,“是,是奴婢莽撞了,请娘娘责罚。”

宓妃笑了下,放下手中的绷子,看向秀珠,“欣然性子单纯,有时候叫人利用了都不知晓,你要记得多提点她。”

秀珠顿时满脸愧色,“是,柔妃别有用心,不能叫她利用了六公主,奴婢这就去……”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小宫女匆忙跪在了殿门口,“娘娘,六公主回了西暖阁后,就在一直砸东西。您快去瞧瞧吧?”

秀珠赶紧要起身。

宓妃却没动,只问:“发生何事了?”

小宫女是方才跟裴欣然一去到东华苑的,倒是知道的详细,便道,“朝期姐姐不知被谁害死在东华苑,有人说是九公主做的,可国师和皇上都说不是九公主,皇上还让大理寺的大人去查办了。六公主就一直哭。”

说得不太顺通,可意思却说明了。

秀珠脸色一变。

宓妃却放下了手里的绷子,问:“国师和皇上都说不是九公主做的?那九公主现在呢?”

小宫女道,“皇上让她回宫去了。”

“嘶啦。”

宓妃又低了头,看着那绷子,瞧了瞧,笑了一声,拿起旁边的剪子,扎断了那精美的祥云。

……

大理寺的停尸房中。

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温度,角落里点着灯,阴森森的,连呼吸重了似乎都能听到回音。

两个仵作站在门边,面面相觑,就听背后传来脚步声,连忙回头,却看大理寺卿陈海疾步走了过来。

忙行礼,“大人。”

陈海越过两人,朝前头看,“国师呢?”

其中一个年老些的仵作赶紧朝里让了两步,“在里头呢。”

陈海快走到门口,刚想开口,却瞧见内里的情形,到了嘴边的话,顿时都咽了下去。

停尸房的停尸台上,躺着那个刚才死在东华苑暖房的宫女的尸体。

青紫肿胀,面容扭曲,满眼狰狞,瞧着……跟个不甘惨死的恶鬼似的。

偏那扭曲的尸体旁,站着的,却是一身白衣,皎若霜云出尘俊美之人。

若一仙,一鬼,立于这森凉诡冷之处,两相极致的对比,看得人心头震动。

陈海顿了顿,轻唤了声,“国师。”

站在停尸台边的无机转过身来,朝他点了点头,“嗯,陈大人,来得正好,你过来看看。”

陈海忙小心地走进。

一到近处,就闻到了一股恶臭腥臊的气味,许是天气还较热的关系,加上宫女死时有**之状,这尸体已开始散发了味道。

可国师刚刚站在其侧,居然丝毫不见异色。

陈海不由心生佩服,强忍了恶心地朝无机行了一礼,“国师可有发现什么?”

半个时辰前,宫女的尸体被转移至停尸房中,国师就跟了过来,说要亲自验尸,竟一待就待了半个时辰。

“陈大人请看。”

一旁那个年老的仵作忙上前,将宫女的脖子掰开,露出脖颈上两道青紫淤痕。

陈海一愣,随即面露惊疑,“这是……”

无机点了点头,“这一处颜色较深处的痕迹,边缘复杂且断层较多,当是致命伤。而后面这道颜色较浅且边缘清晰的勒痕,却是在死后加上去的。”

陈海微震。

又看无机示意那仵作,将宫女翻了个身,看向脖颈后头。

“陈大人再看这里。”

无机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致命伤时,有交叉痕迹。而后附加的勒伤,却只到这里便断了。”

陈海皱了皱眉,“这是……何意?”

无机看了他一眼,又转脸朝那年轻的仵作道,“借腰带一用。”

年轻的仵作因为行动方便,腰间系了一条棉布的腰带。

他朝陈海看了眼,又望了望国师。

被老仵作呵了一声,“还不快些!”这才赶紧解下腰带,双手捧到无机面前。

无机接过,再度转向陈海,“劳烦大人伸手。”

陈海不解其意,将右手伸手。

就见无机突然伸手,一下用腰带缠住了他的手腕。

用力极大!

陈海顿时吓得脑子跟炸开了似的!

赶紧地往后躲去,旁边的两个仵作也被惊到了。

正挣动之中,无机又松开了手。

一脸冷淡平静地道,“大人瞧一瞧手上的痕迹。”

“……”

陈海嘴角直抽,觉得自己手腕都快断了,那一口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低头一看。

手腕上,赫然一道交叠的痕迹!与那宫女后脖颈处的一模一样!

满嘴的骂人话烟消云散。

他震愕地又朝无机看去,“国师,这是……”

无机却将腰带还给那仵作,“多谢。”

年轻的仵作还没被贵人如此客气过,顿时一脸的无措,接过腰带一个劲摆手,“没,没事。”

陈海此时心神激荡,“那后来的伤痕,看来便是死后被吊上去时,被勒出来的了!”

他猛地一拍手,“这宫女,是被勒死后吊在暖房里的!”

两个仵作对视一眼,又偷偷地看那高高在上如云上神仙一样的国师,眼底的佩服和仰慕简直都快藏不住了!

“所以,凶手当不是九……”无机淡淡开口。

不想,陈海却打断了他,“这下,九公主的嫌疑更难洗清了,这要是让陛下知晓了,我这大理寺卿的官帽子怕是要摘了哦!”

说着,看向无机,“国师还有没有别的发……呃,国师?”

分明刚刚还让人感觉气质淡然宁静飘远的国师,怎么突然间就好像霜雪覆加满身冷气了?

陈海只觉这国师好像一瞬间冷得吓人起来,不由心下便生了几分畏惧。

小心地又朝他看了看,“国师?您……”

却见那眉眼分明都没几分变化的国师,淡淡开口,“大理寺,从没破过杀人案?”

“……???”

陈海感觉胸口好像被人突然直刺一箭,脸上顿时涨红,“这,这不是仰仗国师……”

却见无机并没理会自己的意思,伸手,再次点了点那被翻过来的宫女的脚后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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