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好,还未上至中天,敬香楼开门还未多久,却早早打烊。

等到楼里唯一一位伙计将大门紧闭之后,敬香楼大堂里的光线,就立刻变得昏暗了许多,少年模样的侯宝宝坐在一条长凳上,双腿悬空,前后摇摆。

看似不过十二三岁,但侯宝宝真实年纪,其实比起云泽也没小多少,两三岁罢了,差不多跟姜星宇持平,甚至还有可能更大一些,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侯宝宝的模样才会看起来十分稚嫩,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甚至就连平日里的性情想法,也仿佛受到了身体的限制,所以往往比较跳脱,偏偏又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大人,而且本体又是猴妖一只,就更让人难以揣摩。

侯氏大掌柜看着双腿摇晃,噘着嘴巴独自发呆的侯宝宝,有些愁眉不展。

大半年前的那次南下,一旦较真地说,其实侯宝宝的行为举止,颇有些死缠烂打的嫌疑,就已经可以说是得罪了那位文曲转世的天权麟女,谓之不敬不礼,鲁莽冒犯。尽管复姓欧阳的那位天权麟女并未计较,毕竟也是文曲转世,胸怀不是一般的开阔,可天权圣地那些人,却未必就能视而不见,只是碍于欧阳婉并未追究,才不好多管闲事,免得被人说成狗拿耗子。

但侯宝宝真正看上的姑娘,其实并非欧阳婉,而是那位年纪更小一些的孔氏麟女,之所以没有直接去找那位常年身着霓裳羽衣的孔氏麟女,则是因为在那之前,侯宝宝难得读了本书,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书本,但好歹也是读了本书,就从里面学了一种叫做“欲擒故纵”的手段,想要通过欧阳婉引起那位孔氏麟女的注意,并且学得像模像样,只可惜结果有些不如人意,非但没有得到那位孔氏麟女的注意,反而招惹了天权圣地。

可一旦抛开此事不谈,侯宝宝的心性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在这侯氏大掌柜的眼里看来,相当不错,只因侯宝宝刚从那座大墓回来没过多久,应该也就两三天时间,便直接忘掉了那位让他一见钟情的孔氏麟女,该吃吃,该喝喝,万事不往心里搁,日子过得要比神仙还快活。

这才刚刚安分过了大半年,就又开始惹是生非。

天权圣地也就罢了,毕竟那地方也是号称一门上下皆君子,虽然有些言过其实,可总体而言,天权圣地中的大部分人,习惯作风还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但云泽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真要被他知道了你想祸害他的那位开山大弟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尤其你这还是见色起意,这要被那云大魔头得知了事情真相,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侯氏大掌柜头疼不已。

侯宝宝坐在条凳上,忽然嘿嘿傻笑一声,露出两颗尖锐虎牙,扭头说道:

“二爷爷,刚才姑娘,很香啊!”

少年眼眸明亮。

侯氏大掌柜一拍额头。

敬香楼伙计很适时地转身去了柜台那边,不多时便返回此间,拿了一把一端开裂的戒尺过来,交在侯氏大掌柜手里。

瞧见这把戒尺之后,侯宝宝脸色猛然一变,双手一撑,就从条凳上面跳了下来,扭头就跑,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滚回来!”侯宝宝动作一僵,只得垂头丧气地扭头返回,乖乖伸手。

啪的一下,侯宝宝一阵龇牙咧嘴,心里已经骂开了花。

侯氏大掌柜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没办法,天性使然坐不住,要不怎么能说“心猿意马”?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总算是沉稳了一些,至少要比侯宝宝这个猴崽子强出许多,尤其是自从担任了敬香楼掌柜以后,就更知道很多事情无形之中都有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不能肆意胡来,再加上自从出任敬香楼的大掌柜之后,心气就逐渐衰弱,便越来越像市井坊间说的老江湖,说话做事,一言一行,就往往考虑极多。

整座侯氏妖城,仅在本姓中人而言,找不出来几个这样的人物。

侯氏大掌柜阴沉着脸。

“知道错了没有?”

侯宝宝撇嘴不答。

又是啪的一下。

瞧着侯宝宝龇牙咧嘴,疼得满眼泪花的模样,侯氏大掌柜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方才那位姑娘,你可知道她是何人?”

侯宝宝瞥了大掌柜一眼,闷声闷气道:

“俺咋知道...”

侯氏大掌柜气急,用戒尺敲了敲侯宝宝的脑袋。

“又想挨揍了是不是?之前怎么教你的?好好说话!”

侯宝宝气得胸膛连连起伏,只是瞧见了自己这位二爷爷拿起戒尺满脸威胁的模样,不得已,只得认怂,垮着一张小脸气哼哼道:

“我不知道!”

侯氏大掌柜伸手指了指这位侯氏麟子。

“你呀!”

他转身走到一旁,在一只巨大木箱上坐了下来,旁边的伙计立刻转身倒茶,拿来之后弯腰低头双手奉到大掌柜面前。但后者只当没有看到,又气又无奈地看着侯宝宝,开口说道:

“方才那位姑娘,是云温书之子云泽的开山大弟子,叫做鹿鸣。云泽你是知道的,在北中学府,也能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虽是俗世出身,母亲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但所谓虎父无犬子,可不是没有道理的空话,此子修行天赋之强,比起那些圣地世家的麟子麟女也没差多少,尤其师父还是杨丘夕。”

说到这里,侯氏大掌柜的话音忽然一顿,抬起头来皱眉不已。

侯宝宝与那伙计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同样不解自家这位大掌柜,怎么突然露出这幅表情。

侯宝宝抓了抓刚刚被打的那只手,尽管也才挨了两下,但掌心已经又红又肿,疼得侯宝宝一阵龇牙咧嘴,然后瞧见自家这位二爷爷已经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又连忙将手摊开,好奇问道:

“二爷爷,你被那个名叫杨丘夕的抢了媳妇了?”

侯氏大掌柜脸色猛然一沉,吓得侯宝宝连忙抬手捂住嘴巴,缩着脖子连连摇头,不再言语。

侯氏大掌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继续说道:

“矛老二这个名号,你也应该听说过。当今世上,白先生修为之高,手段之强,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被人冠以绝世大妖的称呼,这家伙排名第二。但其实无论白先生也好,矛老二也罢,在某种程度上讲,都是虚有其名。如果云温书不曾惨遭意外,那所谓的天下第一,以及绝世之称,就肯定要落在云温书头上,天下第二,也不会是那只狸花猫,而是不曾因为道心种魔,便固步自封的杨丘夕...就连白先生,也得排在他二人身后。”

侯宝宝抓了抓耳朵。

对于这些江湖旧事,他的兴趣其实不大,毕竟都是一些老黄历的事情了,如今再要翻出来,什么如果,什么倘若,说一千道一万,又有什么用?但也不能说是全然没有半点儿兴趣,毕竟江湖上有句话说得极好,叫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所以那些江湖旧人最终死在了何处,葬在了何方,有没有什么大好的机缘留给后人,都会引来侯宝宝极大的兴趣。

但云温书却是死在了俗世,鬼才知道那家伙的尸首究竟葬于何处,毕竟俗世那座古界小洞天,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古代小世界,更不是什么洞天福地,而是近古人皇的气府所化。

这件事,在某些人而言,早就已经不算隐秘。

一代人皇,大道之王,可截天道熔炼气府,将其炼作小天地。

俗世便是由此而来,是近古人皇以无上手段,在那座浩瀚澎湃的岁月长河中,强行截取了一段又一段的长河水揉炼而成,形同一条正在纺织中的布帛,被人抽去了其中的几条丝线,使之离开原本的位置,另辟蹊径,在这条布帛之外的地方,重新织成一条新的细布。

对于岁月长河而言,则无疑就是一条偏离了原本河道的细小支流,却也同时与那浩荡前行的大河齐头并进。

但若有朝一日,这条细小支流忽然崩溃,其中水流,那一条条丝线,自然就会重新回到原本属于它们的位置上,用来弥补岁月长河滚滚蔓延中的些许空缺。所以俗世的崩塌,其实并非寻常所谓的崩塌,而是在失去人皇气府的束缚之后,先被天道拉扯、延展、揉碎,然后才是重归人间。

一块块俗世碎片,究竟落在何处,融于何方,别说侯宝宝,就是那位被人奉作天下第一的白先生,也未必知晓。

侯宝宝忽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好奇问道:

“杨丘夕是谁?”

侯氏大掌柜神情一滞,瞪他一眼。

“杨丘夕,席秋阳,就只将名字颠倒而已,这种不值一提的手段,也能将你瞒住?”

侯宝宝讪讪一笑。

“瞒不住,肯定瞒不住,俺就是随口一说,二爷爷可千万别生气。”

一边说着,侯宝宝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怀里一抓,就掏了一只布袋出来,然后从里面捏出一颗冰糖,被他笑嘻嘻地递到大掌柜面前。

“二爷爷乖哦,给你糖吃!”

旁边的伙计强忍着笑。

侯氏大掌柜瞪起眼睛,手中戒尺一扬,吓得侯宝宝扭头就跑,还不忘了将那颗冰糖塞进自己嘴里。

“回来!”

侯宝宝噘着嘴巴,满脸委屈地站在大门那边,不敢靠近。

侯氏大掌柜满脸无奈,只得将戒尺搁在一旁,然后伸手接过伙计手里的茶碗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侯宝宝这才重新走了回来。

大掌柜叹了口气。

“我方才与你说的这些,其实就是想要告诉你,江湖水深蛟龙多。这里是北城中域,是北中学府,不是咱们侯氏妖城的地盘。在自家地盘上,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就算捅了再大的篓子也不怕,反正有你爹和你爷爷给你擦屁股,在自家地头上,你爹和你爷爷就是说一不二的主。但这里毕竟不是咱们自家地盘,而且姓杨的那家伙,太护犊子,再加上那个被人喻作绝世剑修的尉迟夫人...云泽这个年轻人,咱们不好得罪,瑶光、姚家,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所以你得明白,做人做事,还是收着点儿好,更要明白,到底什么才叫人情世故。”

侯宝宝撇着嘴“哦”了一声。

大掌柜看他一眼,颇为无奈。

诸如此类的话,已经说了不下百遍,可哪一次能被侯宝宝记在心上?哪一次不都是当面乖巧,甚至还将胸膛拍得砰砰作响,结果扭头就忘?

这位真实身份属实吓人的大掌柜,轻声叹道:

“你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也怪你爹你娘和你爷爷把你宠坏了,以前还在侯氏妖城的时候,要什么有什么。你自己也好好算一算,自从开辟气府以来,到现在,被你祸害过的年轻姑娘都有多少了?只怕是没有一千,也得八百。在咱们自家地盘上,谁家要是有个样貌不错的姑娘,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哪个不是整天担惊受怕的?”

大掌柜指着侯宝宝的鼻子点了点。

“你呀,什么时候捅了篓子吃了大亏,就知道后悔不该如此肆意妄为了!”

侯宝宝撇了撇嘴。

大掌柜忽然板起脸来,满脸严肃地沉声说道:

“侯宝宝,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那位姓鹿的姑娘,你少去招惹,否则一旦捅了篓子出来,就是一场泼天大祸,到了那个时候,别说你爹,就是你爷爷,他也担待不起!”

侯宝宝皱了皱眉头。

大掌柜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将茶碗递给旁边的伙计,重新拿了戒尺,站起身来。

“伸手。”

侯宝宝脸色一白。

大掌柜眼神冷峻,又沉声道:

“我再说最后一次,把手伸出来。今儿个你二爷爷我必须给你涨点儿记性,就算把手打废了,也总好过日后被你闯了大祸,害了咱们侯氏妖城!”

...

北中学府。

在中央主峰的山脚附近,有座原本用来俯瞰临山城夜景的观景凉亭,只是自从临山城毁去之后,大水漫涌,便将山脚淹没,水面甚至来到了这座观景凉亭的脚下,由主山道而至此间的那条崎岖小路,更是大半都被淹在

水面之下,只是随着时日愈久,这条也曾经历了一段时间荒凉的崎岖小路,就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草木葱茏。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看来,不过是大同小异。

步逸红盘腿而坐,双臂叠放在栏杆上面,低头望着水中倒影,微微出神。

脚步声响起。

来人是一位桃李之年的女子,身着劲装,姿容上乘,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意思,但在北中学府这种地方,就算不上特别出色,同时包括她的修行天赋以及修为境界,同样如此。

步逸红将脸颊枕在手臂上,侧目看向这位高挑女子,眯眼审视了片刻,而后嗤笑道:

“上一次是男子练气士,这一次就换了女子武夫,倒是有够小心谨慎的。”

那女子笑道:

“天下修士万万千千,这话不假,但十个里面却有八个都是道貌岸然之辈,一边做着不义之举,一边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就难免要将在下视如过街老鼠,认为驱使活人就是邪魔外道,其罪当诛。既是如此,那在下自然需要时刻小心,十分谨慎,”

说到这里,这女子面上笑意忽然变得更盛许多,语气讥讽道:

“免得被那舍利子崩在身上,灼伤了我这魔气滚滚的邪人。”

步逸红不置可否,转而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继续与水面倒影中的自己相互对视。

被苏季子驱使为傀儡的女子,一如之前那位深夜登门拜访的男子,音容笑貌,尽都活灵活现,没有半点儿僵硬之感,也似并未被人当做傀儡一般,就连眼神,也是如此。

苏季子缓步上前,走出淹没了崎岖小路的水面,在观景凉亭当中,留下几个湿漉漉的脚印,最终在步逸红身旁落座,侧着身子,一条手臂搁在栏杆上,目光看向步逸红的水中倒影。

“步姑娘对于在下之前的提议,考虑如何?”

步逸红目光转向苏季子的水中倒影,闷声道:

“老太婆让我别再擅自妄为。”

苏季子目光一闪,眯眼笑道:

“原来步姑娘也是个听话的乖巧孩子。”

步逸红忽然仰起头来哈的笑了一声,手掌一拍栏杆,身形飘然后去,稳稳当当落在凉亭另一边的美人靠上,翘起二郎腿,与苏季子驱使的活人傀儡女子,相对而坐。

“你这家伙,意味深长啊。但很可惜的是,这种手段对我没用,你也不要妄想一两句话就能刺激到我,让我一时恼羞成怒失了分寸,就与你这邪魔外道狼狈为奸。很多事情,我考虑得未必有你周到,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与利害关系,我心里却算得足够清楚。不过是颗圣人武胆而已,就想让我跟云泽那家伙反目成仇,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步逸红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对面的苏季子。

“像你这种只靠一缕残魄,就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个儿个儿都是狂妄之辈,真以为自己活得时间长了,就聪明得令人发指了?想什么呢!姜是老的辣,这话说得确实不错,但你再辣,又能辣到哪儿去?说到底也还是个去腥的东西!”

苏季子略作沉默,微笑言道:

“步姑娘竟懂庖厨之事,倒是在下意料之外。”

步逸红扯了扯嘴角,将手肘架在两边栏杆上,摆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无赖模样,冷声说道:

“我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从今天开始,别来烦我,否则你这活人傀儡,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但也可能不会全部杀了,说不好还会留下那么一个两个的,送去几位府主那边,这可是除魔卫道的善举,几位府主应该会给我一些奖励吧?至于你这邪魔外道...总会有人能在这些活人傀儡的身上找出蛛丝马迹,然后将你抓出来。”

步逸红冷笑一声。

“你猜,如果你被四位府主抓到,会是什么后果?”

苏季子想了想,轻声笑道:

“应该会被舍利子活活烫死。”

步逸红眯了眯眼睛,有些烦躁。

这人说话,还真是半点儿都不中听。

她用舌头顶起一边脸颊,眼神不善地盯着这位劲装女子模样的苏季子,忽然笑了起来,挑眉问道:

“那我身上崩出来的舍利子,有没有烫到你?”

苏季子轻轻点头。

“挺烫的。”

一边说着,苏季子还伸手摸了摸脸颊,眉关轻蹙,好像真的有被烫到一般。

步逸红磨了磨牙齿,冷笑道:

“忽然想到一件事,做了除魔卫道的善举之后,四位府主给我的奖励当中,会不会就有一颗圣人武胆?毕竟坐镇北城的这四大世家,底蕴还是相当浑厚的,一颗武胆而已,虽然是个罕见玩意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半点儿希望。”

苏季子还是点头。

“希望不大,但也不是没有。”

话音放落,步逸红就双掌一拍栏杆,身形如电激射而出,带起一阵破空声宛如狼啸一般,金光乍起。

只一瞬间,步逸红就一只手钳住了那劲装女子的喉咙。

然而不等她的身形落地,那劲装女子,就抬起头来看向步逸红,依然面带微笑,眼神淡然,只是肌肤变得如血殷红,而其手掌钳住女子脖颈处,更是变得尤为烫手。

步逸红面上神情,陡然一变,瞠目欲裂之余,满脸狰狞,另一只手匆匆变向,擦着劲装女子的脸颊而过,一把按住栏杆,猛然间挺腰发力,双脚踩在美人靠上,用力一蹬,直将凉亭美人靠给蹬得炸碎开来,而其身形,则是瞬间撞破了宝顶,极力远离。

下一刻,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转瞬千里,席卷过临山湖的宁静水面,所过之处,虚空晃动,短暂宁寂之后,但听轰然一声,迟迟而至,惊天动地的巨响之下,临山湖的水面上,就随之掀起了一层滔天大浪,更有浓烟滚滚,飞沙走石,伴随着刺眼灵光与汹涌烈火,宛如沙暴一般翻卷而起,短短瞬间,就漫及山腰,也将没能来得及逃出太远的步逸红一并波及在内,吞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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