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被逮进宫来,崇祯令曹化淳主审。公堂之上,客氏又哭又闹,干脆就是撒泼。说什么先帝是如何被她奶大,又如何许她等同国母太后。面对一个泼妇,闹得曹化淳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崇祯明白曹化淳是个老实人,他随即更换了主审官,把客氏当年的同党王体乾推上了第一线。

客氏上得堂来,一见是熟人王体乾,先自哼了一声:“你还有脸来审老娘,也不撒泡尿先照照你自己。”

王体乾也不多说也不审问,只是一个字:“打!”

皂卒们遵令抡起棍子一气猛打,直打得客氏呼爹叫娘:“别打了,我认招,全都招。”

王体乾也不说停,皂卒们也就照打不误,后来客氏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王体乾这才发话别打了,说!”,客氏一向养尊处优,平生哪里挨过这样的暴打,此刻只想不要再受皮肉之苦,把如何与魏忠贤崔呈秀勾结,要谋害崇祯皇帝的事情一一招来。就连他儿子派杀手之事,也交待得一清二楚,因为这些王体乾全是见证人,她想不说也瞒不住。接着供出了为控制熹宗皇帝,如何把张皇后孩子害死,凡是怀孕的嫔妃,全都想方设法害其堕胎。凡此种种,难以胜数。王体乾令其画押,然后将口供报与崇祯。气得这位皇帝七窍生烟,传下圣旨,将客氏与魏忠贤处以剐刑,以解万民之恨。同时,传旨把客氏之子侯国兴斩首,将其全家发配边关。

客魏被剐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崔呈秀府邸的管家,慌慌张张跑来报信老爷,大事不好了,客妈妈与魏公公全让皇上给剐了,快拿个主意,趁皇上还没动手逃跑吧。”

“慌什么,要镇静。”崔呈秀无助地说,“跑,你往哪儿跑,哪里不是大明天下,跑了初一还跑得了十五?”

“老爷,逃进深山老林,皇上就未必找得到。”管家献计,“躲过一时是一时,保命要紧。”

“我一个人跑了,这个家呢?我的妻妾子女呢?万贯家财呢?老爷我攒下的这一切呢?”崔呈秀长叹连连,“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何不做个平民百姓!”

“老爷不要伤感,世事变化人难预料,当初若不跟魏公公,别说位高权显,也许性命都保不住。”

“别说这些废话了,去给我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崔呈秀又叮嘱,“要倾尽所有,越奢华越好。”

“奴才遵命。”管家去安排布置,待酒宴在餐室摆好,又回来请示,“老爷,酒席备好。”

“去告知我的一妻四妾共同赴宴。”崔呈秀步履沉重地到了餐室,只见妻妾们都在恭候。

“拜见老爷。”众妻妾一同见礼。

他示意众妻妾落座,又将库房钥匙交与管家吩咐道:“你将库房里的金银财宝全给老爷我搬来。”

管家也不敢多问,便与家人往来无数次,总算把库房给倒腾光了。但只见整个餐室金光耀眼五彩斑斓,宝瓷古玩全都堆满,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他自己斟上一杯酒,并为妻妾逐一倒满然后举杯:“来,我们今天喝一个离别酒从此我们就天各一方。”

“老爷何出此言?”妻子问道。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客妈妈和魏公公俱受了剐刑,为夫我离死想来也不远了。与其让崇祯千刀万剐,还不如我自己了断。”

“啊!”崔妻惊叫,“难道老爷要自杀。”

“这样我才不失体面。”崔呈秀等于表明了想法。

“夫君,你不能自寻短见,抛下我们如何是好?”

四个小妾免不了都哭嚎起来,崔妻也就参与了哭声的“合唱”。“别嚎了!”崔呈秀怒吼一声,把五个女人的悲声全给咽回去了“告诉你们,我这为夫者对你们可算得有情有义。我不像朱元请那样,让他的妻妾全都给殉葬,我死是为了你们能有条活路。什么也别说了,人生总有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众妻妾只得无声地举起酒杯,也真都无话可说,看见崔呈秀将杯中酒一饮而下,她们也都默默喝下。崔呈秀对管家一摆手你把那件宋代官窑的八仙醉酒瓷瓶递给我。”

管家小心翼翼取来:“老爷,您拿好,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便万两白银也买不来。”

崔呈秀伸手接时,手一松瓷瓶落地摔了个粉碎。吓得管家当时跪倒在地:“老爷,小人不是有意的,我,我罪该万死。”

崔呈秀笑了笑起来,你怕什么,这是我自己有意失手,碎就碎了,这也就省心了。”

管家站起老爷何出此言。”

“你再把那件唐三彩递与我。”

管家遵命再递来那匹唐三彩的瓷马,这次是确认主人拿住后他再松手老爷拿好。”

崔呈秀拿在手中注视片刻,高高举起,狠狠摔在地下。唐三彩马碎成十数段,全没了模样。

管家心疼得直劲嘘气这,委实太可惜了。”

崔呈秀止不住地悲中带笑想当初,我为了这些宝物,可说是费尽心机,崇祯要杀我和抄家,那是必然的了。我决不能将这些财宝给崇祯留下,我要把它们全都毁掉。”他又连干数杯酒,之后站起来扑到珍宝堆前,逐一拣起来狠砸猛摔一气,砸了个一塌糊涂。望着地上的残片碎渣,崔呈秀哭了,他不是不心疼,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哭够以后,他将白绫搭上房梁,站上凳子,把头套进去,最后叮嘱在场所有人:“千万不可救我,那反倒令我再遭二遍罪,切记切记!”

妻妾和管家全都掩面哭泣,他们不敢面对主人的上吊。

崔呈秀又把头退出来贤妻。”

崔妻忙问老爷,莫非是改了主意?”

“非也。”崔呈秀哀声说道,“为夫叮嘱与你,我死之后,不要依例停尸,绝不待时,立刻用上等棺木把我掩埋,火速下葬。”

“为妻记下了。”

崔呈秀这才用脚把凳子蹬倒,身子便悬空。少时,即告气绝身亡。

王体乾跑来向崇祯报告万岁,崔呈秀上吊了。”

“怎么,”崇祯怔了片刻,“他倒是想逃脱审判,想得美,对他的罪行必须清算,按律处置。”

王体乾低声回答:“万岁,崔呈秀业已下葬。”

“埋了。”崇祯狠狠地,“埋了也要挖出来。也要送到菜市口砍下脑袋。”

于是按崇祯的旨意,把崔呈秀的尸体从坟中抬出,拉到菜市口,砍下人头悬上高竿示众。崔呈秀生前再三算计,仍未能逃脱被斩首的命运。

崇祯而今是春风得意,他明白斩草必须除根,以免留下后患。他笑眯眯问王体乾:“王公公,先皇在时,朝中就有文五虎,武五彪一说,但不知他们都是指的什么人?”

王体乾明白这是崇祯对他的考验,自然不会包庇任何人,如实地一一回答万岁,五虎是指兵部尚书崔呈秀,原兵部尚书田吉,工部尚书吴淳夫,太常寺卿倪文焕,副都御使李夔龙。而五彪则是指左都督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都督同知崔应元,右都督孙云鹤,锦衣卫佥事杨寰。”

“不错,正是这十人,他们与客魏二人狼狈为奸。而今崔呈秀业已伏法,另九人该领何种罪名?”崇祯其实还是在考验王体乾。

“既为阉党,即应处死。”王体乾唯恐落下包庇的罪名,说得狠点总比说轻了要讨皇上喜欢。

崇祯一笑:“如你所言,你王体乾也属于阉党,难不成也要处死不成?”

“奴才该死,”王体乾跪倒,“万岁处奴才死罪,我绝无怨言。”

“朕不会以阉党强加罪名的方式对付阉党,而是要将这九人下狱审问,有多大罪领多大罪,决不罗织罪名。譬如你王体乾,虽说也曾在阉党中上蹿下跳,坏事也做了不少。可你悬崖勒马,在朕与客魏二人的斗争中,做了相当大的贡献。即便你收了李永贞的重礼,朕也不会杀你。”

王体乾听得冷汗直流,掏出五万两银票双手奉上:“皇上,奴才就是想要孝敬您还没来得及0”

崇祯斜了一眼这些年你在宫里也够辛苦了,年岁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休息了,回家享清福去吧!”

王体乾把银票放在御案上,再次跪倒叩首,他明白这是对他最大的恩典:“万岁爷皇恩浩荡,奴才没齿难忘。”

“去吧!”崇祯声音里也透着凄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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