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中学府不知为何就忽然多了一位傀儡师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才有所知晓,像是炼器山主,像是四位府主,以及天枢麟女的那位年迈护道人。所以这件事肯定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但很奇怪的是,无论几位山主府主如何努力,竟也找不到有关那位傀儡师真正身份来历的半点儿痕迹。

就像忽然出现,又凭空蒸发,唯一留下的,就只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不过尸体的身份倒是好找,练气山上一位比上不足,又比下有余的练气士罢了,虽然也是天之骄子一类的人物,一旦放在某些不大不小的地方,就是年轻翘楚,但在北中学府,却显得有些不够牌面。也正因此,无论山主也好,府主也罢,或许对于此人有些印象,但印象绝对谈不上太深,最多就是偶然相遇的时候,会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罢了,自然很少有人予以关注,那么此人平日里究竟接触了一些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就无从得知。

甚至是其突然消失,也没能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但毕竟“人命关天”,所以在这件事上,学府方面很快就给出了十分积极的回应,只是事情并未摆在明面上,所以学府这边具体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用来安抚那位练气士的背后家族,也不为旁人所知。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之后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

北中学府这边的气候,随着春深夏至,越发暖和了起来,尽管是在北中学府这边并不明显,毕竟有着护山大阵,所以外界的四季更迭,仅在北中学府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简而言之,就是四季如春。

可一旦居高远眺,就会立刻发现周遭景色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

群峦叠嶂,山青水绿。

这一天,在云泽他们继续去往砺剑台聆听府主讲道的时候,阮瓶儿却是极为难得地出了趟“远门”。于其而言,下山就已经算得上是出远门了,毕竟自从来到北中学府之后,阮瓶儿就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不过以前还在武山的时候,尚且还会出门走动走动,就在武山闲逛,并不走远,之后到了中央主峰,就忽然变成了笼中的黄鸟一般,倘若不是特别必要,就根本不会离开弟子房。

可能是跟“千面郎君”的身份有关。

毕竟当年的那位千面郎君,实在是江湖上的一颗毒瘤,惨被玷污了清白之身的妙龄少女、貌美妇人,早就已经数不胜数,与之结下深仇大恨的门派家族,同样极多,只是无奈千面郎君又被说做“千人千面”,易容作假的本事,哪怕放眼整座江湖,也无人能出其右,更不要说千面郎君一手极为独到的逃命本事,纵然天罗地网,也来去自如,就让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到头来也不过是无计可施。

但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些牵扯极广的恩怨纠葛,才让阮瓶儿心甘情愿地画地为牢,整日整月地足不出户,却犹未可知。

只在今日,阮瓶儿难得出门,素面朝天,但这张脸是否就是千面郎君的真容,也有待商榷。

鹿鸣才懒得多管这些琐碎小事。

恰在昨日,前后时隔约莫一个半月的时间,敬香楼那位长相不太好看的掌柜,才终于谴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包含青琉璃在内的一些天材地宝,以及炼制面具过程当中需要用到的一些灵株宝药,已经尽数送到,并且十分齐全。

鹿鸣只关心这个。

至于买下这些天材地宝与灵株宝药,统共要花多少钱,鹿鸣倒是听了一下,但很快就给抛之脑后,反正也不是她来掏钱,又何必操心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

少女一门心思就全在被她当做定金交出去的两枚灵光玉钱上,心心念念,寝食难安。

这段时间以来,鹿鸣几乎每天都要将那盖了印戳的收据拿出来看上几眼,然后珍而又珍地贴身放好,并且每一次将那收据揣进怀里之后,都要抬起手掌,在豆蔻之年微微隆起的胸脯上确认一下,那张意味着整整两枚玉钱的收据,确实被她藏在怀里,没有放在别处,也只有切切实实地摸到了那张收据,少女心里才能松一口气。

所以自从昨日那位敬香楼的伙计来过之后,鹿鸣就一直都在盼着阮瓶儿可以早点儿出门。

那所谓的收据,说白了也就只是一张纸,比不了实打实的灵光玉钱来得实在,让人安心。

更何况书上也讲了,落袋为安。

一大一小,在弟子房里磨蹭了半天,阮瓶儿才终于无奈搁下手里的刻刀,将桌上那张还没完成的面具收入气府,跟着鹿鸣一道下山。

少女双臂抬起,夹在肋下,一路小跑,迅速下山。早就已经步入修行之道的鹿鸣,虽然只有九品武夫的修为,但要沿着山间阶梯上上下下,并不困难。尤其少女虽然性情惫懒,却也只是性情罢了,实际上的体力耐力以及种种方面,远非常人可以与之相比。

或许是与鹿鸣早年间在洮儿镇的经历有关,毕竟那个时候的少女,每天除了偷鸡摸狗,就是钻洞爬墙,手脚都是相当麻利,跑起来更是飞快。

没办法,跑得再累,也比挨一顿毒打强得多。

但也得益于此,鹿鸣的经历虽然比起柳瀅也没好多少,却也不是又干又瘦的可怜模样,毕竟能偷能抢,手脚麻利,哪怕有些时候也会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大多数的情况下,还是不缺吃喝的。所以打从最开始的时候,鹿鸣的模样就比柳瀅强出很多,虽然说不上是白白嫩嫩,但也没差很多,再加上自从来了北中学府,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便出落得越发高挑水灵了许多。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嘛。

而且俗话说又说了,人靠衣裳马靠鞍。鹿鸣尤其喜欢这件领口袖口都带白绒的红棉袄,哪怕如今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也还没有舍得脱下,倘若不提衣裳太厚的事情,这件衣裳穿在她身上,真挺好看。

相比之下,其实柳瀅的变化也挺大,尤其个子,比起最早的时候长高了不少,但说到底,也还是一副黑黑瘦瘦的模样。

所以鹿鸣时至今日也总在

暗地里将柳瀅叫做丑丫头,不是没有道理的。

阮瓶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瞧着少女每跑一步就是三级阶梯,再看一看这条极为漫长的山路,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便冲着那个背影喊道:

“鹿鸣,你跑慢点儿,小心再摔了!”

少女从一步三级阶梯,变成两级,然后变成一级,最终停在其中一级阶梯上,双臂依然夹在肋下,原地踏步,呼哧呼哧地喘气,转过身来仰头看向阮瓶儿。

“你这傻娘们儿,做事儿为啥这么不积极呢?昨儿个教我读书的时候,你还说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哩!”

阮瓶儿哑然失笑。

好嘛,你还真是学以致用。但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不是挺聪明吗,怎么昨儿个教你读书的时候,就这么一句话,还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给你解释大半天?

阮瓶儿摇头一叹,只得加快了脚步。

鹿鸣早就已经转身继续下山了,夹着双臂,一边呼哧呼哧地大声喘气,一边跑得飞快。

不多时,两人便赶到敬香楼,仍是那位侯氏大掌柜亲自接待。

除了青琉璃之外,要想炼制一件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掩气机的面具,还要用到不少东西,天材地宝之类的,除了一些作用独特的矿石之外,还要用到某些异兽身上的物件,像是皮、肉、筋、骨,可以拿来熬煮胶质,用来制作面具胚子。但在这个过程当中,还要用到一些效用独特的灵株宝药,不仅可以帮助那些天材地宝更好地融入胶质当中,并且可以帮助那些天材地宝更好地“交相辉映”。

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配伍。

林林总总全部加起来,足有数十样。

阮瓶儿还在检查这些货物的品秩,鹿鸣就已经悄悄拽了一下侯氏大掌柜的衣袖。后者心领神会,微微一笑,就跟着鹿鸣一起悄悄后退,回到了敬香楼大堂。

鹿鸣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票据,打开之后,双手拖到侯氏大掌柜面前,小声说道:

“掌柜的,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这张破纸可以换钱的,上面还有你的印戳,你可不能骗人,更不能骗我这个小姑娘,要不,要不我就...就...”

鹿鸣空出一只手抓了抓头发,有些为难。

这长相不太好看的掌柜,可是圣人修为哩,就跟那个坟头草已经丈许高的老头儿一样,一脚踩下去,那么大的一座武山,都跟着晃了一晃,再一拳打出去,那么大的一片云海,都给撕成了两半。

万一这长相不太好看的掌柜,真是骗人,那该咋办?

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出马,也不一定能够打得过呀!

那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两枚山上神仙钱,不就打了水漂了?但这也不对呀,打水漂还能瞧个水花哩,给了这长相不太好看的掌柜,就连个水花都没有!

越是想下去,鹿鸣脸色就越白,到最后,更是眼圈儿红红,眼眶里满是泪水,一脸的委屈模样。

侯氏大掌柜瞪大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

“鹿姑娘,你这...咋还哭上了?”

闻言之后,鹿鸣嘴巴一撇,更委屈了。

“你骗我钱!”

侯氏大掌柜愣了一下,一拍额头,苦笑着低估一句“女人心,海底针”,连忙转身去了柜台那边,拿出了两枚灵光玉钱,然后一只手拿过票据,一只手捏着两枚玉钱搁在鹿鸣手里,笑呵呵道:

“早就说好的,票据换钱,这还是鹿姑娘之前拿给小人的那两枚玉钱哩,小人特意为了鹿姑娘留下来的。”

侯氏大掌柜这才抽空瞥了眼票据,习惯所致,确认无误之后,就手腕一抖,票据成灰。

“鹿姑娘,以后千万要记得,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小人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从鹿姑娘手里骗钱,做生意嘛,就是讲究诚信二字。所以以后再要遇见这样的事情呀,鹿姑娘可千万千万不能张嘴就来了,这种话,可不兴乱讲的!”

鹿鸣眨眨眼睛,将手里的两枚玉钱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立刻破涕为笑,连忙收入怀中,又抬手拍了拍微隆的胸脯,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抬头笑道:

“我刚刚才发现,虽然你长得不太好看,但也不算丑哩!”

侯氏大掌柜嘴角一抽,然后抬起头来,有些黯然神伤。

库房那边,很快就跑来一位敬香楼伙计,说是刚才清点货物的那位姑娘,已经准备结账了。侯氏大掌柜便留下鹿鸣,让她在这儿随便闲逛,自己则是转身带着伙计去了库房那边。

如此一来,敬香楼的大堂这边,就只剩下鹿鸣自己了。

很奇怪,偌大的一座敬香楼,除了掌柜之外,就只一位伙计。

鹿鸣抓了抓头发,忽然注意到了这件事,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刚刚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两枚玉钱,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便转身走向那些整齐排列的货架,好奇张望。

正在鹿鸣面前的那层货架上,有着一只打开的锦盒,里面搁了一块儿鸡蛋大小的青色云纹石,但在鹿鸣看来,这玩意儿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这块儿石头的颜色,看起来极为古怪,像是用油漆刷上去的一样,倘若果真如此,那这石头的价格,可能还没那只锦盒贵哩!

鹿鸣冲着石头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看旁边的扇子。

北中学府有个名叫南山君的读书人,就喜欢整天拿着把竹骨折扇,那把扇子还是挺好看的,就连扇面都是青翠颜色,画满了各种绿竹,但是不如眼前这把扇子好看,扇骨金灿灿的,看起来像是金子炼制而成的,扇面上也满满当当画着许多金币金元宝,一看就是大富大贵,肯定相当值钱。

鹿鸣吞了口唾沫,偷偷摸摸左顾右盼了片刻,确定附近再无旁人,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将那金灿灿的扇子拿了下来,捧在手里仔细端详,还将扇子的其中一条扇骨塞进嘴里咬了一下。

差点儿没把牙给硌掉。

鹿鸣一张

小脸儿立刻皱成一团,没办法,疼啊,却捂着腮帮没敢出声,然后气呼呼地将扇子重新丢在货架上,扭头就走。

才只走了两步,少女就重新倒退回来,将扇子重新打开,摆好,然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重新转身去看别的东西。

敬香楼这座杂货铺,新奇玩意儿确实不少。

在其中一排货架上,鹿鸣还瞧见了一件稀罕玩意儿,从没见过,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不过看起来倒是很像史书里面记载过的神威火炮,却又小了很多,显然是可以拿在手里使用的,旁边还摆着一颗上尖下圆的金属物件儿,也不知道具体是个啥,反正看着也就那样,好像没啥意思。

鹿鸣撇了撇嘴巴,原本还想找一找有没有什么顺眼的有趣物件儿,买上那么一两个,毕竟自己现在手里有钱了,整整两枚山上神仙钱哩,看着好像不多,可一旦换成那种制式的金币,就能堆成一座小山呢!

却不想,鹿鸣脑袋一转,就忽然瞧见了门口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正呆呆地盯着自己。

鹿鸣愣了一下,眉关轻蹙,觉得这人恁的奇怪,这么盯着自己做什么?

然后恍然大悟,一手捏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脱口而出:

“想起来了,你是木鸡!”

话一出口,鹿鸣就有些后悔了,毕竟这话说出口来,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万一被师父知道这件事,屁股就肯定免不了要挨上一脚。却不待其开口解释,少年就已经猛然回神,有些莫名其妙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咧嘴一笑,快步跑上前来,双眼明亮,满脸兴奋。

“我叫侯宝宝,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鹿鸣扯了扯嘴角。

好歹她也曾是洮儿镇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混世魔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不光长相不太好看,而且取了一个...名字的家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鹿鸣满脸嫌弃地扭过头去,转身就走,心里腹诽不已。

一看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猴崽子,就这也想玩儿女人?

长得难看,想得挺美。

呸!

侯宝宝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这位之前从没见过的豆蔻少女,竟然敢对他这侯氏麟子冷眼相向。但也没关系,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冷眼这东西,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便厚着脸皮继续满脸嬉笑地凑了上来。

“姑娘家的脸皮都薄,没关系没关系,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姑娘方才说我是...木鸡?这是啥意思?”

鹿鸣瞥他一眼,冷哼一声。

“呆若木鸡!”

侯宝宝一愣,咧嘴又笑,而且眼神艳羡。

“原来姑娘也是读书人呀,真好,不像我,一看到书本就浑身难受,根本读不下去,瞧见了姑娘这般好看的人儿,也只能说一句‘真好看’,要不就是‘姑娘长得真漂亮’,‘我想跟姑娘一起生个猴崽子’,别的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鹿鸣的眼神立刻变得惊恐起来,连忙躲远。

“呸,臭不要脸的,老娘生不出来猴崽子!滚!”

侯宝宝满脸奇怪地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人族与妖族结合,哪怕生出来的孩子运气不好,是个血脉不纯的“杂种”,就是所谓的半妖,也该是个猴崽子才对吧?

不过这姑娘应该是个读书人的吧,刚才明明还是挺好的,呆若木鸡这种词都能张嘴就来,这会儿说话怎么就忽然变得如此粗鲁?

侯宝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颗尖锐虎牙。

“没关系,读书人也是有脾气的嘛,正常,正常...”

自我安慰了一下,侯宝宝就满脸嬉笑地继续凑了上来,哪怕鹿鸣再怎么躲闪,也甩不掉这块儿狗皮膏药。

烦得很!

侯宝宝总是没话找话,毕竟也是自家地盘,对于货架上的这些东西,更是轻车熟路,便总是盯着鹿鸣的眼神,她看哪个,就介绍哪个,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知道,反正那位侯氏大掌柜以前都是怎么说的,他就怎么复述出来。

那块儿看起来像是刷了漆的石头,叫绿松石,可以用来炼制灵兵法宝,价值不菲。

那把一眼看去就是金灿灿的法宝折扇,是用金桐炼制,叫做多宝扇,只需轻轻一扇,就有一片金风席卷,轻易就能叫人形销骨立,便是金石阻拦,也能瞬间消融。

还有那件稀罕玩意儿,是俗世回归人间之后遗留下的物件儿,威力尚可,但也只能用来对付一些修为境界不高的修士,一旦到了命桥境修为,尤其横炼体魄的纯粹武夫,就会变得形同不存。

前前后后约莫一刻钟左右,鹿鸣耳边,尽是侯宝宝的喋喋不休。

好不容易等到阮瓶儿与侯氏大掌柜回到大堂,鹿鸣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跑去阮瓶儿身后躲起来,一阵龇牙咧嘴,满脸嫌弃。

阮瓶儿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貌似少年的侯宝宝。

侯氏大掌柜也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侯宝宝神情一滞,立刻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低着头,乖乖走到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下,闷不吭声撇着嘴,好像是有些不服的模样。

眼见于此,侯氏大掌柜也只得颇为无奈地瞪他一眼,倒是不曾多言其他,毕竟这些都是自家事,如今还有外人在场,不好拿出来多说多讲,便很快就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笑脸,与阮瓶儿相互客套两句,说了一些场面话,这才弯腰赔笑地送走了两人。

然后敬香楼就早早地关门打烊了。

悬空桥梁上,鹿鸣与阮瓶儿才走不远,忽然听到身后动静,就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到敬香楼的伙计匆匆关门,两人便面面相觑,有些莫名其妙。

鹿鸣扯了扯嘴角,一想起那个狗皮膏药一样的侯宝宝,就浑身难受地打了个激灵,满脸嫌弃。

“走,赶紧走,老娘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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