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王华驰至长安,从西门打马进城后一路狂奔至内城署衙。偏腿下马时由于过分紧张,一脚搭扣在马镫上,整个身子如落叶般从马背上跌落。署衙门口值岗的几名军将见是王华,奔过来将他扶起。

有人笑道:“王大人,火烧眉毛了么,这般急?”

王华顾不上说话,直往里闯,边走边叫:“刘大人呢,王大人呢!”

为首军将见王华面色不善,忙道:“刘大人和王大人正在后院用饭!”

不等说完,王华抬腿跨进门槛。

“刘大人,王大人!”正在吃饭的刘义真、王修两人闻声大吃一惊,放下饭碗,见王华狼狈不堪飞跑进来,一脚踩空台阶,额头重重撞在阶台上,顿时一片血淤。

身后奉侍的谢灵运几步抢过来将王华扶起。王华一把推开他,顾不得擦抹伤势,当地跪了,放声痛哭:“刘大人,王大人啊,大事不好了!”一口气将发生在南路大营听到看到的连说带比划掏腾个大概。

“啪”地一声,刘义真听完不禁拍案而起,“沈田子狗胆包天,兵临城下,竟敢擅杀大将!走,老谢,带几个人跟我去南营,连夜屠了这孙!”

“慢!”王修站起,伸手阻道,“刘大人,你不能去。”

刘义真跺着脚道:“沈田子这个恶种,莫非王大人要袒护他不成?”

王修回头问王华:“王大人,沈田子知道不知道你来长安?”

王华道:“起初并不知道,现在想来知道了。”

王修抬头望着厅下渐沉暮色,在地上来回踱步。

刘义真急道:“老王,到底该咋办,赶紧拿个主意!”

王修喃喃道:“让我好好想想。”

刘义真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桌子,看着王修处变不惊的样子,肚子里的火一烘一烘地往上蹿。他实在看不惯王修倚老卖老这种架式,日里因为赏赐西城驻军几个大钱,就同王修弄了个不痛快。前晌在西门闲来无事,和城门领几个军士比试骑马,结果刘义真输了,答应给人家两千钱,报至王修这里,非但一钱不给,还冷冷骂了数句胡闹!亲兵回话刘义真,刘义真大怒,亲自骑马跑来找王修。王修实在拗不过,从军费里支了两千钱,并当面奉告刘义真下不为例!

刘义真嘴上没说什么,肚里窝足了火:他娘的,长安城爷说话就不算话了么!

为了缓和气氛,王修于晚间请刘义真过来吃饭,不想遇着这事。

“到底该怎么办,刘大人王大人!”王华哭丧着脸道。

刘义真按捺不住:“我多带些人去!”

王修道:“刘大人,沈田子无令既敢擅杀大将,就敢杀你我!现下不管谁去,都可能引祸上身!”

刘义真吓了一跳:“沈田子他有这胆?”

王修道:“他情知事泄,如要强来,孤注一掷,后果不堪设想。两万精兵可在他手上!”

谢灵运道:“既不可强来,我们何妨智取?”

王修扫了他一眼,道:“谢灵运,你带王大人到后院寻处歇下,吃点饭再说。”

谢灵运扶起王华,往后院去了。

王修缓缓道:“我料今晚沈田子必来长安!”

刘义真道:“沈田子他敢带兵进长安,他要反了么?”

王修摇摇头道:“现下他还摸不清形势,军将亦未必随他。如若他有胆带兵来,倒是他走了条瞎路。到时,只须刘大人你登城一呼,沈田子必被剁为肉泥。我与沈田子有多年交道,他极有可能只身来长安!”

刘义真急道:“那就好办了,一进城逮了他就是。”

王修道:“关键是不能让他怀疑,放心进城。”

刘义真道:“那他要是不进呢?”

王修道:“刘大人放心,我自有办法。”

夏国大军压境,南北两路大军陷于不测之地,身为安西长史,名义上协助刘义真,实质上军需调度、治安防范全权负责的王修身感肩头压力陡增。王镇恶贪婪、沈田子阴险奸诈,刘裕离开长安不到三个月,身为南北两路帅将便本性毕露,根本未将自己与刘义真放在眼里,如此下去,长安危在旦夕不说,沈田子等一干将领势必有拥兵自重之险。到时,局面难以收拾尚在其次,长安城怕有一场血光之灾。

王修越想越觉得等待观望只能是纵容,随之而来的是更无法料及的破烂局势,快刀斩乱麻才是当务之急。当前,须尽快将长安情势报知建康,让身在朝廷的刘裕速派援兵。否则,长安不守!

王修就油灯下给刘裕写信:

安西长史王修跪泣表奏太尉呈上:夏国赫连勃勃部悉众谋变,惑乱关西,聚啸民众,陈甲十万,东渡嘉陵,贼势甚众。刘都督与职下莫不惮心竭虑,以戍守边务,平定关中,保境安民为任,审势则细划谋略,闻变则妥当部署,以沈田子、王镇恶督率南、北两路军马兵出长安,御夏贼于城防之外兴平、户县两地。我天朝军甲数万,士气高昂,贼兵虽重乃无名出师,只须刘都督登高振呼,贼众必溃矣。无料祸起阖墙,沈田子奸贼,临阵不思攻伐,却擅权诛杀王帅于户县。南北两路将士莫不惊愕失措,军心浮荡,恐有溃散之险。职下无能,不胜惶惶,请领死罪!

确保长安之平,三军之稳,职下请令太尉,危急之势行危急之权,阵斩沈田子于军前,南北合军,回防长安。刘都督佐领职下,绝以死战之心誓保关中无虞。

泣奏之余,请太尉示下!

王修一口气写完,尚未束封。衙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在午夜寂静的长安城内显得极是刺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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