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后,颜浅跟着皇后去了华初的自在居探望,皇后看着她满是焦急的脸,有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对她说什么。

夜空中挂着的月亮只缺了小小的一个边,明亮皎洁的令人心惊,它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将明亮的光辉清冷的洒向人间,照的人心里乱乱的。

自在居里还是有一股安静隔世的气息,月下疏影横斜,一丛丛的紫竹在角落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少女欲说还休的心事。想到几个月前,她在这里跟华初学功夫的模样,恍若隔世。

进屋的时候,颜浅还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挂在墙上的那幅逶迤秀丽的画,想到和华初在凤隐山庄的日子,想到水下的那个含义不明的吻,她心里又是一阵收缩。

华初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有人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擦净了脸,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床边站着几个面色焦急的御医,他们踱来踱去,一副没有办法的模样。

见到皇后进来,他们慌忙地跪下去:“老臣参见皇后娘娘,臣罪该万死,华初近护卫的这毒,实在是怪异的很,臣不曾见过,只能给他暂时克制住了毒性,不让毒继续侵入他的心肺,却是不能治根本的,请娘娘恕罪。”

皇后厌烦地说:“都给本宫起来!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每次都说这个病非同一般,那个毒怪异,宫里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又各自捏了一把冷汗,仍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娘娘息怒,臣等正在研究,已经有了些许眉目,说不定,很快就能研究出解药的。”

皇后脾气更加暴躁地说:“那还不快点起来去调制解药?跪在这里有用吗?快去!”

“是,是,臣遵旨。”御医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近护卫的毒已经稳定住,暂时不会再发作,臣等先告退,去试着制出解药。”

皇后沉着脸道:“快去,倘若要是弄不出解药,你们也就不必呆在宫里了,回家种地去吧!”

那些御医都匆匆地走出门去,生怕皇后一个反悔再让他们留下。

他们都离开后,皇后走到他的床前,有些疼惜地看着他,哀叹一声:“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中了这样的毒。”

颜浅站在离床一米远的地方,强迫自己不要冲动地走过去伸手抚摸他苍白的面颊,她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凝望着他。他眼睛紧紧地闭着,遮住了那安静温润却深不见底的眸子。

其实,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也是很不错的。

就那么怔怔地看了他一阵子,颜浅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她匆匆向皇后告退,迅速地跑回了挽月阁。

进了她自己的卧房,她一阵叮叮咣咣的翻箱倒柜,叶紫闻声走进来,好奇地问道:“公主,这是在找什么?”

颜浅头也没抬地说:“一个小药瓶,几个月之前的,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药瓶?是个什么样子的药瓶?”叶紫更是不解了,“公主找药做什么?”

“别管那么多了,你帮我收拾屋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个这么大的——”说着颜浅拿手比量了一下,“与一般的药瓶不一样,是蓝底白花纹的,瓶口处还镶着一道银边,挺好看的。”

叶紫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哎呀,原来是那个啊,倒是奴婢糊涂了,当时奴婢进来收拾的时候,见公主随手将这个小瓶放在桌子上,怕不小心给弄丢了,便给公主收拾了起来。”说着她走到一边去,弯腰掏了一阵子,然后给颜浅递过来,“公主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颜浅看着她手里的小瓶子,差点兴奋地叫出声来,没错,就是它了,当初夜清止来她这里避难的时候,作为“报酬”送给她的药丸,据说是能解百毒的神药,既然能解百毒,那华初的毒,应该也能解吧。她伸手拿过来,因为激动,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她起身往外走去,同时对跟在她身后的叶紫说:“你不用跟着我了,收拾一下床铺,我回来就歇息。”

然后她向着自在居狂奔而去,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夜清止不要坑她,若是这药不是真的能解百毒,那以后见着他,定要给他个好看!

到了自在居门口,颜浅停下了脚步,平静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拍了拍狂跳的心脏,然后慢步走了进去,软底的碎花鞋踩在铺就石子的小路上,无声无息。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说话声,她以为是皇后还没走,于是便继续往里走去。然而,接下来那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愣在了原地。

透过窗上绿色的纱帐,苏白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公子,苏白不明白,明明公子知道自己将要毒发了,为何还不快些回宫?”

过了一阵,华初虚弱但是温和依旧的声音才轻轻地传来:“我做什么,还需要跟你说吗?”他的声音那么轻,却如最重的铁锤般敲击在她的心上——华初,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然后听声音似乎是苏白跪下了,她恭敬地道:“苏白不敢,只是苏白不明白而已。”

华初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早些把她带给你的主人而已,你不必疑心。至于我的毒,既然他给我下毒,那自是不希望我好好的活下去了,这些年来,让我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再把那宋潇带到他身边,肯定很合他意。那样,我最后的任务,也都算是完成了。”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至于华初的命,又算什么呢?”

“公子,你不要这样说,其实主人他……”

华初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他虚弱地笑了笑:“你不用说了,感谢你这些年来准时地给我送解药,其实,你应该告诉你的主人,他不必给我下毒我也会把这一切做得很好。”

站在院子里的颜浅不由得心里生出来一阵被欺骗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同于其他被骗的时候,她心里生出来一阵绝望,原来,原来这华初靠近她也是有目的的,还有那个苏白,难怪她第一眼见她时,就觉得她其实不应该只是个宫女,原来,她竟和华初是一伙儿的!

明明是盛夏的季节,她却感到一阵严冬般的寒冷,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谁,是没有阴谋没有目的地与她相处呢?

华初,那个淡然从容的男子,如同天边云朵漫卷的翩翩少年,她对他,从来不曾设防,可是到头来,他们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都是假的!

一阵微凉的夜风袭来,树叶彼此摩挲,她突然就忆起了当初他们一起走在流慕城的大街上,那时,刚过完年的流慕城不是很繁华,可是她跟着他却玩的很开心,那春光明媚的季节,她看着身旁的他衣衫飞扬,路边是如烟一般的杨柳,她的心就被这晴日的风,吹拂的暖暖的,柔柔的,不为什么,只为他朗润的笑,为他温暖的手。

可是,一切都是假象啊,为何一切都是假的,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原本以为华初给她的是玫瑰蜜露,可是喝下去之后才发现是洗脚水兑的,她要是能不愤怒不抓狂不焦躁难耐,她早就身登极乐,位列仙班了,还用得着在这里看他们演这么一出了?

屋里的两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她却听不进去了,她突然好想冲进去大声地质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她迈开脚步,就要往里冲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想的,只是问问华初为什么要欺骗她,然后,再顺手赏给他几个耳光。

可是,她尚未走出一步,便有一个身影快如闪电,却又悄无声息地从门口飞入,一点声响都没有地落到她身边,伸手捂住她的嘴,然后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便带着她越墙而出,在离自在居好一段距离后才落下来。

颜浅回头,看清抱着自己的人面容后十分惊讶,她说:“秦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锦松开她,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不想让我未过门的妻子深夜闯入别的男人的房间而已,这对我的名声影响多不好。”

“你……你怎么会那么恰好的出现在那里?”颜浅打量着他,换下戎装的他,更加风骨清越,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俊美的脸上有了一丝柔和。

他瞧着她笑:“宴会结束后皇上有事情找我,所以就走的迟了些,看见你急匆匆地不知往哪里去,大晚上的,怕你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就跟了过来,就是这样了。”

颜浅讪讪地道:“那真是有劳秦将军了。”

秦锦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他眉毛微微上扬地看着她:“这么客套做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结成连理了,还这么生疏。”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成亲,颜浅的又微微地有些苦恼,嫁人就嫁人吧,居然要嫁给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真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她看着秦锦说道:“将军,既然咱们一个无情,一个无意的,干嘛要答应这件婚事?你肯定早就有了喜欢的女子了吧?怎么还同意娶我?”

秦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常年出征在外,别说是女人,就连母狐狸都常年见不到一只,你让我上哪儿找个喜欢的女子?再说了,即使我不娶你,也得娶另外一个不喜欢的,都一样,娶谁不是娶呢?况且,你又不是很讨厌。”

“你……”真是不可理喻的一个人啊,难道他的脑子有什么问题么?颜浅有些气结。

秦锦的脸上恢复了些一本正经地颜色,他说:“好了,公主,不要再为这些事情烦心了,你身为公主,我身为将军,我们的婚事,是注定不能自己做主的。何况又是皇上亲自指婚,难道你想让我抗旨?或许是,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华初?”

听到华初的名字,颜浅的心里又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华初,那个温和淡然的少年,那个让她第一眼见了就满心喜欢的少年,居然也是骗她的,而且,还骗得那般彻底,她的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排山倒海的悲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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