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褚茹雪的真正的笑容,他却是记得的。

于是,濮阳昔似乎也懂了。

他想起方才那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那黑得过了头儿的皮肤,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是她吗?”濮阳昔忍不住走了过去。

褚茹雪抬起头,将手心摆到濮阳昔眼前——那是一只精致的耳坠儿,上好的古玉,色泽和光滑都是百里挑一的,在古玉与金钩接合的地方,有一个精巧的“萧”字。

那是他那此特意为她定做的。

濮阳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她……”

“是她,不会错的。”褚茹雪笑容里似乎比平日多了些东西,他喃喃道:“死女人,你就不要落在我手上。”

这句话他似乎走在说,可只有这一次,说起来的时候,却似乎隐隐带着笑意。

我当然不会落在你手上。

事实上,此时的萧琴正继续她前往无常堡的路程。而褚茹雪如果知道他刚才追赶中正与步行的萧琴擦肩而过又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呆子,她余毒未清,怎么可能跟他似的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不吐血才怪了……心里白了某人一眼,萧琴望着不远的前方鸟兽惊飞的林子,不由笑出声。

笨蛋,褚茹雪发起颠来的时候,的确是不折不扣的笨蛋。只是,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这样骂他,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让他发颠。这样一想,萧琴心中竟是十分的温暖。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很是顺利,既然知道这同样一条路上汇集这几路人马,萧琴只身一人要避开他们其实并不困难。

第二日,她便换下“乌宓茜”的装扮,将皮肤上的黑色涂料洗净,打扮成了这里到处可见的村姑。

萧琴的五官本就不是绝美,这样一打扮来,看着更是平凡。她想,只要她不在动不动就使心机,再去掉那些不可思议的冷静,她也可以掩盖起身上那种被人称为“气质”的东西——反正,她一直认为自己很平凡。

一路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伙人后面。

萧文虹那边对于“乌家”姐妹的失踪似乎并无太大波动,原本就是看在红叶姐姐的面子上顺手挑的单子,如今没了,也没什么不好。一旦萧文虹与蒲单蔓联系过后,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不过那时候,这些也就没什么重要了。

不过,她这样一消失,想必某人,该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是不是在为她惊人的恢复力感慨?只是,她不明白……他既然有那么好的机会,干嘛又要救她。

无论如何,那人到现在还分不清立场,只怕是敌非友。

这样想着,萧琴一路更加小心,直到——她来到无常堡之前的最后一站:聚宝坊。

聚宝坊,萧名思义,聚宝之地。

古来聚宝之地无外乎大内国库、仙穴古墓、世外仙境,第三者是世人杜撰还是却有此地,也无人考证。

还有一种地方,与上面三处比可谓跳出三界外,五行属金。

赌,是江湖上的一种风气,是江湖人的一种交往方式。

小到柴米油盐,大到身家性命,无所不能赌。江湖决斗,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场赌,赌修为,赌姓名,赌运气。

聚宝坊,就是一家赌坊而已,就是无常堡地盘内最大的赌坊,而已。

一进门,扑鼻的汗味儿几乎让萧琴退了出去。

没办法,以她如今的立场,要进无常堡,还得寻这宝坊主人。死而复生在江湖上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玩笑,既然老天要她“死”了一次,她就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毕竟,这样的经历,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赌场之内人声鼎沸,乌烟瘴气。事实证明,赌是一种会刺激人野蛮性情的行为,再有名望的赌坊,也不会少几个莽汉指爹骂娘,更不会多几个文人雅士品茶听琴。

萧琴不紧不慢地在赌场里晃着,这桌看看,那桌瞧瞧,也不见下注,也不见其对哪一桌的形式有半点兴趣。这样的情景,就好像一幅山水画中的人不小心走错了纸张,在赌场中实在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然而,萧琴似乎就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之前赶路时的匆忙,到这里分毫不见。

她太平静了,没有一丝赌徒身上的唳气。

突然,一道人影挡在她身前。

萧琴抬头,面对来人笑了笑:“阁下是赌坊老板?”

来人是个有点儿肥胖的中年男人,方正脸,八字胡,肚子发福微隆,一身暗红色的衫子上面却绣满了元宝。

“姑娘好眼力。”

萧琴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如此……想认不出也难。”长成这个样子是意外,穿成这个样子绝对就是招摇。啧啧,又一个有钱人。

“姑娘似乎对这些赌局不感兴趣。”八字胡的男人笑眯眯的,满脸堆着“我没有恶意”五个字。

可惜萧琴从来不信面相:“我对赌博没有兴趣。”

“噢?”男人笑容不减,“姑娘走错地方了,客栈在对面,这里是聚宝坊,聚宝赌坊。”

其实萧琴一进门,就被赌坊的人盯上了,而且立刻报告给了轻易不出面的老板。并非赌坊之人小题大做,恰恰是因为这些人经受过专业的训练,深谙江湖道理。

江湖上有四类人最不引人注目,也最危险。老、弱、妇、孺,这四类人行走江湖的,往往绝技在手,不可轻敌,不可轻易招惹,萧琴刚好是其中一类。

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区别就在这里,若不分黑白就把她撵出去的,那老板多半不是江湖人,而眼前这个装作无害出来探听虚实的,多半不是简单的人。

萧琴客气地道:“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上人称‘方秃子’的方德胜方老板?”

那人似乎一怔,应变倒也灵活:“方某退隐江湖多年,道上朋友看得起给个雅号,早已当不起了。”

“方老板谦虚了。”萧琴款款道:“方老板当年一人连败京师三大赌坊,这样的战绩别说在各赌坊,在江湖中也是流传甚广,几乎已经成了传奇,小女子敬仰已久。”

方德胜到底是老江湖了,对这类言不由衷的奉承既不故作谦虚也不掉以轻心任其吹捧,进退拿捏都恰到了好处。

“姑娘看来,不似常人。”

“不过赌坊一狂徒。”萧琴淡笑,眸间却是没有半丝动摇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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