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话,杨天义真的有些进退两难了。职业的习惯让他一贯喜欢低调做事,可如今的情形,看来是想不高调也不行了。左思右想,杨天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何震大喜,便邀杨天义坐上自己带来的马车,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何府位于东直门附近,马车近乎穿城而过,很是走了些时候。但是当杨天义在何震的带领下,走进何府,穿堂过廊,迂回曲折于这个堪比苏州园林的庄园时,下车时那点不耐烦的心思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欣赏这种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古代豪宅,与以前在旅游景点游览古代建筑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丝毫的商业气息,让人心神为之一爽,可以心无旁骛地体验这种纯净的美。

何震也颇为自豪地向杨天义解说着院中的布局,此时的他完全看不到一丝赌徒的神态,倒像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导游。穿过三进院落,二人终于来到最后一进的内宅之中。

何震的父亲何之璧得到下人禀报,早在客厅之中等候。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满面红光,身材微微发福,眼神之中分明可见商人的精明,但却没有商人的市侩。何之璧的身后还立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杨天义在路上听过何震的介绍,知道他就是何之璧的小儿子何霖,喜好习武,却不喜读书。

何之璧见杨天义来到,起身相迎。二人分宾主落座,何之璧便开口说道:“听震儿说,他前几日遭逢危难,恰遇杨少侠出手相助,这才化险为夷,杨少侠此番仗义之举,老夫实在是感激莫名。”

杨天义忙道:“何少爷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就算是偶有小厄,未必不是上天锤炼之意。我与他朋友相称,彼此互助,那也是理所应当,何先生要再说感激,那我就只有羞愧的份了。”

何之璧其实一直都在派人暗中监视着何震的一举一动,对当天的情形了如指掌,因此何震虽谎言相欺,他也没有当场戳破。但事实上,他对这个儿子实寄予厚望,期待着有一天他能改邪归正,迷途知返。此刻听杨天义话里有话,倒也应了他一番望子成龙之心,不由得便有些欢喜,对杨天义也多了几分喜欢。

“杨少侠有所不知,自从震儿娘亲过世之后,老夫又忙于生意,对他疏于管教,他便交上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慢慢地就有些颓废。原想着成亲之后他能有所约束,老夫便为他相中一位大家闺秀,可是婚后没过多久,他就又故态复萌。”何之璧顿了一下,又说道:“老夫见杨少侠人品贵重,谈吐不凡,震儿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或许该是他命中遇到贵人。但愿他能从此一洗颓势,有所作为。”

杨天义谦逊一笑,说道:“何先生过奖了。其实何少爷头脑灵活,智慧过人,实实在在是一个可造之材。只是目前他心理上有些小小疾病,倘能善加治疗,他日定能成为商界奇才。何先生不必太过忧心。”

“依杨少侠所言,震儿此疾该如何诊治,方能收到奇效?”何之璧追问道。

“心病便以心药医,以毒攻毒,或许便是良方。”杨天义从容不迫地答道。

“以毒攻毒,以赌攻赌,”何之璧心中沉吟片刻,双目精光一闪,抚掌大笑道:“好一个以毒攻毒!杨少侠果然是人中豪杰!既如此,杨少侠,老夫想聘你为震儿指导学业,你既为良师,又是益友,该有事半功倍之成效!不知杨少侠意下如何?”

何震在一旁静静倾听,见两人谈论甚欢,心里也很高兴。听杨天义准备用以毒攻毒之法来帮助自己,他更是心知肚明,这就意味着以后自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赌了,而且说不定父亲还会给予必要的资助。他对能不能戒赌毫不关心,倒是对能够“奉旨赌博”感觉颇为刺激。此刻见父亲询问,便不住对杨天义使眼色,示意他赶快答应。

杨天义有些踌躇,倒不是他不愿帮助何震,只是他对何家了解不多,自己那边还有一摊子事情,况且眼下还居无定所,这要是答应下来,天天城西城东地往返跑,累也累得够呛。

“我才疏学浅,当老师恐怕是难以胜任……”杨天义推辞道。

何之璧以商人的心思,会错了杨天义的意思,见他犹豫,便说道:“杨少侠可是担心聘金之事?老夫以每月五十两白银作为西席之资,不知杨少侠可还满意?”对于何之璧来说,若是能让何震戒赌,别说是五十两,五百两他也觉得值。

杨天义在这时代呆的久了,早已知道这银两的价值,心中暗叹这何之璧为了孩子还真舍得花钱,便说道:“何先生,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站立在何之璧身后的何霖此时却突然发话,说道:“爹爹,孩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之璧对这个小儿子似乎非常喜欢,微笑着说道:“霖儿,我正与客人说话,你有什么话,下去再说吧。”语气却很是柔和。

“爹爹,我想说的话,正是与这位杨少侠有关。”何霖坚持道。

“哦,既然是这样——”何之璧歉意地看了杨天义一眼,“杨少侠,犬子少不更事,还请少侠海涵。”

杨天义见何之璧家教甚严,便连忙道:“无妨无妨。小少爷有话直说便是。”

何霖见父亲点了点头,便上前一步,说道:“爹爹,我觉得哥哥所言未必属实。这位杨少侠个子不高,体型单薄,说他能一人打败十几个大汉,孩儿难以相信。”

“霖儿,不得无礼!还不快快向杨少侠赔礼!”何之璧立刻呵斥道。

“爹爹,孩儿自幼习武,至今已有七年,虽只学得一些皮毛功夫,可也知道这世上练武之人中,也多有沽名钓誉之辈。杨少侠若不介意,孩儿想与他切磋几招,既可验证一下孩儿所学,也可证实哥哥所言非虚。请爹爹答应!”何霖虽然年幼,说话却毫不含糊,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其实何之璧对于杨天义的身手是一无所知,他派去监视之人并未看到杨天义动手的情形,因此,对于何霖的提议,他是很有些兴趣的,嘴上却说道:“霖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爹平时是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杨少侠,你别见怪,这孩子从小痴迷武学,学了几招三角猫的功夫,却是见谁都想比试比试,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何先生说哪里话,人都是通过比试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也都是在比试中不断成长的。难得小少爷有此雅兴,我也想见识一下小少爷的功夫,只是刀剑无眼,小少爷,我们只比拳脚如何?”杨天义说着,已经起身离座,站在了大厅中央。

何之璧觉得这个提议正中下怀,便忙道:“如此甚好!霖儿,你便跟杨少侠好好学两招,也叫你知道天外有天!”

何霖已是拉开架势,说了一声:“杨少侠,得罪了!”见杨天义并无任何起手式,也不再多言,便要上前进攻。

何震突然叫道:“慢着!弟弟,比武总有个输赢。你若是赢了,我自会向父亲磕头认错,可你若是输了,又有何话说?”他赌性颇重,似是连亲弟弟也不放过赌一把的机会。

何霖扭头看了看父亲,只见何之璧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昂声说道:“我若是输了,那就拜他为师!”说完,也不待杨天义搭话,一招“苍龙出海”便向他胸前攻去。

什么?又要拜师?杨天义感觉有些不对劲,却也来不及细想。

何霖的招式倒也有模似样,只是这些招式在杨天义的眼中早已可以忽略不计。事实上,招式的华丽度和攻击力往往是成反比的。对于杨天义来说,最有效的只有速度和力量。

何霖拳至中途,突然发觉一个拳头出现在双眉正中,紧接着一阵拳风扑面而来。他没看到这拳头从何而来,却是清楚这拳若是打实,自己恐怕是要倒地不起了。虽有些吃惊,手下却丝毫不停,一连串又攻出数拳,却是每一拳只打到一半,便有一个拳头从夹缝中奔袭面部,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犀利的拳风。

何霖终于明白自己实在相差太远,退开了一步,叫道:“不打了,我不是你的对手!”然后便歪着脑袋仔细打量杨天义,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惊讶:“你用的是哪一派的武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杨天义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功夫无门无派。”

何霖不忿道:“我使的都是各派最精妙的招数,为什么在你面前却完全发挥不出威力?”

“如果忽略年龄的因素,”杨天义对这个少年也有几分欣赏,便有心指点一下,“那是因为你用的是术,我用的是道。”

何霖对这句话反复咀嚼了一番,隐约地明白了杨天义的意思,直直地盯着杨天义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下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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