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二年初秋,魏朝皇帝拓跋嗣以司空奚斤为大将军王,以公孙表、周几为辅国将军,率五万大军再度南下。魏军东西并进,从左右两翼夹攻河南郡、洛阳。宋朝新任司州刺史毛德祖派州司马增援滑台,长社县令召集辖内青壮百姓数千人防守滑台前障重镇召陵,派州将军刘怜守雍上。魏将奚斤率先近逼滑台,冒着箭雨督众攻城,滑台守吏王景度,率军死战不退,终因寡不敌众,战至不足百人,无奈与司马阳瓒破城突围,半路被杀。援军距滑台尚有八十余里,滑台已告不守,军心中途大哗。

东路大军由公孙表会攻金墉城,分兵两路,进抵兖州,从平原郡南渡黄河。宋豫州刺吏刘粹派军占据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德镇守湖陆。五月下旬,魏朝两路大军合兵一处,声势大振,兖州剌史徐琰望风南逃,尽丢泰山、高平、金乡等郡,南岸天堑虎牢关成为双方志在必夺、志在必守之地!

转瞬,虎牢城被团团围困已达一月,守城将领正是因军功刚刚擢升为司州刺史的毛德祖。

虎牢城守军原有六千余人,加之城中未撤居民,共有万余。一月之中,魏军三次大规模攻城,毛德祖动员城内青壮百姓上城防守,亲率守城军士督战一线,军民齐心,同仇敌忾,魏军三次进攻均被击退。魏军眼看取胜无望,便绕城大规模修建防御阵地,从四面断绝援军通道及河流水系,以图长期围困,欲迫虎牢城不攻自破。

城内粮秣即将告颦,水源枯竭,受伤军民因缺医少药,伤亡人数不断增加,每日抬出死尸达上百具。起初还寻土挖坑掩埋。后来,军民早饿困得奄奄一息,无力掩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受伤染病军士在惨痛哀号声中声息皆无。因无粮可食,城内部分地段已出现了人食人的现象。

针对此种状况,毛德祖一边连派得力军士突出重围,前往建康及周围各州求援。

昏暗的烛影中,一阵乱踏踏的脚步声朝设在城北一处民居内的守城指挥使机构奔去,两名浑身是血的军将木着脸踏入院内。毛德祖心一凛,迎出房外,数日无眠,塌陷的眼窝中目光仍旧寒气逼人。

“末将周成固,关雄前来领死!”两名军将跪在当地。两人黎明时分由毛德祖派出搬救兵,从西门出城,一番死打硬拼,魏军里三层外三层,犹如铜墙铁壁,战至力竭,只得返回。

毛德祖上前将两人扶起:“两位将军请起,罪不在你等。我虎牢城以不足六七千军马拖住魏军数万,将其钉在虎牢城下进不得退不得,胜败未见分晓,我军实已胜了。走,率本将军上城!”

十余名中军将士拥着毛德祖上了城台,遥见城下一里开外,沿城周四围魏军营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守城军士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见主将过来,齐齐挺胸收腹,甚是威武。毛德祖顿感眼窝一热,在军士肩上无言一拍。

望着城下魏营,蓦见中军左右两标大旗上一书“公孙”,一书“奚”,疑道:“公孙表和奚斤到了一处?”周成固道:“三日前,公孙表在北城,想是东西两路合署攻城了。”毛德祖道:“这公孙表何许人,是不是前朝兖州平安郡太守公孙表?”关雄道:“正是此人。”毛德噢了一声望着城下大营,倏忽眼睛一亮,道:“我要除了此人!”众将士疑惑地看着他。

毛德祖凄凄一笑道:“我与他有旧谊。”

当夜,一封毛德祖亲笔书写的信件转至东营主帅公孙表的案头。公孙表与奚斤当日商议完会攻虎牢事宜,正在东营帅账吃饭。

奚斤已喝得面红耳赤:“谁的信?”公孙表道:“是虎牢关毛德祖。”奚斤笑道:“想来毛德祖支撑不住,有意投降吧?”公孙表边拆信边道:“毛德祖此人在前朝与我有些旧谊,我了解他,他未必肯降。”奚斤道:“公孙先生如此肯定?”边说边斜瞅公孙表,见他持了信看了不几眼,眉头微微皱起,翻过来掉过去,心下大疑。公孙表哼道:“毛德祖胸无几分墨汁,亦敢写信,也不怕人笑话!奚将军,你看看,错字连篇。”奚斤推辞道:“公孙先生的私人信件,我如何能看?”嘴上说着,手已接过来,只一张纸,大意不过说叙叙旧,字里行间,多处用黑墨涂成一团,无法辨认。

奚斤顿时疑窦大生。

如此在半个月时间内,毛德祖隔三岔五连续写了四五封信,每封信如出一辙,均在信中涂抹数道。公孙表毫不在意,看完即扔到一边,幕府一名史节提醒小心有诈。公孙表猛然想起自己是南地人,朝廷本来对南地将领历来猜忌。东西两路大军合围虎牢城,为何要将两军合署?既是合署,为何合兵不合权?这样一想,公孙表略有所悟:毛德祖这是有意反间,不禁叫苦不迭。忙将信件连夜送至奚斤帐中,以表心迹。谁料奚斤看信后,数处涂抹愈发认定毛德祖与公孙表有意在隐瞒。一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安慰公孙表,一面派人连夜飞奏平城朝廷。太史令王亮本来同公孙表有隙,当即利用大军进军之机,南人不可重用,由朝廷暗发诏令,火速走马换将,公孙表于当月下旬便解职回到平城。公孙表方知事态严重,四处呼冤,严辞控告太史令王亮借机官报私仇。王亮怒不可遏,将公孙表以私通外朝、惑乱军心之罪,弃市于平城。同时,督令前线大军十日内攻克虎牢城!

公孙表一死,虎牢城内军心大振。好景不长,内忧外困的局面丝毫未见松懈,魏军大营明显加紧攻城准备,将城防围得铁桶一般,援军又遥遥无期,与其固守挨打,索性不如伺机突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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