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其实已经29岁,但在非洲卖布圈儿的中国人眼里,她不过25、26的样子;在和她打交道的黑人埃拉吉眼里,她最多20出头。23Us.com

她很漂亮,至少在西非卖布圈儿的中国人看来如此,但她这样出名,绝不因为她的身材和脸蛋儿。

她的名气大到有一种花布索性被好几个国家的黑人叫做“劳拉布”,哪怕他们从没见过劳拉,也从没到过远在科托努的米赛波(1)、被称作“劳拉店”的那家布店。

她并不是老板——虽然几乎所有埃拉吉都这么叫她,甚至为她一个人专门发明了“女老板”这个词儿——,甚至也不是老板娘或者什么经理,他们那间私人公司,压根儿就没经理这一。

“不过你千万记住,公司里劳拉了算,什么都算,因为老板娘和经理能为老板做的她全都能做,而且做得更好——别想歪了!我的主要是她能给老板赚钱,赚大钱,懂么!”

李跟在劳拉身后,踉踉跄跄地走在卡诺新城,那尘土飞扬的大街上,一边胡思乱想着刚刚跳槽走了的公司前辈酒后对他的教训。

“什么鬼地方,又热,又成天停电,这买车也净买旧的,这不,又抛了,瞧着大太阳晒的。”

劳拉忽地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直视着他,仿佛他心里的那儿嘀咕,半句也没逃过她的眼神:

“什么是好地方?赚钱就是好地方!天好地好,也比不上这卡诺好。破车怎么了?破车不扎眼,这是什么地方?别的中国人怎么给赶走的,你又不是没听过,还大学生呢,哼。”

李脸色颇有些不愉,低着头,脚步不由地有些慢下来。

“包包,快着,不知道快递行三半就关门?”

劳拉瞪了他一眼。

李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脸色却更难看了:

“包包,还宝宝呢,哼,到底是中专生,没学问。”

因为总把自己的外文名“鲍勃”念作“包包”,李心里颇不以为然,但从来没敢流露出来。劳拉大步流星地走着,再不回头看他一眼:

“别孩子气了我的大学生,你知道这个包裹有多重要么?如果今天不抢着寄出去,明天就是周六,后天是周日,快递行休息,损失两天,就误了大事了。”

“我怎么知道?你从来只让我搬布样剪布样,哪块用,哪块不用,怎么用,我都不清楚,怕我拆了看,都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寄快件。还有货价,咱们的底价多少,我怕还没阿尔哈只那个老黑知道得清楚呢!”李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道:“我知道了劳拉姐。”

“嗯,知道就好,别不安心,其实你帮我挺多的,你英语好,又会豪萨话,这下子买菜、填表,填快件单子,我都不用事先找人写在本子上了。”

“呃,那个,劳拉姐,”李紧走两步,赶上劳拉:“我来了也快一个月,能不能,呃,能不能让我多干些工作?”

劳拉想了想,头:“也好,待会儿寄完快件再罢。”

下午三半,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分。

劳拉站在快递行的墨绿色遮阳棚下,眯着她那双大眼睛,手搭凉棚,望了望湛蓝的天,白花花的日头,和日头下热气蒸腾的街衢:

“包包,这是一万奈拉,你去街上的专卖店收些提花布样来,记住,要欧洲货,而且一定要我们以前没见过的,这里是新城,又是零售,不怎么排外,你语言又通,没事儿的。”

“放心罢劳拉姐,”李接过钱数着:“我上大学就知道,新城的买卖人不会像老城巴扎里埃拉吉们那样不开通,守着布样不让外国人买的(2)。这些钱我省着花,讨价还价我最拿手,再,那些老黑笨得很,算术一塌糊涂,买包香烟什么的,找钱都老算错,而且多半都是多找,呵呵。”

“见识!”劳拉叱道:“我不是了好多遍了,不要老想着揩黑人的油?”

见李又不吭气,她语气登时缓和下来:“快去罢,办完事直接回家,自己做饭吃,别等我。心,早去早回,晚上搞不好又停电呢。”

望着滚滚尘土中,李渐行渐远的背影,劳拉俏丽的瓜子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呵呵,还大学生呢。”

注释:

1、米赛波:街道名,在贝宁科托努泻湖边,曾是西非最重要的纺织品交易市场,但近年来因贝宁政府政策不当,有渐趋衰落之势;

2、由于许多亚洲、尤其中国布商习惯于购买欧洲著名品牌成品并进行大量仿制和低价倾销,许多地方的黑人、尤其穆斯林批发商相诫不零售少量纺织品给不知底细的亚洲人,有些地方的某些商人甚至公开张贴告示,不允许中国人进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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