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经过时,两旁之人皆重重叩首,响亮的声音同时传出。

只磕一下,便抬头,继续抓紧时间凝望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两边的叩首声陆续响起,便是不信仰神的人也静默无声,不敢说话。

待祭司身后队伍终于全部走出转折处,剪歌才看到,队伍十二男十二女。

“十二”这个数字,他们仿佛格外喜欢。

将接近剪歌这处时,方才经过剪歌到了前面去下跪的老人过度激动,竟于叩首之时晕厥了过去。

祭司察觉异状,停下脚步,身后队伍立即停下,小心地保持前后的距离。

祭司微微低头,俯视晕厥的老人,左右两位男子抬头望见祭司的目光,连忙喊道:“求祭司赐予神迹!”

祭司低声道:“生老病死,人界寻常之事,赐汝神迹,彰我神威。”

“谢祭司!”左右男子高呼叩首。

整条街的目光皆怀着期待,落在老人身上。

祭司缓缓伸手,他手中颤抖其实不输于晕厥的老人,但是举手投足间蕴含的威严却令人心生折服之感。

他手掌斜对着下方老人,掌心吐出一点沙黄色光芒,犹如星河一般流淌至老人头顶,一个盘旋后吸入头脑之中。

二男子激动地望着老人,似是全然相信祭司的能力。

祭司已抬脚,向前而去。

二男子未等老人醒来,便立即朝着祭司高呼:“谢祭司赐福!”

所有跪着的人的目光再度随着祭司移动,而所有站着的人仍旧盯着地上的老人,剪歌亦是如此。

待祭司经过剪歌几步以后,老人竟当真醒转过来,迷迷糊糊间,听到身边男子小心地催促道:“老太太你终于醒了,祭司救了你的性命,快!快谢恩!”

老人尚未恢复过来,迷蒙的眼前还是模糊一片,闻言立即正色,在左右男子的搀扶下稍稍转过身,向远去地祭司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用尽一身力气大呼:“谢祭司救命之恩!”

祭司仿佛未听到老人的感谢,犹自走远,或是他以为救神的信徒是自然而然之事。

“老人真的醒了!”

“会不会是假装的……”

“笨蛋!这种事怎么会假装!”

“不过是一个晕厥,那祭司也不是真的神,不会真的就看出老人将死吧?”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那个不成文的秘密?”

“亲眼所见,我实在是有些……”

“祭司虽然不是神,但是他代表了神啊。能够被神选中成为祭司的,那一定是信念最坚定、能够感知神的旨意的。”

“这么说祭司就是在神跟前服侍的地位最高的人?”

“倒也不是。听说祭司是代表神负责人界的事务,祭司以上,还有一位神使,神使才是神真正的侍者,是在神跟前服侍的。”

“原来如此。哦我明白了,一个负责凡人这边,一个负责神那边,是以神使的地位……你说这些洛郸族的人见过神使吗?”

“等你成为了神使不就知道了?”

“开什么玩笑。”

“你说开玩笑也可以,要说是认真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神使的来历并非与祭司相同,从来没有人知道神使的选择标准,这事玄乎得很。”

“啊?就像正道十虹涧的觅主大会一样玄乎?”

“正是正是!”

剪歌又听到了些关于这位神的事情,下意识地对这位神更加好奇。不过好奇好奇也就算了,他不打算刨根问底。

只要能够帮到他蛇妖族和故乡暮雪千山的就行了。

他望着祭司消失于对面的街道转折处,街道中犹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虔诚的信徒们不不肯起身,跪着回味祭司经过时扬起的尘土,仿佛每一粒尘土就是一个生命。

良久,才终于有人试探着开始大声说话。

随后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散了散了,祭司巡街就这么大阵仗,我想看接下来的祭祀大典了。”

“看个巡街看得我一句话不说,又渴又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人们陆续散开。

剪歌回到巡街前躲藏的人家继续隐藏,在大漠之中曾吃过几只叫不出名字的生灵,可连续几天不吃不喝了。

“殿主,宫主,我今晚就去拜见祭司。”

夜晚。

剪歌寻到洛郸城主府邸前的祭坛,通过打听得知祭司正在祭坛前的草房中休息。

“堂堂祭司怎么住草房?”

这也是剪歌疑惑之处。

“人家都那么接近神了,还会在乎金银财宝富丽堂皇的享受吗?”

说得好。

剪歌也明白过来,他意识到从前对人族的认识或许有些许偏差,也许是从烟花盛放的那一夜开始的。

祭坛。

高大的祭坛落于层层阶梯之上。祭坛呈正十二角状,各边转折处皆有青铜鼎镇压,他虽看不到祭坛上方的景象,却能以感知能力发现其上平坦的台面上还有一尊大的青铜鼎。

他懒得管更多的细节,径直向草屋走去。

从穿过最接近祭坛的人群开始,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祭坛和草屋。

剪歌奇怪于为何会无人守护,亦无结界阻拦,想来也只有一种解释了:洛郸族人守规矩,自然不会招惹这些圣事圣人,而外族漠族人知晓神的威力,自然也不敢轻易打扰。

敢这么做的人都能轻易通过凡人的防守和结界,也用不着这些防守了。

比如执意要见祭司的剪歌。

当他站在草屋前,迟疑要做如何准备时,草屋中忽地响起祭司苍老的声音:“尊下可是暮雪千山蛇妖族?”

剪歌一惊,果然早已知道他的身份。既然被清楚知道了底细,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他答道:“正是,贸然拜访,望祭司准见。”

“请进。”

剪歌抬手推门,走进草屋,见祭司放松地闭着双眼,盘膝而坐于冰凉的地面上,地上铺着干净的石头,却没有一块是平坦光滑的。

这个祭司,仿佛是坐在崎岖的高山上修行。

剪歌暗暗震惊,走到其正前方,想了想,以他仅熟悉的江湖礼节,抱拳道:“祭司,我乃暮雪千山蛇妖族逃亡者,欲向居于西北大漠的神祈求帮助。”

祭司缓缓睁眼,微微带笑,凝望着显得有些紧张的剪歌,并不仔细打量,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知道如何拯救冰雪消融的亘寒大地暮雪千山,还想借吾神力量灭绝鹰魔族,可是如此?”

剪歌惊诧地点点头,心头一跳,不知是紧张,还是惊恐于祭司不测之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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