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从未央宫出来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袍袖使劲抹一把额上的冷汗。wenxuemi。com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便殿见到老娘口中的“那人”,更没想到“那人”召见他这个落选者的目的,竟是要把女儿嫁给他。

“朕不光要招你做驸马,还要委你重任呢,你可千万不要推辞了。”

他当然要推辞的,老娘总,要识得逆顺的,虽然什么是逆什么是顺他也不清道不明,但老娘好的自然就好,老娘不喜欢的自然决不能喜欢。

再,凭什么喜欢啊?这公主惨到要靠皇帝老爹硬塞硬嫁的地步,那模样性情,决计是不能恭维的了。

“禀陛下,选人父亲早故,家中惟有老母在堂,陛下以孝道治天下,自不会勉强选人不禀高堂,就应允婚事吧?”

“吴汉,你这话实在……”王莽的神色颇有些不愉,一句冷冰冰**的话刚吐了一半,便被一名突然闯进的内侍一番耳语打断。待那内侍完,他定一定神,语气却转了向:“你这话实在很有道理,可见是大大的孝子,也好,你这便回家禀明令堂,朕在这里等你的佳音便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管这么多,出来就好,缓一步是一步,唉,还是赶紧回客栈,取行李赶路要紧。

已是未时了吧?还是先吃一碗阴丽华煮的面片再赶路罢。

宾来客栈一片狼藉,阴老板跌坐在地上,神情委顿,目光呆滞,他的面前,丢着十来个光灿灿的金锭,每个足有十两来重。

“阴老板,您这是……”

“丽华、丽华,我的女儿啊!”

“丽华怎么了?”

吴汉不由一惊:这大新朝治安的确不佳,但光天化日京城劫人,却也匪夷所思。

阴老板捶胸顿足,指着面前的金锭:

“就一个人一匹马,一阵风闯进门,二话不,挟了丽华上马就跑,等我回过神,唉,这贼子,扔再多金子,也买不走我的好女儿!”

“一个人?京城重地,没人截么?”

“截了,截不住啊!”一个邻居摇头道:“那汉子实在好功夫,好武艺,一路上截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有京兆尹手下的衙役,也有虎贲、郎中这样的官兵,可他左手挟着阴姑娘,右手把一件大氅舞作一团旋风一般,沾着便倒,眼见他一路冲出东门去了。”

吴汉不由一惊:

“这汉子长什么模样?”

“大个子,短胡须,脸红得跟枣差不多。”

吴汉再不多言,快步冲上二楼:客房空空如也,刘绣和他的行李都不翼而飞。

“他们走了多久?”

“不久,一个时辰还不到呢!”

一个时辰不到,也许还能撵上,那老兄的马虽不错,但驮了两个人,一定跑不快。

果然,出城不到三十里,他便看见一匹大白马不疾不徐地跑着,马上骑者红巾红衣,倒拖了杆长戟。

吴汉紧了紧衣带,摘下长枪,高声断喝:

“刘大哥,把阴姑娘留下再走!”

那人圈马回身,正是刘绣的大哥刘縯,马上却不见了阴丽华。他一见是吴汉,咧嘴一笑:

“好后生,上回没打过瘾还是咋的?要问那妞儿下落,成,打赢老子就告诉你。”

一黄一白两匹马从官道一直纠缠到杳无人烟的枣林深处,两个人枪来戟往,不知斗了多少回合,仍旧不分胜负。

两人的衣袍,前心、后背,都已湿漉漉的一大片,天色也慢慢地擦黑了。

刘縯斗着斗着,忽地把戟一凝,笑嘻嘻地道:

“后生,这当儿我三弟跟那妞儿洞房也入了,生米做成熟饭,咱哥儿俩还乒乒乓乓打个什么劲儿,不累么?”

吴汉恶狠狠地瞪了那张红脸一眼,无可奈何地垂下枪。

“老子才不管什么贼不贼,抢不抢的,三弟喜欢什么,老子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得让他如愿了——哎,你可别当是他叫老子做的,他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是老子见他失魂落魄往南阳奔,打探明白底里,这才动的手哟!”

枣林里,一堆篝火,两葫芦浊酒。

吴汉看着对面那张被火光闪烁得明暗不定的大红脸,一时竟不知什么才好。

阴丽华这当儿应该不哭了罢?刘绣这老哥最会哄人了。也许,他们会过得不错?

唉,自己还一大摊子烂事呢,还操心人家!

“后生,怎么了?有心事?”刘縯见他若有所思,一面递过半只穿在树枝上的烤鹧鸪,一面关切地问道:“也看上哪家妞了?凭你的本事还怕抢不来?要不然老子豁出去再帮你一把!”

吴汉见他爽直,也不再瞒,就把王莽要招他作驸马,他如何使缓兵之计的事儿源源本本叙述了一番。

刘縯听他完,大指一挑:

“好!没想到后生你,啧啧,还是咱大汉的忠臣那!不过我后生,忠臣归忠臣,这王莽老贼的妞儿要是长得俊俏,不妨娶了来,等咱老刘家得回天下,你把她废了做,另娶个好的当大老婆也就是了,想当年孝平皇帝还娶了老贼的大妞儿呢!不瞒你,老子要是打进长安城,宰了老贼,他那些大妞儿妞儿,不得是要娶上三个五个的。”

吴汉无言以对,只得用嘴使劲撕下一大块鹧鸪肉,苦笑着大口咀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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