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到镇上请了大夫回来, 天色已晚, 再加上路途遥远, 老大夫不愿意到云家村去, 刘氏给的那点子碎银子并不能说服老大夫, 云溪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老大夫摆摆手, “既然那么着急, 干嘛不自己过来诊所呢?一来一回的,耽误多长时间啊!是不是觉得骨折了, 骨头不会跑,就没什么事儿吗?”

云溪讷讷, 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明白, 这就是刘氏的想法, 她打量着骨折不会对自己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宁愿自己疼一会儿,也要折腾云溪!

“会、会有生命危险吗?”云溪可怜的看着老大夫。

她眼睛黑灵灵的,像一只可怜的鱼的眼睛, 充满了哀求, 老大夫看的心一软。

“这……”老大夫为难的, “我忙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

这是松口了,云溪连忙道:“您先吃饭,我等您!”

她于是等在外面,等着大夫吃完了, 也不敢催促。老大夫拎着自己的药箱,想了想,又提了一盏灯笼,递给云溪:“你带路。”

一老一少走在乡下的路上,好在最近一连十几天都是晴天,大路非常平整,走起来非常方便,但天黑路远,行路到底有些艰难。

路上,老大夫与云溪闲聊:

“手臂骨折的是你什么人?”

“我婆婆。”云溪答。

老大夫诧异的看着云溪:“你婆婆,你这女娃娃才几岁?”

云溪低下头,“我虚岁十五了。”

老大夫却皱着眉头,“实岁才十三?”

云溪“嗯”了一声。

老大夫又说:“你婆婆骨折了,你相公怎么不来请大夫,倒让你一个小丫头来了?”

云溪:“我相公已经去世了。”

“唔。”老大夫语气深沉,“是老朽失言了。”

云溪笑笑:“没有。”

老大夫道:“小姑娘与婆婆相依为命,相比日子过得辛苦吧?”

云溪顿了顿,摇摇头,“还好。”

老大夫只以为云溪是好面子或者不愿意说自己的不幸,便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一路上,一老一少聊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他们到云家村的时候,村子里的灯火三三两两的亮着。但云溪家还挺热闹的。刘氏坐在地上,咒骂着那些不管自己的该死的邻居,说着那些人曾经沾了她什么便宜,现在又是多么的冷漠无耻的对待自己,说着自己的白眼狼儿媳妇如何如何的勾引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的不孝顺自己。

老大夫进门的脚被这叫骂的声音叫的不敢向前了。他不无同情的看着跟着自己身后的女孩子,“这是你婆婆?”

这样的泼妇是你婆婆?

云溪点点头,对着大夫说道:“我娘太生气了,才会这样,还请您给她看一看。”

病,是一定要看的,二十几里路都走了,还会不给她看病吗?

进了屋子,刘氏一见云溪,就骂道:

“你这个小贱人可算回来了,老娘还以为你带着老娘给的钱跑了,你这个白眼狼,扫把星,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生来就是克人的,你先是克我的儿子,让我那么好的儿子阿起为你白白葬送了性命,你现在又来克我了!老娘知道,小贱人你心里很不得老娘赶紧去死,你好找个野男人过快活的日子!”

“我告诉你,你做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将我的任何东西留给你!等老娘死了,老娘就带着你,一起见阿起,我要让我儿知道,老娘这么多年,把他的媳妇看的好好地!阿起那么喜欢你,到了地下,你们继续做夫妻!”

“虽然老娘看不上你这幅狐狸精模样,但是谁让我儿稀罕你呢!云溪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见了男人就挪不动腿,这么老的老鳖你也看的上,你竟然还敢带回家,你这个小□□,我打死了!”

前半句在说云溪各种河阳的坏话,后半句见了云溪带过来的陌生人胡大夫,便破口大骂起来。

胡大夫原本对云溪不愿意多谈自己的婆婆,心里面已经隐约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的和谐,但是亲眼见到刘氏,听到她的话,心里面的不喜更多了几重。

“娘,您少说一点!”云溪小声的规劝道。

刘氏眉头一挑,嘴角翘着:“怎么,老娘说错了,你这个小蹄子是不是思春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勾搭上谁,想再嫁,不可能!”

“娘——”云溪尴尬的看着胡大夫,又看着满口恶言的刘氏,小声的,“娘,这是我去镇上给您请的大夫,上次您手臂受伤,也是他治疗的,您还记得吗?”

这一句“胡大夫”唤醒了刘氏的记忆,接着灯光,她眯了眯眼睛,看了个清楚,可不是上次给自己正骨的大夫吗?!

这回竟没有认出来!

说到底还是怪云溪这个小贱人!不早点说!

她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意,在灯光下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原来是胡大夫,您别见怪!我这个儿媳妇不懂事,气急了我才说她的。”又恶狠狠的对着云溪道:“你这个死丫头,还不赶紧给胡大夫上茶!还死在那里干什么!”

云溪连忙去厨房,可是厨房里一片冷清,连一壶热水都没有。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胡大夫对她招手,“云姑娘,你过来抓住你婆婆,我给她看看伤口,等会儿要是需要正骨,你一定要牢牢按紧她!能做到吗?”

“能!”云溪点点头。

刘氏这时候也不骂了,压在心里的那股恐慌涌上来,手臂丝丝颤抖。

胡大夫看了一下刘氏的伤,皱了皱眉:“以前这只手臂受过伤?”

刘氏道:“是啊是啊!两个多月前,我手臂受伤了,还是您给我接的骨呢!”

胡大夫想了一会儿,记了起来,他说:“这条手臂,我不是交代了,三个月时间,不准用力,不能有太多的活动吗?今天怎么回事?”

刘氏叫起来:“还不是因为我这个糟了瘟的儿媳妇,要不是她把我推了一个跟头,我能摔着吗?!”说话时,刘氏看着云溪的眼睛又变得恶狠狠了。

胡大夫看向云溪,云溪咬着唇低下头,没说辩解的话。

胡大夫对云溪的印象很好,并不觉得刘氏的伤,全部都是云溪的责任,便说道:“原本筋骨并没有长好,夫人便受到了二次伤害,实是伤上加伤。”

“老夫尽自己所能,给夫人您正骨,有点疼,您忍着点,如果怕忍不了,就咬一块木头。”

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又怎能不上心?刘氏咬着云溪找来的软木,最后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歪折的骨头回归正位。

老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骨头是正回去了,但是后面的修养,还得看自己。注意点,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着,这胳膊再不能用力。记住了?”

刘氏点点头。胡大夫又拿出木板,给刘氏绑了起来固定住。

老大夫又交代道:“还有一点不得不说,老妇人原本有伤在身,这次骨折对筋骨的伤害很大,尤其是就医不及时,耽误的时间太久,以后虽说还能正常使用右手,但是,恐怕重活或者太精细的活,是做不了的。”

刘氏听到这几句话,整个人完全的呆滞了。

好半晌她才尖叫出声:“你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我的手不能用了?!你这个老家伙,你胡说!”

刘氏疯了一样的站起来,用好好的那只左手张牙舞爪的伸过去要撕扯胡大夫的脸,胡大夫下意识的躲开,“你这是干什么?!真是!”

刘氏被这一躲开,竟没了要继续攻击的意思,呆愣愣的站着,浑浊的眼泪流出来,嘴里喃喃着:“我废了!我成了废人!我废了!…………”

他实在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不值得!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有些人分明故意挑事,又待人如此苛刻,便是救了,也……算了!

胡大夫叹了一口气,转身出门,走出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又交代一句:“好生养着,不可碰生冷水。”

云溪送胡大夫出门,将自己私底下藏起来的碎银子给了老大夫一块儿,“您辛苦了!”

老大夫只拿了一个小小的银锭子,便收回了手,“小姑娘,生活不易,好好保重啊!”

极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个年老的大夫看出这个小姑娘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心生同情,忍不住多言几句。

云溪笑了笑,羞怯的黑眼睛透出光彩:“我会的!多谢您!”

云溪回到屋内,刘氏依旧呆愣着,嘴巴里自言自语不停息。她走到刘氏跟前,“娘,您别担心,以后我会照顾您的!”

刘氏好像没听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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