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人染病

江一川三人既然出不去,也就只好在破屋里躲避了,争取远离外面的人,想要借此逃过一劫。只是,瘟疫这种东西,无处不在,一旦发生,没有任何人能够逃离。

第二天早晨,江一川和小娅按照往常一样起来做饭,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叫人起床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老吕头、一阳和许宁一夜之间全都染病,高烧不止,脸上开始出现一些小的疱疹。更为严峻的是,三人全都陷入昏迷状态,水米不进,呕吐不止,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

一川看到此情此景,心彻底碎了,想不到,厄运还是降临了,还是三个人同时染病。一川和小娅赶忙翻箱倒柜地去凑钱,穷尽他们的所有积蓄,也只有不到七百文而已,这点钱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川从房间里找出了几块丝巾,用滚烫的开水煮了之后,蒙住口鼻,这个方法还从药堂伙计的闲谈中听到的,希望能够有些作用吧。小娅留守在家照顾一阳三人,防止有心人把他们三个人当做尸体处理了,一川则独自去城隍庙,找一下袁大头,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江一川七拐八折地来到了城隍庙,看见城隍庙里的情况惨不忍睹,东一个西一个地躺在地上,脸上都是疱疹,看着就让人犯怵。

袁大头从城隍庙里出来,看着来到一川面前,只不过,袁大头的样子有些奇怪,不仅没有任何防护,还在庙里到处照顾别的人,脸上平平静静的,好似内心毫无波澜。

袁大头率先说到:“兄弟,出什么事了?”

一川摘下面巾,对着袁大头说到:“袁老大,除了我和小娅,破屋里的人无一幸免,全都染病了,我还这里找你看看袁老大有什么办法没。”

袁老大把一川面巾蒙上,无奈地看着一川说到:“兄弟,把丝巾蒙上吧,这条街已经没有什么活口了,活一个算一个吧,至于你说的事,我无能为力。”

一川回到“袁老大,找块面巾蒙上吧,说不定还有点作用。”

袁老大摊开了手,一脸无所谓地说到:“兄弟,没用的,我在这么多病人里面转来转去的,要感染也早就感染了,既然无可避免,那还戴着干嘛,呼气都不通畅。”

一川看了一眼里面,望着袁老大继续问到:“袁老大,那他们怎么办,等死了吗?”

袁老大可能是累了,坐在了台阶上,仰望着一川说到:“命贱如草的人,死了又怎么样,反正也没人知道,都是一条街上混的,帮不了他们什么,也就是临死前的一顿饱饭吧。”

一川拱手行礼告别,离开城隍庙,朝着药堂的位置走去,身后的男人,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初来之时,觉得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地头蛇,现在,反倒觉得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了,这人啊,终究还是多面的。

一川来到冷清的街道,心不禁更加凉了半截,原本干净的街道,如今却是一片污秽,破布烂纸到处乱飞,街道上三三两两地走着歪歪倒倒染病的人,他们贴着墙,朝着药堂的方向走去,其中的几个倒在了半路上,面目狰狞,眼睛看着药堂的方向,手指甲里都是淤血,临死之前,还是双上奋力向前爬了好久,终究体力不支,被黑白无常收走了。

染病的人倒下了,没有一个人会上

去搀扶的,大难临头各自飞,每个人都躲着,袖手旁观似乎就是人之常情了。一川走在这个冷清到让人心寒的街道,无能为力,我们都只是凡人,连自救都是问题,更别说拯救别人了。只不过,扬州这座城市,心寒的地方还多着呢。

一川不想看见这些,一路小跑,来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座药堂——救民堂面前,这里,无数的人在排着队,染病的人站一排,未染病的人站一排。

药堂很大,门口的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横批,“天下平安”,沉香木的牌子雕刻,有些年头了。堂中根本就没有郎中在坐诊,未染病人的面前,有的只是桌子上摆的一排排的药包,据说,这些就是治疗瘟疫的良药,一手交钱,一手拿走药包桌子面前,竖着一个用红笔写的牌子,上书一包一贯钱。另一边染病人的面前,支着两口大锅,里面都是滚汤的药汤,大锅面前两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药碗,两个伙计不停地在搅动着药汤,待可以服用之后,一碗一碗地盛满,旁边的一个伙计负责收钱。桌子面前依旧摆着红字书写的牌子,只不过上面的字变为了五百文一碗,先交钱,再喝药,也是,染病的人,就算五十两一碗,他也愿意喝,无论什么年头,命就是钱。药堂的面前站着几个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里拿着家伙,防止有人起哄闹事。

最让人觉得气愤的是,两队人的中间,还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大喊一句救民堂悬壶济世,周掌柜天下善人的,按照牌子上的价格,否则,多加二百文。”很多人心里都在想:“既当婊子,还立牌坊,还立得这么光明正大,说他不要脸,都是夸他的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怕昧着良心,还是装作心甘情愿地喊了。

江一川排在最后面,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就在众人安静地走着的时候,未染病当中的几个人看见了药汤已经盛好,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了上去,端起药碗就喝了下去,等到药堂反应过来之后,四五碗药汤已经下肚了。

喝完了之后,心满意足地坐下了,靠着桌子,闭着眼睛,一副惬意的样子,好像喝了药就不用死了一样。几个壮汉站在前面,隔开了后面的人,药堂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应该是掌柜周济世,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济世救民之人,实际上就是个周扒皮。脸黑黑的,长着一颗痣,痔上几根毛,胖得像个水桶,眼睛有些凹陷,戴着个帽子,手里拿着个算盘,走路一步三摇。

周扒皮来到喝药人的后面,挺着个肚子,靠在桌子边,手摸着脸上的毛,笑嘻嘻地说到:“各位爷,药的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最有效的药了,放眼扬州城,也就只有我救民堂拿的出来了。”

其中一个抢药喝的汉子仰着头回到:“掌柜的,药是好药,只是苦了些,要是再来一碗甜甜的糖水就好了。”

掌柜的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到:“哎,良药苦口利于病,再说了,要是各位爷有钱的话,别说是糖水,就算是龙肝凤胆,我也能给各位端来。只是,冲出来的四位,十五碗药,七千五百文钱,给各位抹个零头,就七贯钱,给钱吧,各位爷。”说完,掌柜把算盘直接摆在了几个汉子的面前。

几个汉子听到了钱的字眼,面面相觑,其中的一个汉子壮着胆子回到:“掌柜的,您看,我们也不是欠钱的人,只要我们活着,日后一定会把掌柜的钱还上的,救命之恩,可否荣当后报。”

掌柜的把算盘收了回去,压低着嗓子说到:“看样子,你们这几个人是要在我救民堂喝霸王药了,你们看看,我们也是小本生意,这样怕是不合适,这就好像吃饭不给钱,没天理啊。”

几个汉子站了起来,背靠背,有些害怕,但还是死皮赖脸地说到:“掌柜的,你的药太贵了,我们真的喝不起,这药已经翻了上百倍的价格了,再说了,您这几包药就熬了两大锅,还卖那么贵,这怕才是真的没天理吧。”

掌柜的依旧笑脸迎开,看着几位汉子说到:“看几位呢,确实是付不起钱,我呢,也不能过多为难几位不是,不然,人家说我欺行霸市了。但我要是让各位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去的话,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这生意就没法做了,这样吧,和几位借点东西,如果几位慷慨相赠的话,这几碗药就算是我给各位的酬劳了,怎么样。”

汉子们满心欢喜,想着这周扒皮也不像传言的那么狠嘛,还是通情达理的。汉子们一起异口同声地说到:“只要掌柜的需要,我们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几句话,旁边的人更加高兴,因为他们也想喝霸王药,一个个跃跃欲试的,要不是有人挡着,早就冲出去了。

掌柜笑着回到:“哎,哪里用的着赴汤蹈火嘛,我就是想借借各位的命一用,瘟疫年月,药和钱就是命,你们喝了药,没钱,那就拿命换换嘛,我很公平的,你们也不能让我这个老实人吃亏不是。”

几个汉子听到这几句话,瞬间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就往外面跑,但是,眼前的几个壮汉就像是门神,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老鹰扑小鸡似的给提溜回来了,摔在了地上。

掌柜的依旧一副笑盈盈地说到:“你们几个,在咱药堂门口竖几根杆子,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挂在杆子顶上,警醒世人,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了。你说,都是在乱世找口饭吃,谁也不能让谁难做不是,记住了,要是在杆子上晾一个月还活着的话,就放他们滚蛋,要是中途死了的话,那就一把火烧了,省得臭味脏大家的鼻子。”

训完了话,掌柜的来到人群中间,喊到:“各位,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不会欺骗大家的,只要大家钱到位了,我保证药到病除。各位抓点紧,我这药吧,存货有限,再者,现在四门紧闭,没有补充,要是过了今天,就不是这个价位了。”说完,回到堂中的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地躺着,好不惬意。

一个看门的壮汉回到:“您瞧好了,掌柜的,这点小事,我们给您办得妥妥的,弟兄们,动手。”

看门的汉子马上按照要求竖起了杆子,把几个吃药不给钱的挂到了杆子顶端。几个吃药不给钱的,想要反抗,却被压了下来,且不说他们本就不是对手,更何况都还是病恹恹的,也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挂在杆子头上的,大声地喊到:“周扒皮,你个伪善人,心脏透了,赚着昧心的钱,我咒你祖宗十八代,来世断子绝孙……”骂的话不堪入耳,却骂出了买药人的心声。

周扒皮倒是无所谓,还有点享受这个过程,毕竟,自己是握着别人命运的人,骂得越狠,说明自己越厉害。站在别人的尸体上,让其咒骂几声,无关紧要。

救民堂,周济世,好名字,门前的对联,也是好对,只可惜,伪善人,脏了这名字这对联,这世道,这本就污浊不堪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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