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盖咚地跪立堂上道:“谢大人,小人蒙受将军酒肉之赏,莫齿难忘,死生亦是无惧,百斤胙肉何在话下!”

谢晦道:“好,本使给你十天时间,你下去吧。”

“谢谢大人!”延陵盖转身去了。

谢晦道:“来呀,大家再饮。”谢晦举杯又是一个满饮。堂上又复喧闹起来。谢晦斟酒时不留神将杯碰倒在桌,酒水洒了一桌。

下首何承天见状,忙过来意欲擦抹。谢晦一把将何承天的手反扣,木着舌头低声道:“何参军,你说…你说朝廷徐大人、傅大人他们在做什么?皇帝在做什么?”

何承天道:“我即刻派人进建康。”“不用了。”

谢晦摇头道,“如若有变,他们会有动作的,我们只须静心等待。”

何承天不语。

谢晦缓缓往后一靠,脸木木地望着堂上吆五喝六、觥筹交错的军将,喃喃自语道:“徐大人、傅大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元嘉三年二月二十八,午时前沿浩浩长江逆流而上,万里云空一派明朗,江面上舟帆点点,穿梭往来,江边低洼处,沿江居住的百姓们洗衣捶打,说闲话的,侃山的,不时传过阵阵笑声。特别是沿江临时搭就的窝棚,将堤岸下的土台塞得满满当当,同隔一条堤岸外城层层叠叠的高楼房舍相形,立见简陋破败,一望而知是些穷苦人家。午后不到半个时辰,从江东拂过一阵狂风,平静如镜的江面波涛顿起,继而大作肆虐,空中大朵大朵黑如墨汁的乌云翻滚着一路涌过来,不到顿饭工夫,便将整个建康城遮得严实。天色骤然阴沉,犹如夜色提前降临,数十步外伸手难见五指。江岸上的百姓们被眼前这场百年未见的景象怔在当地,纷纷议论起来。

“这可是不祥之兆,莫非朝廷要出大事?”

“听说檀征北回来了,朝廷可能要北伐动兵。”

“唉,好端端的又要打仗了,又得过苦日子了!”

有人道:“打仗不打仗,那是朝廷的事,是官老爷们的事,管你鸟!过苦日子,好歹能吃饱肚子,你看看青、兖、徐六州百姓,那才叫苦,魏贼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魔头,在他们手里,连性命都无法保全,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里!比起他们来,我等强了不知多少倍。照我说,朝廷早应北伐了,解救解救那些穷苦人…”

“檀征北看来要领军出征了…菩萨保佑,朝廷多打胜仗吧。”

又有人道:“檀征北领军,还用菩萨保佑?准保魏贼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七嘴八舌说话间,黑沉沉的乌云悬在当头,越积越厚,风渐渐停歇,天地静谥异常。偶尔有几只狗冲着天空狂叫几声,蓦地当空一声闷响,数道电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劈下,短暂而急促的焰色中,人们脸上惊现恐惧,愣怔半晌一齐朝各自窝棚中奔去。大人们的呼叫声,孩童们的哭闹声,继尔城里城外千百条狗齐声怒吼,江岸堤上堤下到处是奔跑人的流。

“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瞬间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刘义康刚上崇明殿前沿,从雨中急匆匆跑上一人,袖袍遮面低了头往上闯,险些与刘义康撞个正着。

“王爷!”对方惊呼一声,刘义康见是王华,眉头不禁微皱。

“檀将军回来了?”刘义康道,“皇上见了没有?”

王华道:“下官不清楚,皇上传话来此,我就过来了。”

刘义康“唔”了一声:“殿值营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王华见刘义康镇静异常,一任雨水扑打在脸上,纹丝不动,暗自惊诧这位年纪轻轻的王爷如何沉稳至此,不由暗自见惭。“王爷,按照陛下策略,诸事齐备,万无一失。”

“你们怎么不进殿来,在雨地里站着?”殿门口,文帝招手示意。

两人连进了殿内,还未叩拜已被文帝虚扶起来。“免了吧,你们坐。”刘义康接过宫侍递过的毛巾,边擦抹边四处扫了一眼。

虽是午后,殿内却转圈点了十余盏油灯,照得通亮。上首左侧坐了慧琳,紧挨慧琳的依次是殷景仁、王昙首,右首则是王弘等人。见刘义康进来,除慧琳外,大家纷纷起身施礼,刘义康略一点头,自在文帝旁边的位置坐了。

文帝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道:“把殿门关了。”几名宫侍将沉重的大殿两门合上,大家不由心提至嗓子眼上,大事在即,在座诸人一脸凝重。殿内一阵沉闷的呼哧呼哧喘气声。

“诸位爱卿,当年先帝以营阳王年幼托孤权臣,本望他们尽职辅佐,以成王事,谁料他们竟倒行逆施,欺君罔上,权顷朝野,威福擅权,朝纳败坏,人人自危,致营阳王不得已深居后宫,手脚遭缚,难有作为。自古贪心不足可吞象,这些贼丧心病狂,竟弑君非谋,庐陵王未有过失,累次遭贬,亦遭刀兵之祸!这实是千古奇闻,佞臣恶行,颦竹难书!”

“陛下!”刘义康率头,身后一干人忽拉拉跪伏当地。

文帝泪流满面,喃喃道:“煌煌天朝就此混沌污浊,天怒人怨,老天爷睁着两只眼呢!看见了他们的罪,看见了他们的恶,看见了他们的兽行劣迹,要变天了!”

话音未落,殿外愈为昏暗不堪的空中陡地一阵电闪,随之半空里轰---隆隆隆由远及近,由沉闷到爆裂般的一阵震响,整个崇明殿都似在颤抖。众人心头莫不大感激荡。

“徐羡之、傅亮、谢晦辜负了先帝厚恩,他们在玩火,在掘墓!”文帝恶恨恨地一拍桌子,“寡人要除奸,要除恶!寡人要做一件大事!”

刘义康一任泪水奔涌,朗声道:“请陛下即刻下诏,给皇弟一支军马,皇弟愿当除奸前锋!谁敢挡道,皇弟见一个杀一个!”

“陛下圣明!”王华哭伏在地,颤声道,“这伙奸佞掌控朝野,众臣僚敢怒不敢言,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营阳王、庐陵王死得惨,死得冤!求陛下下诏,下官愿作彭城王麾下先锋,誓当擒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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