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萧晨消沉了

萧晨闻言,脸颊倏然褪尽血色,显出一种灰败的意味。他慢慢跌坐回沙发,片刻后,男人发出哽咽的喘息声。

丑门海没有想到男人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无措地和瞳雪对视了一眼,瞳雪猜萧晨或许要把事情和盘托出,示意她稍安勿躁,等着萧晨继续说下去。

“你们猜对了。”

男人眼神空洞,无力地挥挥手:“那人……夺舍宋东祁之躯,又要倾尽公司的产业,寻找改命的法门。你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趁着能走快走吧。若以后有机会遇到高人,请托陈此事,替我为东祁报仇。今日多有得罪,来日我自当以死谢罪。”

瞳雪点了点头:“难怪你要散尽自己的家产去寻找两者的踪迹,不动宋氏分毫。现在看来你不希望宋氏的家业被毁。然而你要知道,江山易主,你现在不过是人臣甚至人仆。宋氏家业,乃至大小性命,是毁是留,其实已经不是你为他做了什么能决定的了。莫要再心存幻想,只因为那人用着宋什么的身躯便把两者的做派会为一谈,自我欺骗没有好结果的。”

萧晨把脸埋在膝盖上,在沙发中缩成小小的一团。他在两年内遭受了接二连三的灾难,都因别人贪欲而起,强取豪夺,自己被逼无奈为虎作伥,只为保住宋家平安。如今被瞳雪点破,才发现自己做什么也是定局,整个宋家都是别人的掌中玩物。最后的一点期望破碎,整个人就如死掉一般。

丑门海一向心软,对这种事最看不下去,走上近前,真诚地对萧晨说:“我三番五次激怒你,你却并无杀机,想也是被逼无奈。萧先生,我认为你不需要再找那两样东西。我看你的命幼年孤苦中年富贵,父母早亡而红鸾星暗淡,在这里没什么牵挂,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国,我知道有一样东西,可断夺舍之路,抽魄灭魂,正好能为你报仇。”

“涿鹿铃?”瞳雪听到这里神色犹豫,似是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回忆。

“对。涿鹿铃一震可驱亡魂,两震可以破夺舍,我想那东西应该还在湘西某处。”丑门海正在慷慨陈词,看到瞳雪不配合,用脚尖踩了踩他的脚面。

萧晨并没有注意,他正沉浸在深深的哀痛之中,嘶声否定到:“我亦想报仇,可我怎么可能弃东祁的产业家人而去……那人和我有个协定,若我做其走卒,会放过宋家人性命,甚至留了些产业给他们度日;若我有二心,要杀要剐还不算什么,他会让宋家人生不如死。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宋家把我抚养成人,东祁就像我的兄我的父,若我离开此地,那人会立刻侵占东祁最后的产业,欺辱他的家人,若东祁泉下有知,他要如何安宁……我恨啊!”

“难怪他没有在你身上下任何控制的法术,这人不是深谙宋家关节,就是有人背后指使了。”瞳雪打量了萧晨片刻:“这样吧,你去回禀伪宋东祁,就说要和我们一起回国寻找墨染寒烟。”

听到“伪宋东祁”,萧晨愣了一下,总觉得瞳雪根本把对方不当回事,不过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叫法了。他暂时压抑住悲伤,考虑了一下瞳雪的提议,发现不太妥当,他指出:“这样估计行不通,他不会平白让我跟去的,必定安插诸多眼线,随时向他报备我们的行踪。一旦发现不对,宋家大小性命还是难保。”

“眼线什么的随你带,别说眼线,眉笔我也不怕。”丑门海安慰道。“不过我对所有化妆品过敏,让它们能离我远些就尽量远些。”

瞳雪闻言咳了一声:“说正事呢,严肃点。对了,你还可以把陈什么玩艺的事情告诉他,要是你跑了让他灭了那家伙出气。”

丑门海尴尬地笑了笑,像是默许了。

萧晨对她的态度有点费解,丑门海对陈灵的情义不可能是假的:“这个……你就真的不怕他对陈灵动手吗?”

丑门海低头看脚尖,看完自己的又看萧晨的,看完萧晨的又看瞳雪的……

“啊,我的鞋带开了。”她把自己的鞋带扯开,然后弯腰去系。

萧晨无语……

瞳雪也很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比你们更贪婪的人们会设法保护他的。”

想到那个坐在“不咋地威龙”跑车里的、能把脑袋倒转一百八十度的血气滔天的家伙,丑门海同意了。

“好吧,那我回去了,再联系。”萧晨看了看时间,外面的守卫也陆续醒过来,敲门有探查自己是否平安的意思。他自己也觉得不能再耽搁,对两人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房间,与门外的人们低声交谈了几句。

一会儿的工夫萧晨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皮箱。

“这是一点定金。你们这一行一诺千金,签合同的话显得小看了你们。希望你们能说话算话。”萧晨大声说到。

“以后还你。”丑门海接过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萧晨笑着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不用。”

瞳雪心道:对,别信。

听着门终于关上了,外面守着的人也都一同离去了,丑门海爬也似的抢过大沙发,躺在上面呼出一口长气:“饿死我了……瞳雪……”

瞳雪没有动,神情复杂地看着丑门海:“你真想去借那个铃铛?”

“对啊,涿鹿铃一震驱亡魂,两震破夺舍……”

“三震活万鬼。”瞳雪伸手把丑门海埋在沙发垫里的脸扳向自己。“那不是普通的万鬼,是涿鹿之战时战死的三苗一族,五千年来血气沉积,放出来后每一个都能毁城灭邦,何况这里面有征战旧怨,若是封印解除,他们各个誓戮黄帝后人。”

丑门海躲闪着瞳雪的逼视:“瞳雪……我今天占卦,竟是一人破千军之相。这件事拖着不解决,只怕近期就会死伤无数。”

“就算涿鹿铃在手,也只是斩草不除根。万一被他人夺去,使出三震之威,召回涿鹿之战不入轮回的万鬼,嗜咬生魂,重现人间地狱——我无所谓,你必会后悔。”

“三震……我倒觉得一般人没法驱使这个铃铛做到这一步,一震要耗九年的寿命,还要提防恶鬼反噬;二震都要奉献总计九百年的总寿来做,而且还不是做坏事;三震需要九万年阳寿奉献,要是能用,当年蚩尤自己就用了——他本意只是带战死者身躯回乡而已。

“我看万一着铃铛落在什么人手里,对方最多是财迷心窍,用铃铛逼着某个富贵的恶鬼去找自己的墓穴,开坟掘墓换取荣华,再把恶鬼的恨意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丑门海扳着指头设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你说得太详细了,就好像天气预报一样。希望你不是乌鸦嘴。”瞳雪叹了口气,掏出皮夹和车钥匙。

“不想这些了,我先带你去吃晚饭。”

丑门海欢呼一声,扑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自己穿了个圈圈。(因为抱不动。)

是夜,两人去唐人街吃火锅。

本来想寻找的木炭铜火锅已经几乎被淘汰,店里的火锅放在电磁炉上,火力开得很足,连开锅都不需要等太久,滋味也是不错的。牛羊肉沉浮了几下就能吃了。丑门海吃得急,烫了嘴,还是硬生生咽下去,热气一路到了胃里,感觉像吞炭。

她难受得几乎拿不稳筷子,手一抖,甩了瞳雪一身麻酱点。

“呃……”

瞳雪拿起餐巾,给她擦去溅到眼角的酱汁。“你咽什么,吐出来就是。别动……小心别辣到眼。”

热气升腾,模糊了瞳雪的眉眼。对面男子的线条似乎都扭曲了,和记忆中无尽的黑沉重叠在一起。

最狰狞的……最锋利的……统统融化在了雾气之中,还原成了人间罕有的容貌。

“无盐女……兰陵王。”丑门海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这种破话,怎么还记着。”瞳雪收回手,低低地说了句什么,身上泥点般的痕迹消失了。

“我在想中间写什么横批。”丑门海又夹起肉片,这次记得吹了吹。

吃罢晚饭,两人又找了家粥铺喝了鱼片粥,一家越南面包店吃杏仁酥和糯米糕,再之后喝了两个鲜椰子。

最后,丑门海吃得太饱,一坐下肚子就会痛,瞳雪只好陪她在超市里走路消食。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也不打算买什么,只等着丑门海的难受劲儿过去了就回家。

在超市里走着走着,丑门海眼前一亮:“啊!墨染寒烟!”

瞳雪被她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物的确是似丝非丝,似革非革,浓郁的黑色……

“那是海苔……”瞳雪扶额。

“我知道啊……你说咱们用这个能把伪宋东祁骗过去吗?”

瞳雪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好主意。骗不过他起码能气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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